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红面无血色,直喊头疼,宋露白看她要用手碰头,忙阻止道:“别碰别碰,医生说你可能会脑震荡,你现在脑子里面是不是嗡嗡的,感觉很不安稳。”
孙红难受的红着眼点头,“耳朵里嗡嗡的、头疼、哪哪都不舒服、眼睛看东西也晃,我好难受。”
冯莹安慰道:“这都是正常的,医生说你的头部被外力袭击过,这都是脑震荡的症状,过几天可能就恢复了,你别心急。”
孙红动了动手:“王群呢?王群怎么样了?她为了救我被人推下去来了,她好像被人扎了一刀。”
宋露白指了指她旁边的床:“就在你旁边躺着,你现在别操心那么多,那五个逃犯已经被抓住了。”
孙红沉默的点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被…
她犹豫的问:“是谁先发现我的,我的衣服、还、还整齐吗?”
宋露白心中犹疑,压低声音:“是我给你整理的衣服。”
孙红看着宋露白,开始流泪。
宋露白无措:“你别哭呀,会加重脑震荡的症状。”
她的安慰没有任何作用,直到护士进来换药。
孙红紧紧抓着护士的手,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
护士是已婚人员,在问了几句后知道了孙红的顾虑,直接道:“我们检查过了,你没事,身上好好的,没有其它问题,放心吧。”
孙红的哭声这才弱了下去。
病房内安静下来,没一会儿门被推开,卫扬和指导员一起进来了。
指导员手上拎着四个大馕,卫扬手里有两个饭盒,还有几双筷子。
“咱25连穷的叮当响,钱和票都不凑手,我只能给你们买了馕送来,宋露白,你和冯莹这几天克服一下困难,吃点馕将就一下。”
“至于孙红和王群,她们是伤患,等醒了后就吃食堂的饭,多吃点带汤水的,好消化,治疗费用和伙食费不用担心,咱可以报销,最关键的是要把身体养好。”
一张馕顶宋露白的两张脸大,上面缀着不少芝麻,看起来还是很诱人的。
反正在医院守着又不用干活,天天吃囊也可以。
卫扬将饭盒放在桌上:“这是我们食堂晚上剩的菜汤,你们将就着吃。”
冯莹心道:要是宋露白不在这,她估计都喝不上这口菜汤,这位卫同志啊,就是司马昭之心。
指导员笑呵呵:“卫同志就是好心。你们食堂的伙食是真不错,汤里还给打鸡蛋,我都有个把月没吃过鸡蛋了。”
“行了行了,咱们在这,你们女同志也不方便,我们回去还有事,就先走了。”
卫扬单位的食堂伙食确实不错,菜汤里不但有鸡蛋,还有切成小块的豆腐,西红柿汤底上漂着翠绿的青菜,还有一股香油味,可比营地里的大锅饭菜汤稠多了。
馕饼干巴巴,顺着菜汤下肚再合适不过了。
第二天上午王群终于醒了。
她的伤口在后腰,趴着睡了一夜醒来后很难受。
王群翻身后正好和睁着眼的孙红面对面。
因伤口疼痛,龇牙咧嘴的王群再见到孙红时多少有点尴尬。
“那啥,我得向你道歉,之前是我不对,害你差点丢命。”
孙红有点别扭,“你昨天还救了我,咱们算扯平了。”
王群点点头,“那行,以后咱们就算没过节了。”
孙红浑身不自在的背过了身去。
她也不知道能继续和王群说什么。
就算此时言和,以后她也不想和她打更多交道。
她既无法面对真实的不堪的自己,也无法面对别人眼里不堪的自己。
就算此时握手言和,她们也做不成朋友。
宋露白和冯莹进来时就觉得病房里气氛很怪。
王群快被病房里的气氛搞窒息了,她埋怨道:“你们去哪了,我又饿又疼,呜呜呜…”
冯莹安抚道:“好好好,马上给你安排米汤。”
宋露白扶着孙红下床去厕所时,孙红小声说:“宋露白,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对不起。”
宋露白有点懵:“你对不起我啥了?”
