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十六团地方小，但她觉得能做的事情挺多的。

　　另一边。

　　回家的路上，程桂枝板着脸不说话。

　　余富的脸倒是没程桂枝那么难看，因为他在想卫昭到底是什么来头。

　　要真在首都当过妇女主任，咋会到这个犄角旮旯里来？

　　卫昭那信誓旦旦的样子，看起来又不像是在说谎。

　　读过书的人说话和没读过书的人有很大的区别。

　　见识短的人在和别人骂架时只会骂一些低俗的脏话，但有见识有文化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有水平多了，她能一边讲道理，一边骂别人牲口。

　　余富不想承认的是，那天晚上他悄无声息的离开，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觉得就算他进去和卫昭理论，他也只能落得个被骂的狗血淋头毫无招架之力的下场。

　　余富觉得卫昭这个女人身上可能有问题，要是能知道她孩子的爸是谁，问题兴许就迎刃而解了。

　　从目前的情况分析，卫昭离婚并且带着孩子背井离乡跟着卫扬混的原因要么是她孩子的爸死了，要么是孩子的爸出问题了，卫昭离婚和他划清了界限。

　　但界限这个东西，可不好说啊。

　　有一瞬间，余富心底划过了某些阴暗的想法。

　　想要调查清楚，最好是等卫昭的证明和推荐信来了，她要是真进了妇联，那就得好好交代清楚家庭关系。

　　要是…

　　程桂枝气了一路，等进了家门，余富说：“下午去找找那个女同志，你得当众用友善的态度和她好好说几句话，别忘了也把苹果提过去，我想了想，不必给她安排工作了，就那点事，用不着安排工作，去看完她，再去找那位唐同志，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程桂枝憋屈问：“你真要让卫昭当妇女主任？”

　　余富瞪眼：“你要是不想干了，就回家专门看孩子。”

　　程桂枝不吭气了。

　　比起回家，她还是想出去抛头露面的工作。

　　下午，程桂枝打听清楚苗凤在哪工作后，她摸到了机耕队所在的地方。

　　机耕队里没多少农用器械，苗凤又不会操作机械，平时干的都是农活，这几天她一直跟着大部队在下面的连队路两边种树。

　　宋露白是供销社的员工，供销社这个月就只有六天义务劳动，但苗凤这样的最近每天都得去挖坑植树。

　　程桂枝问清楚苗凤这会儿在哪后，她实在是懒得跑，干脆就坐在回团部必经的路口发呆。

　　前面有个小水渠，渠边长着草，程桂枝坐的双腿发麻起来转转时，恰好看见草丛里有一堆灰色的小蘑菇。

　　程桂枝知道野蘑菇有多好吃，她觉得今天运气还挺好。

　　把眼前的蘑菇捡完后，她顺着水渠边又找了起来。

　　蘑菇很轻，但她找到了近一斤的量。

　　趁着干活的大部队还没回来，程桂枝跟偷吃了香油的老鼠一样抱着一堆蘑菇赶紧回了家。

　　想着最近下连队植树的大部队最近每天近十点才回来，程桂枝觉得自己可以提前做好饭，等吃完饭再去找苗凤和唐学文。

　　本来心里就排斥、不想去找苗凤，看到这些蘑菇，家里的小孩又在嗷嗷叫的说想吃，程桂枝决定先把饭做了。

　　虽然没肉，但即使是随便炒炒，野蘑菇又嫩又滑又鲜的味道都快把程桂枝的舌头馋掉了。

　　味道太好，但她还记得给自己男人留出来大半碗菜。

　　即使她对自己男人不满意，即使她和孩子都不够吃，她还是心疼她家男人，想让他多吃点饭。

　　吃完饭，程桂枝看了眼天色，见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心想大部队快要回来了，于是她提着苹果起身，准备去路口堵苗凤。

　　走在半道，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然后吐了一地。

第318章 这一家子都咋了

　　程桂枝吐完后，心里舒服多了，但没过多久眼前冒出了一堆会用腿走路的蘑菇。

　　小蘑菇们引着她向前跑，程桂枝伸手抓呀抓，抓不到就一直追着跑。

　　小蘑菇们在人堆里旋转跳跃，程桂枝觉得这些小东西不愧是成了精的蘑菇，伸手指着其中一个说：“你再跑试试，迟早把你们都下锅！”

　　此时程桂枝眼前根本就没有蘑菇，只有一群累了一天拖着疲惫身躯回家的人。

　　人群里，老李纳闷的说：“这不是那个妇女主任吗？她咋疯了？”

　　“她是不是有啥病？有病还能当妇女主任？”

　　“咦，那咋不能，你们不知道吧，她男人是…”

　　程桂枝正在伸手乱抓，嘴里还嘀咕着啥，仿佛没有看到他们这些人。

　　大家累了一天，见到这个场景，都不着急回家了。

　　唐学文见到程桂枝这个坏了他好事的人就来气。

　　其实他也恨卫昭，但团长天天从他家门口进出，他实在是不敢恨。

　　唐学文走到程桂枝跟前，仔仔细细打量着她，准备说啥时，程桂枝一巴掌拍他肩头了。

　　“好你个窝囊蛋，自己把媳妇打跑了不说，还害我跟着一起丢人。”

