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把车带钥匙一起还回来,自己先走了,蒋垣开车送她回去 。陆霓上车以后,一开始那种怒目相对的氛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反正现在又莫名其妙变得和平起来。
蒋垣手搭在方向盘上,姿势懒洋洋地,看着前面的路况,说:“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我威胁你,你当然可以甩手不干。而在我告诉你陈延出轨以后,这件事就变成了我和你两人的秘密。守着共同秘密的人,最好是结成同盟。”他这个时候才回答她。
陆霓被暖风熏得迷迷糊糊,听见他说话,瞬间又清醒了过来。
“还是最初那个问题。你是恨失败本身,还是恨带来失败消息的信使。”蒋垣在等红灯的间隙,微微侧头,把陆霓的迟疑全都看进眼里。
他的语气缓和淡定,没有威慑性,也不像含有恶意。
“你和陈延在一起两年,有感情基础。而我对你来说,是一个很久没有关系的人。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容易做的决定。”
红灯换绿灯,他脚下点着油门,车子丝滑地飞驰出去。他的车技令人安心,陆霓除了感受到结实的推背感,一点不适都没有。
这让陆霓觉得,节奏全然都被他掌控。什么时候让她知道真相,什么时候逼她紧张,激惹她崩溃恼怒,再什么时候给她安抚。
她的情绪也被他掌握。
没有合适的答案,陆霓选择不回话。可是,有谁真的可以成为她的同盟吗?
蒋垣也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换个话题:“要听音乐吗?”
他的歌单里有一首也是陆霓喜欢的歌,叫《死性不改》,她伸手点开,twins两人的声音流淌出来,有点倔倔的少女音调,很有生命力。
那时候她们也才出道不久。
听歌品味是很私人的,陆霓没有发表任何感想,她听了一会儿,身体的血液和骨头慢慢舒缓开,似乎找到共鸣。
郑明华的电话打破了平静,陆霓接通:“什么事,妈妈。”
“霓霓,你在做什么?回家了吗?”
陆霓说:“还在外面,没做什么。”
郑明华说陈父今天感冒不舒服,她一个人忙不过来,问陆霓方不方便过去照顾一下。陆霓不做他想便答应了,交代一番才挂断电话,她记得陈父的各种药物过敏。
她不好意思让蒋垣送她去公婆家,因为很远,说停在附近的地铁站,她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蒋垣没接话,让她自己把地址输到导航里去,“我送你去,不差这一两个小时。”
陆霓输完地址,导航很快重新规划了路线,在前面要上高架。界面再次跳跃到歌单上,这一遍马上结束了,陆霓没有听够,准备再听一遍。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换成了单曲循环。
这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哪怕说一声“好巧”或者“谢谢”都不至于的小事,不是吗?
陆霓的嘴角很小幅度地翘起,安静地听歌。她看向窗外穿梭的花花世界,而车里是另外一个小小的,封闭的世界。
一个半小时后到了陈延父母家,车停在小区外面,没有开进去。
陆霓拿包和手机,推开车门下去,走前甚至对他点头道谢。
蒋垣盒里剩下最后一根烟,他忍不到明天了,现在迫不及待就要抽掉。抬眼看走远的人,她穿很细的高跟鞋,鞋底是一抹鲜亮的红,她身材窈窕,精致光鲜。有一条很分明的界限她自己都没感觉,她从自己,变成别人贤惠的儿媳。
蒋垣把烟抽完,车里没有烟灰缸,他有个坏习惯,把烟头反手摁在外面车门上,一下就熄灭了。
第23章 chapter23 喜欢这首歌的人很……
chapter23
陆霓赶到公婆家, 见公公躺在床上,咳嗽声不断,垃圾桶里很多卫生纸, 婆婆给他熬了润肺的梨汤, 没喝, 在床边放到凉。
见陆霓来郑明华像见到救星,低声抱怨:“拗得要死, 真不知道怎么说他。”
“爸爸今天出去了吗?”
陈父不说话, 郑明华又抢答,“早上跟几个以前的同事去钓鱼了, 下午回来就不太对劲。”
这几天温度下降很快,陆霓看他脸色不太好, 给他测心率, 也偏高, 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说去医院吧。
陈父自然不干,本来就因为钓鱼惹出这些事, 男人多老都要面子。
陆霓已经从衣柜里帮他拿出衣服,作势要掀被子,陈延父亲见她这气势, 暗暗把床单抓得紧紧的, 哪有儿媳妇给公公穿衣服的道理?
不成体统!
“我自己来!”
陆霓笑了下, 收回手:“妈妈你帮他一下,我去拿医保卡和病历, 在车上等你们。”
陆霓开车,去医院的路上陈父还在嘴硬,说就是普通感冒而已, 你们女人就是会兴师动众,并没有人理会他。
但是到医院拍了CT,医生明确给出诊断是肺炎,需要住院观察。陈父抽了几十年的烟,有肺炎的病史,身体本来就有各种基础病。
老头儿不能不信医生的话,闭嘴不言,只有脖子梗着。陆霓见他这样不奇怪,陈延嘴硬的时候也是这个德行。
陆霓去楼下缴费,办住院手续,电梯人多要排队,她只好爬楼梯上来,高跟鞋把脚后跟磨破皮了。她坐在走廊,把那块皮撕掉,贴上一块创可贴。
陆霓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郑明华看见她这一身衣服,也问她今天干什么去了。陆霓说跟几个合作商应酬。
郑明华听进去了,若有所思。
“妈妈,我送你回去吧,顺便拿爸爸的换洗衣服,晚上我陪床。”
郑明华说:“我不回去,病房里有张挺大的沙发,我就在这睡。”
陆霓问她:“如果您也累倒了,那我就要照顾两个人,您觉得我有精力吗?”
