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影视剧里不需要某个人物出现的时候, 会把“TA”打发到美国去, 好像美国就是个集中流放地。当然,这是有钱人去的地方, 穷人一般是回村, 再惨一点的是直接离开去世。
陆霓和陈延的蜜月去的美国。而陆霓在结婚前申请过一次美国的签证,那个时候她手里已经有了一定的积蓄, 稳定的工作,以及还不错的履历。意料之中, 签证官没有给她通过, 冷冰冰地把材料递回来。
“怎么会找我呢?”
蒋垣上下打量着她, 然后说:“因为合适。”
陆霓也打量自己,她今天为聚会,特意穿了这一身衣服, 贵气,精致,娴静柔美。她把自己打扮得如同甜蜜的草莓蛋糕, 有个更俗气的总结:好嫁风。
刻薄地解构这种风格, 她把自己的切身利益与婚姻捆绑在一起, 就不能怪别人看轻她。
陆霓并不否认自己的目的。
就这样好了。
何必矫情。
他们沉默的时候,蒋垣等的客人到了, 陆霓先看见门口进来一对头发花白的夫妻,六七十岁,面相雍容富态, 精神矍铄,看穿着像散步来的。
蒋垣先起身迎接,微微欠身,十分恭敬的样子,寒暄几句他请对方坐下。
“这位小姐是?”客人把目光转向陆霓,没让她被冷落。
“我的朋友,姓陆。”
“哦,陆小姐。”
陆霓听见蒋垣喊对方管老,说的也是一些叙旧的话题,身体怎么样,家里人还好不好之类,关系很亲密。
不知道为什么,陆霓竟然松了一口气,好歹不是跟他的客户应酬。
陆霓逐渐有点游离,听见对方问家事,蒋垣提起他的姑姑,“前几年退休了,在加州养老,也陪她女儿和小外孙。”
陆霓又掀眸看他们,假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震动。
“我好些年没见她了,还好吧?”
“上了年纪难免有一些基础病,但保养好的话不算大问题。”
“虽然这话你不爱听,但我还是问一问吧,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这样你的家人也更放心。”对方瞥了眼陆霓。
蒋垣哈哈笑两声,说:“我知道,您也未必是自己想关心,不如我们跳过这个话题。”
“的确,现在可以选的生活方式有很多,我们的眼光也应该与时俱进。”是很通透的老人呢。
陆霓在短暂地打起精神后,再次游离起来。她很擅长在这样的场合里走神,并且还能保持假笑。
陈延家一到逢年过节或者长辈过寿,整个家族的人非常多,作为陈家的儿媳,她需要时刻保持得体,但应付多了人际关系会心累,时间一长也就练出本事,表面上笑嘻嘻谁都不得罪,实际上眼前坐的人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陆霓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客人在蒋垣刻意看她的时候,拿话找补。
陆霓直接说自己是开花店的。
对方听后,竟给予此一个高大上的定义:“生活美学。”又娓娓道来:“这是一个有积极前景的赛道。现在年轻人生活在一个物质丰富的时代,更注重个性表达,情感属性,审美品味,会为此付费,加油做!”
饶是陆霓有自己的生意经,此时也不免尴尬,她用指尖挠了挠眉毛来掩饰眼里的情绪。
对方认真跟陆霓探讨品牌价值随着时代,而发生的核心演变,并且给她指明几个生活美学的发展方向,与近年崛起的女性经济也牢牢挂钩,夸赞她前途无量。
那说话语态,俨然大老板莅临子公司单位,对基层员工进行慰问和业务指导。
果然是思想与时俱进的老人。
快九点,蒋垣看时间差不多了,把两人送出门,提出用车送他们回去。
“不用了,我和你阿姨散着步就到家了。”
“已经晚了,风有点大。”蒋垣有自己的理由:“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您就别撅了人的好意吧。”
“也行。”对方便不再拒绝。
陆霓也准备走,她其实不知道蒋垣让她在这陪着,说几句话,到底有什么意义,看他和对方的熟悉程度,完全不需要多一个陌生人。
蒋垣纹丝不动地坐着,说:“车被开走了,在这坐一会儿吧,等下我送你。”
他们进来时点的东西现在才上,陆霓皱了皱眉,蒋垣又说:“刚刚我就让你提前吃点东西,你现在不饿么?”
陆霓原本都站起来了,又只好坐下,她直白地道:“你和那对夫妻的关系很好,家里互相认识,应该算你的长辈吧?其实完全不需要把我拉过来凑热闹。”她的时间看上去很不值钱吗?
蒋垣盯着她隐忍愠怒的表情,把龙虾往她这边推了推,劝她:“吃点东西吧。”他沉默几秒,还是忍不住笑了,“为什么会这样想,否定自己的价值。谁说你在这没用了?”
他是神经病吗?
陆霓齿关咬紧,抓起叉子狠狠插进了龙虾肉里,划过瓷盘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
“不要对我这么不耐烦。”他也语气冷漠,又不瞎,不是没注意到陆霓两次见面时的阴阳怪气。
好像她被强迫来的。
虽然她就是被强迫的,但蒋垣仍然不喜欢她的抗拒情绪。
陆霓暗自用牙齿咬着唇腔内壁,倔倔的,撇脸看向窗外。
蒋垣又问:“你知道这对夫妻是谁吗?”
