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垣不等陆霓回答,已经推开车门准备下去,陆霓快速抓住他的手,急色道:“你要干什么?”
“你觉得我会干什么?”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陆霓说,“你不要参与进来。”
她严肃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翻脸,把矛盾引发出来的是他,但陆霓不会总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仍是她的婚姻,她的私事。
蒋垣眉头深锁,思索片刻,他关上了左边的门坐回车里,原本只是反着握陆霓的手,转为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额头抵住她。
车里和车外完全两个世界,彼此的气息融汇在一起。虽然只有片刻时光,只有他们,扑面而来的相依为命感。
陆霓感受着他递来的冷冽气息,又很快清醒过来,一切都是幻觉。
男人的大掌撑着她的脑袋,陆霓被过近的距离激得呼吸急促,面颊涨红,她漏喘一口气都会被他察觉,“好。”他又笑,阴气沉沉,“你自己去跟他说,好好谈,别让我失望。”
陆霓还是那句话:“我有自己的节奏,不要催我。”
蒋垣放开她,指尖掸了掸她的毛衣领子,把被自己弄乱的发丝整理好,“去吧。”右边的车锁打开了。
陆霓下车时,吸了一口空气,蹿入心肺,无比透凉。
她穿过马路,走入店里。
小龙独自值晚班。陈延坐在她的墨绿沙发上,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机,陆霓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很不耐烦。
“你去哪了?”陈延问,她今天不在家也不在店里。
“去花鸟市场了。”
陈延看见陆霓把透明箱子放在操作台上,又问:“一个人去的?”
这句话查岗风味太重,陆霓仍旧保持着不说谎的习惯,“两个人。”
“和谁?”
“一个朋友。”她摸了下耳边的头发,笑容温婉平静。
陈延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陆霓的朋友他几乎都记不住名字,只偶尔能看脸识别。
陆霓在旁边坐下来,打开电脑,若无其事地看今天的营业额,还没看两行,陈延就站起来:“回家吧。”
“等会儿。”
“我有事跟你说。”
“在这不能说吗?”
“霓霓,我刚说的是,回家。”陈延已经拿起陆霓的包,还有爬宠箱。
陆霓见他这么执着,无法,只好穿上外套跟他走。小龙早察觉陈延脾气不对,拦在陆霓面前,比手势:他今天一来就犯精神病,你小心点。
陈延看不懂手语,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他懒得理他,抓着陆霓的手。
小龙再次横进了两人中间。
陈延嘴角笑意凉薄,抬手就拨开了小龙,嘲讽道:“小鬼头,你在想什么,嘴不会说但眼神全露馅儿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小龙直愣愣地盯着眼前这男人,不为所动。
陈延牵着陆霓的手往外走,丢下一句话,“不该想的不要想,再惹我,我会让你再也见不到你的好姐姐。”
小龙趔趄到桌边,腰被撞了,疼得吸气。少年长得再高,可力量感始终不如一个常年健身的成熟男性。
陈延帮陆霓打开副驾的门,把她塞进去,关上,自己再绕到驾驶位,驱车离开。一气呵成。
花店马路对面,蒋垣降下车窗抽烟,他的神色凝固住了,半天手指才动一下。
*
陆霓到家脱掉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羊绒打底,贴身衬得她身材极薄,不过仍然前后凹凸有致,线条柔美。
她先是去检查了阳台的花花草草,又看水箱里鱼的动态。
陈延身姿散漫,看笑了。她到家忙这忙那,植物畜生都需要她去关心,就是不看她老公一眼。
他把兜里东西都掏出来丢桌上,手机,钥匙,也把自己丢沙发上,懒懒散散地说:“我这次去南方,见到了许拦。”
陆霓转过头来。
“不愧是亲姐妹。”他的语气间都有些奇妙了,“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和你这么像。”
陆霓听见许拦的名字情绪毫无波动,许拦必然满嘴对她的污蔑诋毁,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说了什么?”
“你小时候的事,你的父母,姐妹,她说你的性格是你家里人中少有的。”陈延在某种程度上,认可许拦说的。
陆霓说:“她没有说我杀兄弑父、不对,是杀姐弑父,狼心狗肺吗?陈延,你娶我,其实是引狼入室。”
“那你做了这些事吗?”
“做了,有些人寻死的确是因为我。”陆霓没有为自己辩驳的欲望。
陈延说:“我是你的丈夫。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有眼睛会看,不用去听外人怎么讲。”
陆霓听到这句话,不由抬眼看陈延,“你很久没有说人话了。”
“那真是抱歉了。”陈延和陆霓互相看彼此的眼睛,都有笑容,又都那么虚伪,“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也不例外。”
陆霓笑得胸腔共鸣,没接话。
陈延收了笑,“霓霓,这些都不是重点,我还听说了另外一件事。”
他从许拦诅咒陆霓开始,就知道那个女人嘴里没什么实话,他当然也希望她说的所有都是假的。但是越查证,结果越让他失望。
是真的有个叫蒋成忠的商人在x省投资地产,他的儿子叫蒋垣。蒋成忠被姓金的做局坑了之后破产,蒋成忠成了老赖,蒋垣也是在那个节点出的国。年份和蒋垣的公开履历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这是许拦编不出来的,陈延只能相信。
“你和蒋垣认识?”
