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医生,咱俩也算有点交情了,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个女同志到卫生院来是做什么的?”
庞医生本来不想说。
可转念一想,如果那个女同志另有对象,也该让明显对那位女同志有意的小卫同志知道。
在卫扬的眼神逼视下,庞医生轻咳一声道:“她刚才向我爱人咨询了牵手会不会怀孕。”
到底还顾忌着人家女同志的名声,庞医生只提了牵手。
庞医生言简意赅的一句话落在卫扬耳中如同惊雷,把他劈的里外焦黑。
他双目失神,已经听不到庞医生在说什么了。
怪不得,怪不得宋露白不让他看着她,原来是已经有对象了。
庞医生见他那样,宽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条件也不错,以后肯定不缺对象,缘分是很奇妙的,说不定过不久你就能碰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女同志。”
卫扬失神的摇头,觉得庞医生根本不懂他。
别的女同志都不是宋露白,别的女同志都没她好看,别的女同志他根本不想多看第二眼,可宋露白明确提出不让他看她了…
他还没来得及和宋露白表明心意,她就有对象了。
今天在医院碰到宋露白时卫扬有多惊喜,此时心里就有多难受。
重新包扎完,卫扬心里漏着雨的走了。
庞医生在办公室里摇头。
回来的李医生听到他唉声叹气,就问了一嘴。
憋不住话的庞医生立马道:“我刚才让卫扬去打结婚报告,还提了一嘴俩人牵手的事,结果看小卫的表情,和那女同志牵手的八成不是他,你没见小卫刚才的表情,和天塌了没什么区别,哎,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李医生托着下巴说:“告诉小卫了也好,小宋要是真有对象,他再找人家也不合适,这样也不耽误小卫。”
李医生可惜道:“她俩要真是对象,我还觉得挺合适的。”
庞医生认同的点头:“可不是吗,小卫可是干部,还那么年轻,那女同志个头高,长的也俊,以后单位工作也差不了,可惜呀,俩人没缘分。”
李医生想起宋露白的话,迟疑道:“之前小宋说是帮别人问的,你说我是不是会错意了?”
要是小宋没对象,那这俩人不就被她活生生的弄零散了?
和失魂落魄的卫扬不同,正在机、关上课的宋露白正聚精会神的做着笔记。
课是场部的新闻干事给她们上的。
师、部、场部每年都会举行优秀通讯员的评比表彰活动,给宋露白她们上课的这位同志得过好几次奖,讲起课来很是认真,也很专业。
宋露白在宣传办公室的时候学习过和新闻相关的知识,今天课上着重讲的是新闻学,“消息”、“特写”、“通讯”、“导语”、“主体”这些专用名词她都学习过,但再听通讯员讲一遍,又有更深的理解。
冯莹的问题不会成为问题了,林锦瑶的问题正在解决中,心里没别的事需要挂念,宋露白听起课来自然认真。
来学习的都是各个连队的文教,六分场一共二十五个连队,还有良种连、机耕连、园林连这些不用数字顺序排序的连队。
有的连队来了一人,也有像二十五连一样来了两个人的,这间不算大的会议室被挤的满满当当。
大家都带着本子和笔来的,听的很认真,遇到听不明白的还会举手问。
这堂课上到了下午五点半,比计划的长了半个小时。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第二期的课在一个月后,具体时间还没定下,到时候会让你们的指导员通知你们。”
众人鱼贯而出。
刘小兰紧紧跟在宋露白身旁,兴奋的说着通讯员懂的真多。
宋露白扭头问她:“你去不去邮局?我帮别人寄信回家。”
刘小兰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吧。”
俩人寄完信件返回来,路过武、装部的大门时,宋露白下意识朝里头瞅了一眼。
卫扬这会儿正在办公室里伤心难过,宋露白自然是看不到他。
经过几个小时的消化,卫扬已经接受了宋露白有了对象的事实,并且痛定思痛,决定收回自己对宋露白产生的好感,日后将她当做普通朋友来相处。
宋露白让他帮的忙他依然会帮,答应了别人的事就要做到,人不能言而无信。
可,到底咋会这样的啊?
明明之前她们相处的还算愉快,她咋能这么快就有对象了?
卫扬越想越难受,难受的捂住胸口,觉得自己没出息,跟自己较劲,负气的把手放了下去。
宋露白她们在快九点的时候回到了二十五连营地。
此时的营地里有很多人,还都是她们不认识的人,要不是见到了林锦瑶,宋露白都以为回错地方了。
指导员眯着眼上前,问坐在棚子下的连长和王海全,“这都是啥人啊?哪来的这么多人?”
