说完发现有歧义,岁暖咬了咬唇角。
“因为不痛了。”江暻年低着声,莫名有一丝。诱哄的意味,“不信你碰碰看。”
好像都到这一步了必须做点什么一样,岁暖觉得现在也不是义正词严地让对方把裤子穿好的时机。在想好其他对策以前,她别无选择地听从了江暻年的话。
扣着她手腕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
她自发地抬起指尖,轻轻地触上那条胯上的伤痕。
近处的喉结滚了一下。
短促的喘息像浮冰从海面溢出一角,在深夜显得煽情而脆弱。
岁暖忽然想起一个月前江暻年跟她说的那句话。
「我直接在你耳朵边喘,不是听得更清楚。」
当时装高冷,现在还不是喘了。
江暻年似乎完全没在意自己发出的奇怪声响,又说:“……你可以用力一点碰。”
岁暖:“……?”
她怀疑地盯着他的脸,锋锐五官组成的表情冷淡薄凉,和说出的话完全不符。
岁暖稍微用了一点力气:“你难道现在真的不怕痛啊——”
指尖沾上濡湿的触感。
她原本好奇试探的小猫眼一下子睁大了。
手像被烫到一样弹起来。
江暻年将岁暖的反应尽收眼底,没伸手,也没收回支在她颊边的手。
只是盯着她闪烁不定的眼睛。
胯上的伤口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被触碰的痒意,模糊不清地混在像蛛网蔓延的刺痛里。只是来去如风,让他连品味和上瘾的机会都没有。
可他又很快意识到他想要的不止这样。
被她触碰的伤口并不会愈合,而是撕开一个更空落落的口子,也许只有将全部的她拆吃入腹或者骨血交融才能填满。
但他只能触到她的碎片,可能一生都只有这些碎片。
江暻年看着岁暖,在她疑问的眼神里扯了下唇角。
“怎么可能不痛。”他说,“但我现在就是这样喜欢受伤、喜欢让自己痛的人。因为这能让我开心、让我觉得爽,你放心,我暂时还没检查出精神病,你就当我喜欢好了。”
“谁都有拥有爱好的权利吧,所以,别管我了。”
-
岁暖第二天差点睡过。
还好在夏绿浓的生拉硬拽下准时赶到了会议室,云里雾里地做完了pre。
幸亏没有任何的评分和排名环节,老师们只温柔地提了几个小意见就放她下台了。
所有团员的模拟pre结束后,领队又分配了一下后续的数据分析和总结的任务,就宣布解散。
时间还算充裕,夏绿浓和汪葭想去体验下京市最长的索道,问岁暖要不要一起去。
岁暖觉得自己现在确实不适合待在酒店,适合看看风景转换心情。
三人坐上缆车。
岁暖支颐望向窗外,天地开阔,林海云雾一览无余,随着缆车一路上行,远处地中海风的酒店建筑缩成一个小点。
江暻年今天会退房么?
如果他走了的话,接下来她飞冰岛,他去德国,下次见面就说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是一段长到足够他们可以忘掉昨晚的话装作无事发生的分别。
她最好的应对也许就是平静接受然后不再提起,以后都不去置喙他受的伤。即便是青梅竹马,人也是会在岁月的磨损里有所变化的。
他自己喜欢,又影响不到她。
但如鲠在喉的感觉让岁暖意识到她根本不接受这样的“相安无事”。
手机在掌中振动了一下,她心尖一颤。
按亮屏幕,是和她有时差的安琪珊终于回了消息。
【Angel】:发生什么事了,暖暖?
【Shining】:嗯,那个……
【Shining】:有点事想问问你怎么看。
安琪珊发来三个耳朵的emoji。
【Shining】:就是,昨天我那个比较重要的朋友让我拉下他的裤子……
【Angel】:??!!
【Shining】:摸了一下他的伤口。
【Angel】:摸伤口?你们国家很流行这样玩吗?
【Shining】:??!!
【Shining】:当然不是!!!