　　程桂枝只认出了唐学文片刻，下一刻她就去抓唐学文头上的小东西们了。

　　唐学文的头发被抓成了鸡窝，他想打人，但他知道这是领导媳妇，就算领导媳妇有病，他要是动手了，后果会让他现在的处境雪上加霜。

　　唐学文躲开后嚷嚷着说：“这个主任是不是有病？她有病咋还能让当主任？主任是啥人都能当啊？”

　　大家伙议论纷纷，又怕程桂枝乱跑、跌到水渠里去，便齐心协力架住她往团部里面走。

　　程桂枝家，小孩们吃完饭就出去玩了，余富回家后见锅里盖的有饭，菜还是炒蘑菇，当然是毫不迟疑的先干饭。

　　一大碗饭很快就干完了，干完饭，他坐在门口歇息，琢磨着程桂枝有没有把事办妥。

　　半里地外的芦苇荡里，一群小孩穿梭在其中找野鸭蛋。

　　芦苇荡里有浅浅一层水，总能看到里头有野鸭子在里头划来划去。

　　大人知道小孩们爱来这玩，但水浅，没什么危险，就没有禁止。

　　一堆男孩中，程桂枝和余富家的俩男娃也在其中。

　　俩孩儿和程桂枝其实都没吃多少蘑菇，毕竟程桂枝心疼她男人，把饭和菜给余富留了一大半。

　　俩小孩的体质不如程桂枝，程桂枝吐了后只是出现了幻觉，俩小孩没吐出来，肚子由隐隐作疼变成了疼的实在是无法忍受。

　　俩小孩本来没当回事，跟着大部队一起在芦苇荡里找鸭蛋，直到肚子越来越疼，别的小孩都走远了，俩人疼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芦苇荡外面，陈景文看着身上的毛絮、打湿的裤腿和沾着泥的鞋、看着手里躺着的孤零零的唯一一颗小野鸭蛋，他觉得回家少不了被他妈一顿打。

　　别的小孩都跑远了，陈景文慢吞吞的在后面跟着，没走几步，他疑惑的回头看了看。

　　陈绍华扭头见他弟在后头，小跑着折返回来催促陈景文快点走。

　　陈景文指着芦苇荡里，“哥，里面好像有人喊救命。”

　　兄弟俩又听了会儿，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陈绍华年纪大点，想起之前往回走的人群里似乎少了两个人，但那俩人也有可能是在中途就回家了。

　　但他又怕里头真有人，陈绍华让陈景文在原地不要动，他自己钻进了芦苇荡里。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陈绍华也有点害怕，却还是鼓足勇气重新进了芦苇荡。

　　芦苇荡里都是他们之前踩过的痕迹，没一会儿他就在芦苇荡里看到了蜷缩着身体躺在水坑里的余有为、余有志兄弟俩。

　　陈绍华下意识想把人背出去，奈何他背不动跟他差不多大的兄弟俩。

　　陈绍华小跑着出了芦苇荡，对陈景文喊道：“你回家喊舅舅，舅舅要是不在，你就喊隔壁的杨叔叔，你多叫几个人来，余有为他俩不知道咋了，倒在水里了。”

　　好在这里离家里不算远，陈景文拔腿就跑。

　　他冲刺到家后扯着嗓子喊：“舅、舅、余有为出事啦，快点跟我走啊。”

　　卫扬才提着月饼回家没多久，正在洗澡间里冲澡，闻言套上衣服就出来了。

　　“舅，再叫几个人，我哥让我多叫几个。”

　　卫昭从屋里出来，问：“咋了？出什么事了？”

　　隔壁的卢婶子让她男人老杨一块去。

　　众人着急忙慌的跟着陈景文跑到芦苇荡边，然后跟着陈绍华进了芦苇荡。

　　天色昏暗，芦苇荡里影影幢幢的，看不清兄弟俩的脸色。

　　卫扬和老杨一人背着一个孩子往回走，这会儿可没人在乎大人之间的纠纷，就怕这俩小子出什么事了。

　　院子里没灯，宋露白在门口点了两根蜡烛。

　　“别放这了，赶紧送卫生院去。”

　　卫扬刚才背人的时候，听到身上的孩子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他面色沉肃的说：“我先看看他是被什么东西咬中毒了还是咋了。”

　　要是被什么毒虫咬中毒了，团里的卫生院也没法治，得赶紧送到城里去。

　　他和老杨一起把俩孩子的衣裳脱光，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都没看到有伤口。

　　小孩的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声音不小，卫扬把人提溜起来，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手指抠进了孩子的嗓子眼里。

　　“呕”

　　余有为吐出一摊灰黑色的呕吐物。

　　老杨想如法炮制，但咋抠，余有志都不吐。

　　余有志呼吸急促，额上一层汗，卫扬也整了好一会儿，这小子才吐出来。

　　虽然吐了，但还是得去医院看看，卫扬问：“有没有人去喊余富同志？”

　　去喊人的李秦氏一路小跑回来，抹着汗说：“哎呦呦，这一家不知道都咋了，他们妈在那边发疯呢，程主任对着空气乱抓，跟她说话她也听不到。”

　　宋露白问：“那他们爸呢？”

　　李秦氏：“他们爸被冯书记打了，这会儿正趴在地上，喊他也没反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