我怎么会知道?陆霓烦透了,她只想快点走。
蒋垣也不在乎她要不要回答自己,清两下喉咙,“他是鹤通创投在中国的第一任总裁,现在仍是公司合伙人。”陆霓拗到别处的脸,又转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也就是说,他是你丈夫最大的老板。今年的公司年会,你记得陪陈延一起出席,到时就能再次见到他了。”
陆霓就说对方的说话做派,怎么那么像领导,她这会儿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你吃点东西吧。”蒋垣把她戳得歪七扭八的盘子摆好。
这个时候谁要吃东西?陆霓带着恨意的眼神要放刀子,摁住他的手腕,在她眼前晃得心烦意乱。
蒋垣看她的纤纤细手,饶有兴味,“我说了,不要对我这么不耐烦。”否则他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给她挖坑。
“你不要太过分。”陆霓强撑着冷静,“其实你知道的吧,我也可以完全不接受你的威胁。陈延工作上的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能走到现在也不是个笨蛋,就算做了违规的事会自己善后,不需要他老婆给擦屁股。”
蒋垣问:“你要真这么想,为什么见我?”
陆霓松开他的手腕,双臂垂到桌子下。
“你在介意什么?我对你做了什么么?是牵你的手了,还是对别人谎称我和你的关系,让你难做人了?”蒋垣对陆霓的介意也很意外:“出轨的人是陈延,和别人接吻的也是他,不是你。你要为他坚守什么呢?忠贞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许杰。”
陆霓不喜欢别人叫她这个名字,“那我应该怎么做呢?因为陈延出轨,所以我也要出轨一次吗?我的身体是我自己的,不是为了报复谁的工具。”
“我有让你跟我出轨吗?”
“我有说,我现在跟你坐在这的行为,是出轨吗?”
“……”
陆霓后知后觉地尴尬,“被你发现我婚姻的一地鸡毛,算我倒霉,你当然可以尽情嘲笑我。”
“你现在的重点还是我知道?我嘲笑你?”
“不是么,我心思不正,倒头来得到的只是这些。”陆霓这样说,表情柔弱到不能自理,自怜自艾起来。但她心里不认为自己是失败的,道德卫士可以嘲笑她,但她自己会细数自己得到什么。
蒋垣也有些神奇地看着她,她就像个算盘,拨一下动一下,不拨就不动。
装腔无比。
但比之前有变化,像贝壳,碰一下就缩进壳里了。
和陈延在一起到底有什么样的伟大前程,值得她这样。
陆霓仍然觉得又气又恼,羞愤至极,她甚至想摔碟子砸碗报复社会,但有失体面还得赔钱,搓了下滚烫的耳朵。对面的人仍然冷静淡然,无声与她对视,若隐若现的眼睛早就蛰伏在看不见的地方,把她的动机看透了。
陆霓从不期许自己在他眼里,是个体面人。
她彻底冷静下来,整理头发,直接走人。
外头冷意不见稍减,她瑟缩着肩膀,拿手机查询定位,准备打车。
“你要去哪,我说了会送你。”
“不用。”陆霓嘴角抽动,秀眉拧着,他难道不是个阴险的小人吗?又在这装什么好人呢?
她沿着路一直往前走,去路口打车,蒋垣沉默陪她走了一段,忽然问起来:“许竹的孩子怎么样了?”
“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不是他们的小姨吗?没有回去看看?”
陆霓琢磨今晚他挖的坑,她毫无察觉地就掉进去了,心烦意乱,哪还有功夫扯这些,“是不是男的都喜欢当别人的爹叫别人做事?但很抱歉,我厌恶做别人的妈,厌恶做圣母,所以别要求我。”她才不会瞎管闲事。
蒋垣静静观察着她娴静外表下不经意流露尖酸刻薄,眼睛熠亮,有点可爱了。他提醒她:“最后说一次,不要对我不耐烦,你应该习惯,因为我们今后见面的次数只会更多。”
第21章 chapter21(过去式) 恶之花……
chapter21
许杰那晚是真的很想让许长生死,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当时没有动手。
她比许拦聪明,不需要邵勇跟她解释太多, 立马就知道了这是一次发财的机会, 也仅此一次。
命运给人的机会一向不多。
就像很多年后, 陈延出现在酒店门口跟她求婚的早上,陆霓也知道这是她唯一一次跨越阶级的机会, 即使吞针也要咽下, 往后也不会再有了。
她离开病房,来到走廊。
许拦蹲在地上, 颤抖地抱着膝盖,她受到惊吓了, 惊恐地看着许杰。许杰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一下下地摸着右手中指上的茧子,
是她长年累月写作业留下的,散落的碎发遮住了她的脸。
许拦看见她腮帮子咬得紧紧的,不含一丝感情, 好像她已经是个杀人犯晚上八点多,许竹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她的丈夫。
许竹已经怀有八个月的身孕。她生下第一个孩子之后, 迅速怀上二胎, 走路步履蹒跚, 脚踝肿到没法正常穿鞋,只能踩着棉布鞋。
“小杰怎么过来了, 吃饭了没有。”
许杰说还没有。
许竹拿了二十元钱,让许杰去楼下吃口东西,许杰接过钱乖顺地点头, 走到楼梯口时碰见了许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