【Shining】:重点是,他跟我说他现在就喜欢让自己疼,这样会让他开心。
【Angel】:哦,所以你上次才说他变得有些奇怪吗?
【Shining】:我原本想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的,但他说他没有精神病。
【Shining】:可是他初中的时候不遮掩。我又想,难道这种行为和有些人喜欢打耳洞纹身一类的相似,我应该把这当做一个他特别的爱好吗?
【Shining】:我确实不应该对别人的身体有太强的控制欲,但放任不管又会让我感觉怪怪的。
【Angel】:如果是我重要的人开始这样做,我也会担心的。
【Angel】:我觉得,区分这种行为正常还是不正常的标准是动机。
【Angel】: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呢?让自己受伤又是怎么能让他觉得开心?
岁暖没办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Shining】:我不知道。
【Shining】:但他都说让我别管了,我还追问个不停显得我很死缠烂打。
【Angel】:他每天都在让自己受伤吗?
【Shining】:好像不是。
【Angel】:在意的话,就观察一段时间吧。
【Angel】:他会在什么时机让自己受伤,也许能推测出原因。
【Angel】:如果是重要的人,是没办法对此视而不见的。
岁暖看着屏幕上的英文,头抵着窗沿,幽幽地默叹了一口气。
她想和安琪珊说她和江暻年的关系有点类似安琪珊与荣克,是从两家大人为他们定下婚约开始的。
可是她和安琪珊不一样,她是相比之下更需要这段联姻的那一方。
文伯母几乎在她的青春岁月里补全了母亲的那部分,会担心她上学奔波,给她买嘉中旁边几千万的房子,会记得她的喜好,她一回京市就找人给她送来甜汤。
岁晟是个笨蛋,情商也很低,只有江暻年会带着他玩还不给他甩脸色。岁晟甚至比她还早把江暻年看做亲人,从他们定下婚约的第一天就姐夫姐夫叫个不停。
她曾经也觉得公主病和王子病的结合不会幸福。
尤其她还是个中翘楚,娇气、傲慢、挑剔、自我。直到她逐渐地意识到,江暻年看上去凶且冷的外表下,有着她没有的,类似北冰洋海水的美德。
——对冰川的棱角也擅长容忍。
可是她没办法开口跟江暻年说她有着未来要和他结婚的觉悟才不希望他这样伤害自己。
她真的很害怕他死掉。她不可能像安琪珊离开荣克那样轻易地将他剥离她的生活,他们之间经历过太多太多,是她清楚地知道换一个人绝不会做到像他这样。
她不喜欢他伤害自己,也不喜欢他每次跟她摊牌的时候那种自厌自弃的情绪。
因为不论他怎么想,她知道他很好。
是她哪怕和他之间没有爱情都想要和他结婚的人。
但对安琪珊她也暂时没办法倾诉这些。安琪珊刚刚解除婚约,她不想戳她的痛处。
……
缆车往返一共两个半小时。
夏绿浓和汪葭打算在山上玩一会儿,岁暖有些恹恹,便自己坐缆车下了山。
回酒店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出头。
恰好是退房的高峰期,岁暖扫了一眼前台,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去餐厅草草吃了顿午饭。
出来的时候前台的顾客少了许多,她想了下还是走过去:“你好,我想问下8304的客人退房了吗?”
“稍等。”前台说完后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儿,礼貌地回复,“是的,上午十点半的时候已经退房了。”
岁暖说:“谢谢。”
情绪难言地复杂,又隐约让她莫名想笑。
有种跟她甩完狠话以后,落荒而逃的感觉。
消息框也静悄悄,最后一条还是早上她困得晕头转向点错转发的天气预报,像是叫不醒一个装死的人。
大概他后悔了跟她挑明自己这样算不上正常的一部分,后面的所有反应都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子,一副求她别刨根问底的样子。
岁暖揉了揉脸颊,收起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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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城市热岛效应对鸟类影响的研学调查告一段落。
岁暖没有坐研学团的大巴,岁家的司机过来接她。在景区门口等待的时候,仲宇文犹犹豫豫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