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时隔三年,应淮再回想,都会觉得那一刻的自己魔怔了,中了邪一样。
可他就是贪恋。
贪恋那一份只有在她身上才会嗅见的淡雅栀子花香,疯狂地想要被那股气味缭绕浸泡。
沉溺醉亡也甘愿。
可人已经远赴重洋,应淮只能寻找她的旧物。
南栀离开得何其干脆决绝,除去他送的礼物,留下的只有那一条忘记带走的睡裙。
应淮其实不喜欢任何甜甜奶奶的味道,日常穿着的衣服绝对不会用甜香型的洗衣产品来洗,但这条睡裙必须,只能使用南栀最爱的那个洗衣品牌的特定香味。
听他若无其事,风轻云淡地讲完,南栀心脏一阵阵地抽疼,她不止一回见过他在电闪雷鸣的夜晚的模样,清楚他会恐惧惊骇到何种程度,而那一个夜晚,他能够抓住的只有这么一件轻薄睡裙。
三年以来,上千日月轮替,他又独自面对了多少个类似的夜晚,每每拥住这条睡裙入眠,他都在想些什么?
思及此,南栀一瞬不瞬望向他,鼻腔涌现了酸意。
迎上她发怔的视线,应淮不确定地问:“觉得我变态?”
南栀眼眶有了湿意:“你早前说的全是真的?”
“嗯?”应淮没跟上她跳跃的思路。
南栀:“你说过去三年从来没有放下过我,一直还喜欢我。”
“也恨过,怨过。”应淮坦率承认,“但喜欢总是占了上风。”
他眸光深邃,忽而浅笑一下,对自己的无可奈何更多:“栀栀,你知道喜欢上你以后,有多难戒断吗?”
应淮也是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会犯傻,还会犯贱,一次次地告诉自己,她不要自己了,却仍是抑制不住,发了疯一样地想。
他甚至冒出过她不要他又怎样,他还想跟她的念头。
哪怕没名没分。
南栀指尖收紧,使劲儿攥住睡裙,眼底一片雾气朦胧:“你也真的去伦敦看过我,每年都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
不止每年她生日,应淮才会飞伦敦,他想她想到疯癫,怀抱睡裙,一遍遍地翻过往为数不多的照片也不能缓解时,他就会订一张去伦敦的机票。
但就像对南万康和蔡淑华说的,应淮只敢躲在远处,偷偷望她一眼。
短暂地安抚过行至山穷水尽,濒临窒息的自己,继而是新一轮,更为天崩地裂,凌迟酷刑般的煎熬。
像极了饮鸩止渴。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过去,应淮没有多讲,只淡淡地回:“那些礼物没有烂在我手上,今年全部送出去了。”
南栀终于知道今年生日,他为什么会抱出那么多个包裹。
南栀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竭尽全力拥住他,有泪花流淌的脸蛋埋进他身上,抽抽噎噎说:“对不起。”
是她的勇气来得太缓太慢,当年钻入了自我怀疑的死胡同,怯懦到无法直面自己,才硬生生在他们之间撕裂了整整三年。
“傻不傻,和我还用说对不起?”应淮张开臂膀反拥住她,下颌一下下蹭她发顶,“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这段关系中,你有任何的不痛快,不舒坦,都是我做得还不够好,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我说。”
南栀双瞳湿润更重,洇湿了他小片睡衣。
应淮声线又轻又柔:“所以以后再碰上类似情况,记得第一时间和我讲,我改。”
南栀狠狠抹一把眼角,昂起脑袋说:“我有问题,我也要改。”
“我的栀栀永远只需要做自己。”
应淮低头蹭她鼻尖,吻过湿漉漉,红晕显著的眼角:“我以前说过,在我面前,如果你心情有一点不好,可以尽情置气,随意发火,拧巴做作撒娇都无所谓,不需要任何妥协让步更改。”
他低低笑了下,贴去她耳畔着重告知:“反正我是赶不走的。”
“我就乐意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哄你。”
“不过,”应淮话锋一转,尤为郑重其事,“不许再提分手再提离婚。”
“不说分开三年,三秒钟我都受不了了。”
第70章 试灯(六更) 栀栀,你是我的骄傲。……
几场严酷冷空气南下, 贡市日渐步入湿冷的深冬,年关愈发临近。
这座南国灯城大街小巷的装饰彩灯全部换新,处处洋溢一年最盛佳节的喜庆闹热, 承办灯会的彩灯大世界一天比一天更有模有样, 已从混乱嘈杂的制作期过渡到有条不紊的调式待展模式。
华彩的“腾龙在天”和现场绝大多数灯组的进度相差不大,近期都在调式灯光, 查漏补缺。
按理说对于一组彩灯而言, 灯光效果尤其重要,没有恰如其分的灯光相衬,再巧夺天工,惊为天人的技艺打造出来的绝美框架,观赏性和艺术性都会大打折扣。
然而南栀却一反常态, 不像之前日日监守在制灯一线,唯恐出半丝差池, 除开两三次重要试灯亲自到场以外,都在公司。
也不是坐在办公室,还是扑去了办公大楼后方的制灯工厂。
应淮觉着奇怪, 问过两次, 她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应淮干脆不问了, 这一天午后, 他在家忙完一通视频会,拎着江姨新鲜现烤的泡芙, 找去了华彩。
他倒想看看南栀成天窝在自家厂房做什么。
如此, 应淮没有提前告知南栀,自己来了。
却不料迈过华彩大门不久,远远望见厂房入口, 还没来得及靠近,窥上一星半点,南栀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
“你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南栀神情慌张,边说边拉住他胳膊,把人往远离厂房的方向赶。
应淮瞥一眼越来越远的厂房,垂眸盯她:“和王爷爷打过招呼,我一来就通知你?”
