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家的筒子楼,宋露白道:“要是再刷个白墙,地面再铺一层水泥,住起来一定比筒子楼舒服。”
宋露白以前嫌弃家里的筒子楼没有平房小院舒服,现在想想,她真该扇过去的自己一巴掌。
那时候她真是不识好歹啊。
不管咋样,筒子楼光线还不错,下雨了房子也不漏雨,地面是好打理清扫的水泥地,墙是粉刷好的白墙,她睡的更是正儿八经的木床。
哪像现在,在地窝子里住着,每天钻上钻下的跟灰毛老鼠一样。
不过好日子马上要来了。
又是一顿没什么味道的粗粮饭菜,晚饭吃完了,连长扬声说道:“大家都看到了,已经盖好了四排房子,前两排已经能住人了,我们商议过后,决定先让女同志们住进去。”
大家眼神火热的等着连长继续说。
“一套房是标准的三室,两间小房间、一间客厅,里头的面积虽然不大,但足够一家好几口住,女同志们这次八个人住一套房,分好组了,大家自己把两张床打出来,光打床就成,等以后连队里又有结婚的了,也好给小夫妻腾位置。至于床怎么打,一会儿你们跟我去新房,我给你们比划比划。”
这会儿天虽然已经黑透了,但白天要去地里干活,中午又太热,不用想就知道大家现在都疯狂的想去新房那边看看,连长干脆就不挑时间了,决定一会儿都去。
人堆里不少人祖上都是地里刨食的,根本听不懂连长嘴里“客厅”这个洋词是什么意思,纷纷扬着头问。
连长笑说:“客厅就是大家嘴里的堂屋。”
这个新词就像那片新房子一样,点燃了大家伙对未来的日子火热热的向往之情。
“都说来了给分房,咱可算是看到房子在哪了。”
被人群簇拥着的指导员自豪道:“咱可是六分场所有连队里第一批分房的,房子还都是三间,咱连队没几个小孩,住着多宽敞。”
大家伙都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老军垦们问:“房咱有了,啥时候都能娶上媳妇?”
这个指导员可不敢保证,打着马虎眼,“快了快了。”
连长打着小手电筒拿着蜡烛进了一间套房,将蜡烛放在窗台上,亮光照亮了室内的完整格局。
大家被室内板正的格局迷花了眼,觉得这房子是真不错。
第101章 打床
进了卧室内,连长比划道:“床就靠着墙打,那头靠着墙,这边靠着窗,高度就到膝盖,面积占房间一小半,大概就差不多了。”
一个房子里对大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睡觉的床。
别的用品可以等着手头有钱有票了再添置,那些都不算要紧的,床是万万缺不了的。
人群里的城市青年道:“咱老家城里的筒子楼和平房小院可是分单间、双间和三间,刚结婚的小年轻没有门路头几年根本分不到房,我们上海弄堂里家家户户都挤了十几口人,住房紧张的很,哪像咱们这,一分就是三个房间的大房子。”
连长瞅他一眼,“我记得上次逃跑的人就有你一个。”
小青年挠着头嘿嘿笑,“连长你要是早说能这么快分到房子,还是这种宽敞房子,我还跑啥!”
连长呵呵笑:“你们以为当初招人,宣传的话都是为了把你们骗过来?”
大家伙纷纷点头。
可不是吗?
当初说的多好听啊。
来了就分房分工作,保管吃的饱,每月还有工资拿,来了就是正式职工。
结果呢?只实现了“职工”这个保证。
可吃不饱、没房子、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累到腰都直不起来,这样的职工要着有啥意思?
报名后他们对边疆生活充满了幻想,结果现实压弯了他们的脊梁,苦巴巴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尽头,每天流的汗水让他们恨不能插上翅膀逃离这里。
这样的苦日子让大家一致认定他们被骗了。
不说这些连队职工们,宋露白他们这些商业处的刚来时也觉得被骗了。
哪个单位会在下了火车就把人拉到看不到人烟的戈壁滩里来出苦力?
她们预想中的工作可不是这样的。
好在她们第一个月发下来的工资不是五块,而是十块,她们对又对未来重新充满了希望。
连长打着手电筒照了一圈,看到大伙脸上的表情,笑说:“不那样说,你们谁会主动报名?可咱也不是骗人,现在这边条件艰苦,累一点是没办法的事,但咱这边别的不多,就是地多,只要发展起来,以后家家户户都能分到这样的砖房,大家的老家农村大部分还是泥巴屋呢,以后咱这肯定比老家强。”
“行了,也不早了,想现在打床的咱也不拦着,趁着晚上凉快干也行,白天中午干也行。”
连长吹着口哨美滋滋的回去了,大家伙却不舍得走。
虽然他们平时也会来这片房子转悠,但快要住进去了,再进来看时心情又不一样。
王海全被商业处的人围住了。
“主任,我们啥时候能有自己的房?”