“是。”
陈延没有想到陆霓就这么承认了,他最后的侥幸也幻灭了。
“你们谈过恋爱吗?”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句,但这的确是他最想知道的。
陆霓说:“没有。”
没有?陈延觉得太可笑了,怎么会没有呢?蒋垣为什么会给她钱,不遗余力地帮她。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跟我说,你之前就认识他?”
“因为你从来没有问过我。”陆霓说,她看陈延充斥质疑的眼神,也觉得奇怪,“这是什么值得说的事吗?无非是多年前有过交集的人。你觉得我们会谈恋爱吗?他的父亲是富商,我只是来自贫困地区的小女孩,吃了上顿没下顿,随时辍学,可能吗?不是所有年龄相当的男男女女,都要谈恋爱的。”
这个理由太站得住脚了,陈延也的确是因为联想到现实的不可能性,才觉得自己猜想荒谬。
“你喜欢他吗?”
陆霓蹙眉,可笑道:“你在审我?”
她的眼神已经给出答案,陆霓这样的人,她会爱谁呢?可陈延仍旧感到浓烈的屈辱和心痛,那种不适感几乎席卷了他的身体,回来的路上,他的大脑没有停止过想象。
他的上司和他的妻子,在他的眼皮底下有着他察觉不到的联系。
“那他呢?”陈延紧追不舍地问:“他喜欢你吗?”
他回想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从见第一面就给他留下疑惑,多次似是而非的试探,单曲循环的歌,还有他故意藏起来的过去,又引他不远千里去发现。
蒋垣此人的居心,歹毒恶毒。
面对陈延的来势汹汹,陆霓依旧脊背挺直地坐着,无奈地摇头笑。
这个家里到处都是台灯,她喜欢在晚上开台灯。此刻灯下看美人,让她有种毛孔里都满是恶意的美丽。
陆霓说:“他为什么给我钱,喜不喜欢我,是他的事。你应该去问他。”
她虽然不是个无辜的人,可又做错了什么?
陆霓已经被搞烦了,每个人都来质问她,逼迫她。就别怪她也玩弄他们。
第40章 chapter40 你不自信
chapter40
陈延要气疯了。
但陆霓只会安静观赏他发疯, 有必要这么生气吗?难道是因为爱她?陆霓很快否定自己的想法,自嘲地摇摇头。
因为陈延出轨的痛苦,愤恨, 永远无法释怀,在此时迸发出以牙还牙的快感。
她回房间洗澡, 照旧遵循睡前的那一套流程, 护发,护肤, 只是现在要戴耳塞睡觉了, 怕被吵醒。隔天再准时去上班。
有个日本的空间设计师做公开活动,陆霓早就计划要参加, 很快她出了国。之后是中日花艺师分享,议程紧凑,陆霓白天不想被打扰,把手机调飞行模式。晚上回到酒店再处理消息。
她睡前躺在床上, 看了会儿手机, 蒋垣发了朋友圈。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艺术展,那个火山爆发的视频仍在循环播放, 但也将不日撤下, 他在最后几天赶去看了。
他拍了张大屏的照片,标题是动物与自然, 没有拍他自己, 但光滑的屏幕映出了他的身体。他穿着深色休闲服, 黑框眼镜,神色不明,在享受属于他一个人的周末。
陆霓在记忆里寻找。两次的拥抱,成分复杂, 他的情绪变化很多,但每一种都稳定输出。陆霓原本觉得,他人生的基础色应该是孤独或者痛苦的,但也一定是善良的。那是很多年前的想法,人被社会千锤百炼之后,很容易变坏。
比如她,也比如他。
陆霓的手指轻轻触上去,照片变大,她很快抽回来。
陆霓不在家,陈延每天下班之后流连娱乐场所,有的是被动,有的是主动,喝的醉醺醺回家,衣服领子上蹭到不同色号的粉底和口红,他毫不避讳。
对于陆霓,他已经尝试了数种方式挽救,给钱,给关注,仍无济于事。他不知道陆霓还需要什么。其实关系早就临近水边,而每一个举措、每一个事件的发生,都在加速下滑。
他坐在人多的地方喝酒,别人都在吵,显得很热闹,他沉默翻手机。陆霓不联系他,不说什么时候回来,熬他就跟熬鹰一样。
*
周一上午开大会,各部门汇报工作。蒋垣终于露面。
他有个工作习惯,会议结束后,会给每个部门留5-15分钟的面谈时间,讨论项目中可能遇到的问题。
这并不是一种成明文的规则。蒋垣找陈延聊过天,还一起吃饭喝酒,陈延之前明显感觉到拉拢之意。后来跟别的人通气儿,他跟每个人都谈过心喝过酒,他对每个人,事无巨细。
人情练达,步步为营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