南栀讪讪地扑闪眼睫,注意到他手里的吃食,急不可耐接过,欣喜地说:“是什么?甜品吗?泡芙吗?我正好饿了。”
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暖阳泼洒,南栀没急着回冷冰冰的办公室,提着食品袋去了附近花园,往一处专供员工们休息的桌椅走。
“厂房里有什么?这么害怕被我看见?”应淮跟上她脚步,“藏男人了?”
南栀震惊不已,没好气地瞪他:“当然没有!”
“那你在做什么?”应淮自上而下扫视她,穿着打扮和以往大不相同。
不是精致可人的裙装,也不是干练利落的职场轻熟风,而是最最简约质朴的短款外套加牛仔裤,外面还罩了一件长长大大,深咖色围裙。
南栀卖关子:“不告诉你。”
或许他怕真的误会自己藏了男人,她又补充:“以后你会知道的。”
走到桌椅前,南栀将食品袋放上桌面,伸手去解简易包装。
应淮关注到她葱白的手上有几处鲜艳红痕,他忙不迭拉过她双手,翻来覆去细看,有划痕,还有像是被尖锐物品戳过的。
“怎么弄的?”应淮迫切地问。
“没什么,不碍事。”南栀收回手,三两下解开包装,一瞧里面果然是泡芙。
她喜不自胜,坐下来就捏起一个送入嘴里。
应淮被她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气得不轻,偏偏拿她一点法子没有。
他立马在外卖平台上买了消毒用品和创口贴,轻柔细致地给她的手消毒,贴上创口贴。
“我不管你在做什么,不许再把自己搞伤了。”应淮稍稍用力捏了一下她左手指节,冷冰冰警告。
南栀咽下最后一口充盈甜美奶油的泡芙,满足地擦拭嘴角,轻声嘀咕:“那应该不可能。”
应淮立马板起脸,凶神恶煞。
南栀惹不起但躲得起,站起身,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咧开笑说:“我去忙了,你不许跟来哈,否则今天晚上罚你不能进主卧!”
这个惩罚于应淮而言确实恐怖。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会没有招儿应对?
主卧钥匙全在他手上,哪怕她在里面反锁都能打开,他可以半夜趁她睡着,偷偷溜进去。
但应淮没有非要跟进工厂,既然她有意隐瞒,想给他一个惊喜,他就等着看看。
只是每天下午接她下班回家,应淮都会第一时间检查她的手,瞅瞅有没有再添伤痕。
这个日落黄昏,南栀从工厂钻出来,换掉遍布脏污的衣服,洗干净双手,坐上高调的帕加尼,主动伸出双手到应淮眼前:“看吧,没受伤。”
应淮认真瞧了瞧,确实没再添伤口,但手腕一侧,不太能够注意到的位置残留一点明黄。
“颜料?”应淮指腹去擦,根本擦不掉。
南栀微惊,着急忙慌抽回手,一面捂住,一面闪烁其词:“不知道在哪里沾上的。”
应淮挑起眼尾,意味不明地盯她。
南栀心虚,点漆般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打转,绞尽脑汁琢磨新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恰逢这个时候,她手机响了。
是赵晴好的来电。
南栀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一样觉得这通电话来得如此及时,她毫不犹豫地接起。
赵晴好语气欢快:“栀子栀子,咱们大贡市的灯会要开幕了吧?”
南栀:“嗯,下周周五。”
赵晴好:“我过两天就回来!带几个做自媒体的朋友回来!”
她太过兴奋,接连报出他们的网名。
南栀原本没太在意,只关心她什么时候抵达,可听了两个网名就惊住了。
纵然南栀对短视频的喜好不多,每天刷“有闲”的时间更是有限,关注的博主少之又少,但也刷到过她报的这几个账号。
清一色的旅游大博主,有两个甚至火出了圈,全网粉丝估计超过了一千万,号召力和影响力同一部分明星无二。
“我这些朋友全是冲着灯会,冲着‘腾龙在天’来的哦。”赵晴好雀跃地说。
南栀意外,清楚她虽然在自媒体行业有一些人脉,但主要是同类型吃播博主,不太可能搞定旅游板块的大博主。
“你和老陈……”南栀忧心,迟疑着问。
赵晴好不藏着掖着:“不是我去找他的哈,我饿死也不会去找他,是我在苏州探店,他恰好也在,就碰上了,然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