此时连队的职工是商业处的小年轻们羡慕的对象。
谁都想拥有一套房子,还是这么宽敞的房子!
王海全笑眯眯的打着马虎眼:“等你们分配好单位,肯定先会分配集体宿舍,至于分房,和老家的规矩一样,都是得先结婚,结婚才能申请到宽敞的房子单独住。”
“行了,你们自己先分配,我回去了。”
女同志八人一间,刨除结了婚的,营地里所有女同志加起来就只有四十七个,其中商业处的女生占了三十八个。
可见连队的女同志有多少。
就算连队剩下的九个未婚女同志都和本连队的男同志结婚,连队的男光棍也多着呢。
八人八人分好组,一个组的先把前头一排的房子挑了。
一排房子是十个套间,五个套间连排,并列的一排房子中间留了大概二十米的空档。
女生们选完了六间,还有十四套房子供结婚的夫妻选。
先挑的挑完了,还有几套供剩下的单身男同志们挑选。
今晚的夜色很亮,圆圆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月光如水般清透,照亮了戈壁滩。
大家都不觉得累,有说有笑的结伴去拉土。
夜里干活还凉快,白天中午的温度能到四十度,顶着大太阳搅泥垒床还没晚上舒服。
一车车的土拉回来,堆在平房外。
工程队的人提醒道:“一会儿攉泥,水少添点,能把土都黏一块就行了,还得再往里头扔点草,比如芦苇杆啥的,其实要是有麦草会更好。”
工程队的人做这些活是老手了,大家在浇水之前先挖了一个坑出来。
男同志帮忙拿着棍子搅,女同志们提水倒进去,工程队的在一旁盯着。
等泥成了稠状,工程队的大哥提醒道:“好了,舀起来,倒进去,用我们那个木板框出泥床的形状,一夜就能成形。”
木板的长度不够,只能用两截木板接在一起。
在大家伙的齐心协力之下,很快一张泥床就糊好了。
泥床的两边用木板挡着,在工程队大哥的指挥下,上方不平的泥面用铲子刮平。
工程队大哥提醒道:“再多刮几遍,要是分辨不出来到底平不平,就蹲下,视线对齐床面来回比较,床要是不平的话,睡起来不会舒服。”
就这样来来回回刮了不少回,工程队的大哥总算是满意了。
一张黏糊糊的泥床在大家伙的齐心合力下诞生了。
人多力量大,从拉土开始,前后用时不到一个小时。
多线生产,人手足够,一个小时内做好了九张床。
谁都是第一次干这个活,看着一张床慢慢成型,大家伙都很有成就感。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第二天晚上大家就把剩下的十一个房间的床都垒好了。
经历一个白天,头一天晚上垒好的床面颜色明显变淡,表层出现少许裂口,这是泥里面水分流失的表现。
虽然能住人的房子暂时只有两排,但不妨碍兴奋的他们提前把还没晒透的房子里的床垒上。
这一忙活就是五天,大家伙累的够呛,却心满意足。
若不是还没到放假时间,在泥床晾干的时候大家就搬进去了。
一张泥床能躺四个人,床的长度和房间长度相同,宽两米,看起来就比地窝子里的床铺宽敞大方。
连队不管床铺和生活用品,大家只能自己买。
宋露白她们一个铺的人商量过后,决定还是得去一趟巴扎,合伙搞张毛毡回来。
第102章 等待
恰巧这个月的第二个休息日赶到了巴扎天,继上次赶巴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大伙对维族巴扎的热情一直都没有消失。
因为巴扎上能买到不要票的好东西,有些东西场部的供销社都没有。
这边是多民族聚集的地方,有言语不通的障碍存在,一些情况比较复杂,这也是自由交易市场能存在的原因。
宋露白想去巴扎,可想起最近两次每隔十天的休息日她都会去场部和卫扬见面,心里多少有点犹豫。
他要是在等她怎么办?
等去完巴扎,还不确定拖拉机是直接回连队还是拐去场部呢。
但即便拖拉机要拐去团部,应该也是下午了。
心里装着事,宋露白去找了赵爱国。
赵爱国住的地窝子上面,卢双双正等在外面。
这俩夫妻虽然结了婚,但亲密程度仅限于站在一起说说话。
卢双双每次来找赵爱国,都是站在上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