郑明华不是没见过陆霓骨子里不易显现的强势,自己只能指望她,只好听从陆霓的安排,乖乖回家。
陆霓给陈父找一位男护工,贴身照顾他。但是她仍然坚持自己陪床,就睡在单人病房外的小沙发上。
早上医生查房,陆霓没醒,护士给陈父量体温,交代饮食注意事项,“把你女儿叫起来,这些需要她知道。”
陈父并没有否认陆霓是她的女儿,只是对医生说:“等她醒来,我会和她说的。”
等医生离开,陆霓掀开盖在身上的外套,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对着天花板发呆。
陈父已经在医院住了三天,陈延仍不知情,陆霓在电话里没有告诉他,很默契的,他的父母也没有通知他。
在稳定下来后,陆霓才准备告诉陈延。
陆霓知道,陈延父母并不想告诉陈延,怕耽误他的工作,也不想让他陷入道德洼地,一味把责任丢给妻子。
同时,他们又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在欺负儿媳。
陆霓通知陈延的时间有点事后诸葛亮那意思,但很妙,两边都落得轻松,还没有道德包袱。只有她落了一身辛苦。
这是郑明华喜欢陆霓的地方。
她知道陆霓的家境不好,但仍然坚定地选择了她,能配陈延的人有很多,但最合适的只有陆霓。
陆霓从小地方考到北京来,有体面工作,说明她自身的智力条件是不差的。她的父母均已去世,没有拖累。
如此他们成为家人,陆霓会把老两口当成自己的父母,且是唯一,全心全意地照顾他们。
试问别的人,就算娘家背景强点,谁能做到陆霓的程度?她给陆霓那些东西,既已经是一家人,何须计较?
现在的家庭结构,在郑明华看来是最完美的,如果陆霓和陈延再生个宝宝,他们这个家庭就无敌了。
郑明华握着陆霓的手,说:“霓霓,谢谢你,妈妈真的很心疼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呀,您跟我说什么谢谢呢?”
陆霓笑得甜美又熨帖,一副惹人疼爱的样子。
别人喜欢她什么样子,她就做出什么样子。陆霓也知道陈延父母在利用自己,但她并不厌恶他们。人因为有钱,对这个世界都不会太刻薄。何况陈延父母不是吝啬的人,会慷慨给予她许多财富,在生活上,手也不会伸得太长,这样的老人怎么会讨厌呢?
过不了几天,等陈父出院,郑明华一定会给陆霓包大红包,或者送她一件传家首饰。
各取所需,真真假假分不清,陆霓享受着好处,也享受着不那么真心的爱。
*
陈父出院的那天,陈延回来,一下飞机就来了医院。
郑明华正在给他爸收拾衣物,陆霓去楼下办手续了,陈延没见着人,问:“霓霓呢?”
陈父佯装生气:“一回来就找老婆,你爹快死了,你是一点儿没看见啊?”
“快死不是没死么?”陈延说,“你再喊大点声,肺可就破了。”
“滚!”
父子关系里,若是两个性格都强,那么天生关系不会好,陈延刺挠了他爸两句,让他有点自知之明,不要没事找死,净给别人添麻烦。
郑明华听不下去,告诉陈延:“你老婆这两天累死了,忙上跑下的,就她一个人,你回去哄哄她,有什么别跟她吵。”
陈延皱眉不悦:“生病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郑明华说:“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你能做什么?”
陈延不再理他妈,准备下楼找陆霓,正巧陆霓推门进来,夫妻两人撞个正着。但是陆霓直接无视了他,气氛有点冷,陈延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陆霓看行李已经收拾完毕,她手里拿着回家要吃的药,问:“可以走了吗?”
回去的路上依然无话,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陈延去上海前两个人已经冷战,这段时间微信发的不勤,电话更是不打。
陆霓坐在车里,抱着手臂补觉,日光在她脸上流转,她没化妆,脸上有细小的绒毛,光点在跳舞。但依然显得疲惫。陈延等红灯的间隙多次看她,的确瘦了很多。
他知道自己作为丈夫的失职,抓着方向盘,表情不明。
*
把人送回家,陈延下午去了趟公司。
他与同行X公司的关联交易调查结束,出了公告,陈延不算无辜,因工作方式违规被处罚。职位和正常工作暂时不受影响。
这些时间他忙的顾不上家里,也是因为这个。
进入职场十几年,碰点红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被人算计过,也算计过别人,能上位的没有白莲花。
陈延早在之前就做过两手准备,一旦被抓住把柄,处罚程度也不会伤及根本,所以他从未表现过担心。
有人想借此机会想整死他,也有人保他。
只是保他的那个人也没安什么好心,故意拖延时间,抻了他这么久。现在陈延还要去他办公室表示感谢,虚与委蛇一下,他恨不得折两根柚子叶抽他,去去晦气。
蒋垣早已在办公室等候,见他进门,客气请坐。
陈延主动提及,蒋垣在董事会上为他说话的情份。
蒋垣说:“但凡我能做到的事,一定竭尽全力,保证你们在前方冲锋陷阵,没有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