孙红语气没有起伏的说:“王振东之前送你的羊油皂和头巾都被我昧下了。”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很可笑,竟然做出这种轻易就能被人拆穿的事,可你不知道…算了,我就是那种人,但我以后绝不会再偷东西、再占任何人便宜。”
她家里八个兄弟姐妹,从小她被寄养在乡下,她从没有吃饱过,没穿过一件新衣服。
八岁时她被亲生父母送了出去,她的养父养母都是城里人,三十多还没有孩子,但在养了她后五年,养父母连着生下三个子女。
她这个养女又开始变得无人在意。
她必须得带好弟弟妹妹,必须做好家里所有的家务,必须让养父母都满意。
她从不敢多吃多占,养父母也不会特意给她买任何东西,她小心翼翼又卑微的在那个家里活着。
哪怕是一个很便宜的发卡,她都不曾得到过,她极度渴望的想拥有。
第一次出远门,她在火车上偷了东西和钱,被发现后她无地自容。
王振东送东西时她再次起了贪念。
王群说的对,偷东西是没骨气的表现。
人得有骨气才行。
她轻声承诺:“再也不会了。”
宋露白没想到她还做了这样的事。
说实话,此时她对孙红的感官更不好了。
明明上次道歉时孙红就说了不会再偷东西,这次虽然不是偷东西,但性质也差不到哪里去。
哎,算了,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几个月后她们都不知道会被分配到哪,没必要为做不成朋友又可能会分离的人和事分神。
此时的宋露白想不到在洪流来时,是这个她觉得注定做不成朋友的孙红帮了她一把,才没让她被洪流淹没。
第89章 夫妻相见
距刘梅和五个逃犯被捕已经过去了三天。
在分开审讯之下,刘梅为五个逃犯遮掩的事实已然败露。
上头已经知晓逃走的八人做了多少恶事,也知道从二分场逃来的刘梅被这些人抓住后遭遇了什么。
刘梅是二分场的劳、改犯,事情调查清楚后六分场这边自然要通知二分场,要么二分场派人过来把人带回去,要么六分场派出人手把人送过去。
一个电话打了过去,二分场机、关接到了通知,传达室再派人去土坯厂告诉守着劳、改犯人们的负责人。
二分场土坯场外。
黑了瘦了的林书红牵着林锦瑶在太阳地下站着。
知道刘梅被发配到这边来,林书红带着孩子坐火车直奔石城下的二分场。
地方容易找到,户口迁过来也容易,但好工作在疆省太难得了。
这边机、关单位干部最低也是读了团校的高中毕业生,其它好单位也大都不缺人,就算缺人,也轮不到他这个外来户。
更何况他这个外来户还有一个劳、改犯妻子。
哪怕林书红也是高中毕业,在来到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跑断了腿都没找到满意的工作。
没工作就没粮食关系,他又不想带着孩子去连队干农活,没办法,他只能去了场部工程队。
工程队是卖力气的,主要人员构成一部分是前些年口里闹饥荒逃过来的人,也就是所谓的盲流,一部分是劳动改、造结束的犯人。
只要每天完成劳动任务,工程队不但管一日三餐,每月还给发三块钱。
是的,只有区区三块钱,和他过往的工资相比,这点钱只是他工资的一个零头。
离了乡他才知道自己过去的日子有多滋润。
可他不能让孩子的妈一个人在这边吃苦。
工作稳当后,他今天才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来土坯厂。
听工程队的人说,土坯厂的活计重的和工程队有的一拼。
刘梅那身子骨哪能受得了啊。
林书红的脸皮在日头下被晒的发烫,林锦瑶眼巴巴瞅着土坯厂的大门:“爸,我们今天能见到妈吗?”
话落,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男人走到近前。
“你俩回去吧,刘梅逃了,逃走十来天了。”
出来的队长狐疑的看着二人,“刘梅就没去找你们?”
林书红不可置信,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恰好此时,传达室来报信的人骑着自行车到了近前。
“赵队长,正好你在外面,你们这逃跑的那个女犯人在六分场被抓住了,你们这边得去几个人把她接回来。”
林书红:“…!”
是孩儿她娘吗?
咋这么快就被抓住了!
赵队长点头,“我知道了。”
来报信的人匆匆的走后,赵队长看向林书红说:“你们三天后再来吧,等你来了,我们会安排你们见一面,你们人都来了,她以后应该能安分了。”
林书红:“同志,她逃跑,会导致劳动改、造时间加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