连长摇头,“还能是啥人,从别的地方逃过来的,看到咱们这建了砖房,闹着不走了。”
这群人看起来年岁都不大,一个二个灰头土脸的。
宋露白想起了她们刚到的那天,二十五连的上海青年们也有不少都逃到半道上去了。
第116章 逃跑的人
逃跑逃到二十五连的这群人足有三十二人之多。
走在荒滩戈壁里,看起来也是个不小的队伍。
连长问过了,这群人是从一分场的十连逃到这边来的,也是今年从上海那边来的青年。
现在石城下面的分场各个连队里来自上海的青年占了大多数。
“你们赶紧回去吧,你们赖到这不走我们可管不了你们饭,顶多让你们喝点水,等我们通知让你们的领导把你们接回去,你们至少得饿两天。”
“我们以后都不回去了,就留在这了,你们连队有砖房,凭啥我们那边没有?要想让我们回去,我们也得住上砖房。”
这群上海青年也很无语,他们避着人烟逃了快三天了。
他们从大前天天黑开始逃的,到今天为止,逃了有七八十个小时了。
他们来这里找水喝,偷菜地里的菜,发现了连队,也被人发现了。
腿都快跑断了,以为出了石城的地界了,哪曾想还在石城总场下面的分场,连方向都跑错了。
方向错了就错了,凭啥这个连队的人都住进了砖房里?
明明都该是苦命人,凭啥别人能先过上好日子,这根本就不公平。
连长很不爽:“你们跟我们说的着吗?好像我们能让你们住上砖房一样。回去还有饭吃,不回去,我们管不了你们的饭。”
炊事班的这会儿正在做饭,虽然锅里煮的是普普通通的粮食,但食物的香气对这群三天饿九顿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连长和指导员不欢迎这群外来户,言语之中都是驱赶之意。
在井边洗脸的宋露白看到这群人频频朝棚子下的灶台看去,目光锁定了冒着热气的锅,心里泛起不祥的预感。
恰好此时,王主任隐晦的对她使了个眼色。
宋露白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
王主任这是让她赶紧去地里喊人,只要二十五连的大部队回来了,就不怕这三十几个人了。
现在连队里一半的人手到谷河口那边挖渠去了,去的还都是壮丁,留在连队的一半人手在五六里地外挖渠翻地。
一个月前挖渠的地点还离营地只有两三里地远,随着工程的推进,挖的渠越来越长,干活地点自然离营地越来越远了。
至于工程队的人,已经在房子建好后走了,也才走了没几天。
现在每天干到十点半,还有近一个小时大部队才会回来,至于去谷河口那边的人,因为来回不方便、耗时太久,所以每天根本就不回来。
现在营地里只有炊事班和种菜班的十八人,炊事班和种菜班的加上宋露白、刘小兰、林锦瑶和指导员、连长、赵爱国以及王主任他们七人,一共只有二十五人,还都是女同志居多。
连长和指导员说完拒绝给他们提供粮食的话后,这群人半晌没出声。
连长几人感觉到了此时气氛明显的不同寻常。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在人群外洗着脸的宋露白出声了:“连长,你们也太小气了,都是来建设边疆的,都没少吃苦,都是一个战壕上的人,吃咱们几顿饭咋了?谁不想住好房子,当初我们报名的时候承诺的给分房,逃跑也不能怪他们…”
这话引起了逃跑的人的共鸣,都没等宋露白把话说完,就被一个男同志狠狠的认同给打断了。
“就是!当时咋给我们说的?来了后我们又过的啥日子?还楼上楼下呢,哪来的楼,场部都没几座楼!”
宋露白差点笑出来。
那边招人的负责人也太敢吹了吧,他们阳城负责招人的可没吹这么大。
宋露白跟拉家常似的问道:“你们干的啥活啊?我们这边天天挖大渠,看看我们的手,手心长了多少老茧!天天在地里是流不完的汗,每天腰都直不起来,刚开始劳动的那些天,我连筷子都握不住,天天躲在被窝里哭。”
“你们干的活有我们挖大渠辛苦吗?老军垦们都说挖大渠是最辛苦的活。”
对面三十几人对对眼,有人不服气的反驳,“我们干的活肯定比挖大渠辛苦,我们连队种的是棉花和玉米,地里是忙不完的活,春天棉花地里钉苗,夏天掐顶、拔草,玉米地里钻来钻去,背着筐子摘包谷,肩膀能勒出血,每天浑身刺挠的受不了,汗流的跟河一样,吃那点饭还没一会儿就饿了,谁能受得了啊?这不是把我们当牲口使吗…”
这人越说越气,气的真心实意,说起话来咬牙切齿、唾沫横飞。
宋露白安慰道:“哎呀,气大伤身,别想了。”
随即她扬声道:“小兰、林锦瑶,你俩去菜地里给他们多摘点黄瓜和西红柿回来。”
刘小兰远远的应了一声。
宋露白不知道刘小兰能不能明白她给她使的眼色的意思。
刘小兰拉着林锦瑶走了,宋露白对那群人说道:“我们这边条件也挺艰苦,你别看我们现在住进了砖房,你们看那边,一个月前我们还住着地窝子,天天钻上钻下的跟灰猫老鼠一样。”
这群人看着地窝子低声说:“不管怎样,以后你们就住进砖房了。要是能住砖房,我们就不跑了。”
宋露白继续道:“我们这边土地碱性太大,种的蔬菜产量都不高,结的果个头也都有点小,你们先吃点黄瓜和西红柿垫垫,一会儿饭好了再吃点。”
说完她看向连长,面带笑意眨眼说道:“连长,你们不会这么小气吧?”
连长一粒米都不想让出去。
因为他们连队的粮食都不够自己人吃的,每次去场部要粮都跟孙子似的,上面难,连队也难,每一粒粮食都很珍贵。
这不是三个人,而是三十二个人!
让他们吃一顿,他们定量的粮食根本撑不到下次去要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