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来鹏城之后的生活,恰恰满足她的这种幻想,好像从每件简单的事情里都得到很多快乐。
张绍洋感受得到她的高兴,生出一些小小的自恋:是因为现在跟我在一起吗?
他想到这句话都有些心花怒放,问:“你只点饮料,不要蛋糕吗?”
宋盈盈凑近他一点小声说:“这家也是用山姆的蛋糕,不划算,坑死了。”
她上次虽然说要办会员卡的地方不去,不过还是找到几家卖分装的店,打算以后有机会想点什么尝尝,对人家的产品倒是一清二楚。
她应该是怕被老板听见,可这样一来近得张绍洋甚至可以数出她的睫毛。
他用喝水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哦哦哦哦,那我下单了。”
宋盈盈正好在看墙上的贴纸,没留意到他这一点表情变化,说:“你看……”
话没说完,张绍洋的手机响了。
他本来以为是什么推销电话,看一眼来电提醒说:“你等一下,是我妈。”
宋盈盈点个头,用手指示意自己想去那边拍个照就走了。
张绍洋接起电话:“妈。”
他妈杨美丽道:“你今天上班没有?”
“没有。”
“那你中午吃饭没有?”
“吃了。”
“最近忙不忙啊?”
“还行,你们呢?”
这个反问打开杨美丽的话闸子,总结起来就是他哥张绍海的店里最近生意不太好,跟嫂子吵得厉害,孙子孙女也难带。
张绍洋嗯嗯啊啊地听着,但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们兄弟俩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父母常年在江浙一带打工,他哥张绍海连初中都没读完也去了。
张绍海是个灵活的人,没几年就在义乌做起小生意,赶上网购的蓬勃发展后,自然是成家立业娶老婆。
夫妻俩在店里忙活,孩子自然是父母来照看,三代人居住在一起本来就矛盾多,尤其在张绍洋初中毕业也去义乌工作以后。
他有一段时间就是调解员,一天电话要响七八次,谁不高兴都要找他,搞得他不厌其烦。
最烦的是,他劝父母带孩子不要老一套,现在都要讲科学,人家不听。他劝他哥没事少和朋友出去玩,多把心思放在家庭上,人家不管。他劝嫂子孩子还小,别给那么多的压力,人家不理。
说来说去,都当他是情绪垃圾桶。
张绍洋实在受不了,心想我惹不起躲得起,索性跑到鹏城来。
他的真心实意从前耗完了,现在听到这些抱怨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敷衍过去就挂电话。
宋盈盈已经拍完照回来拍饮料。
虽然她听不懂他方言说的都是什么,但知道结束了,把他那杯推过去一点:“试试看。”
张绍洋抿一口说:“嗯……比便利店的苦一点。”
宋盈盈那杯就不一样,她其实连拿铁都不太爱喝,点的是特调,喝上去更像是某种果汁,而且拍起来也很好看。
她道:“我这个还不错。”
那就好,张绍洋:“附近有个创意园,咖啡店也很多,下次我们去转转?”
创意园,听上去就是大城市才有的东西。
宋盈盈小幅度地点点头,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一直到夕阳西下,他们才溜达着去吃泰国菜。
这家店是典型的社区店,只有小小的几张桌子,前台后厨都只有老板一个人。
宋盈盈坐下来扫码的时候感叹:“得亏有科技,不然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张绍洋是觉得:“看这规模,多招一个人我看就亏本了。”
宋盈盈小声说:“我刷到的就是这个老板自己的推荐帖,他好像挺有钱的。”
有钱还出来开餐厅,不嫌灶台熏得慌吗?
张绍洋的勤快是基于没有经济基础的前提,实在想不通有钱人为何愿意自讨苦吃:“我要有钱就干点别的。”
宋盈盈也不太理解:“是我,我就去环游世界。”
又道:“说不定人家环游过了。”
环游世界?张绍洋问:“你有去过哪里旅游吗?”
宋盈盈微微摇头:“我刚上班有点钱,就赶上疫情了。”
是不巧,想去也去不了。
张绍洋:“那你第一站最想去哪?”
宋盈盈早有想法:“北京!”
她觉得大多数中国人的想法应该跟自己都差不多。
张绍洋:“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
这个以后,还得看感情怎么发展。
宋盈盈笑笑一笔带过,喝口茶水:“今天也说了好多话。”
还真是,张绍洋也润润嗓子:“那证明你高兴。”
宋盈盈是心情挺好的,眼睛微转:“每个月这么出来玩一天,干活都有劲了。”
张绍洋:“每个月?”
他脱口而出,听上去像是不太赞成的样子。
宋盈盈越发要表明自己的态度,用力地点点头。
张绍洋盘算着:“人还是要多休息的,怎么说一礼拜放松一天也不过分。”
原来是这个不赞成,宋盈盈:“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张绍洋给自己捧场:“特别有道理。”
又张罗着:“等五一之后,我们再去看你想看的电影,然后就是……”
就是什么?宋盈盈看着他。
张绍洋刚刚是没刹住车,心想:我要在你生日那天表白的事可不能现在说。
他改成:“就是音乐节。”
宋盈盈自然是联想不到的,不过自己也想到:生日的时候要不要告诉他呢?
说了,好像是暗示要礼物,不说,好像显得是藏着掖着的,更奇怪。
好在还有半个多月,她可以再琢磨琢磨,顺着说:“我最近也开始听音乐节嘉宾的歌,不然到时候在现场肯定懵懵的。”
张绍洋平常都是随机播放,有喜欢的才会加入收藏夹。
他道:“那我把收藏夹发给你。”
两个人连音乐软件都加上好友,看着彼此的主页。
张绍洋道:“你爱听京剧?”
宋盈盈:“也不算,是我爷爷奶奶喜欢,买了很多磁带,我小时候跟着他们长大,可能是习惯了,现在要是失眠的话听一听,睡得很快。”
张绍洋了然点点头:“我们老家唱秦腔比较多,我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也爱听,我虽然听不懂,现在有时候刷到片段也会停下来看一会。”
回忆就是这样的东西,宋盈盈很能理解。
她顺势说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水又喝不少。
吃过饭,他们走到广场看灯光秀。
宋盈盈还没见过这种的,全程都举着手机拍照。
那些流光溢彩里她的眼睛好像也闪烁着别样的光,叫张绍洋想凑近点看看。
他只得往后悄悄退两步,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演出只有短短的十五分钟,很快一切就归于平静。
宋盈盈甩甩有些发酸的手,说:“现在回去吗?”
回去得半个多小时,张绍洋看时间确实差不多,况且他还有件事,马上点头。
两个人被人流裹挟着往地铁站走,上车后被迫挤得很近。
张绍洋拉着扶手,尽量给她腾出一点地方。
宋盈盈拽拽他的衣服:“没事,你朝我这儿挪一点比较好站。”
张绍洋刚要说自己能站得住,被推了一下没办法,只得往她的方向靠一些。
按这个身高差距,宋盈盈正好能看到他因为手极度用力,肩颈处泛起一点青筋。
她眼睛稍微抬一点,发现张绍洋的视线落在路人的方向。
宋盈盈下意识地看自己的领口,心想自己什么也没露啊。
张绍洋是朝着她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甚至觉得她的呼吸也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活到二十五岁,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想象的也想象过,实在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她。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到站之后若有似无松口气。
张绍洋想起自己的正经事,说:“我们走D出行吗?我去那边拿个东西。”
宋盈盈向来是走C口的,不过也无所谓这么一点距离。
但她没想到张绍洋要取的东西是一束红玫瑰,抱着花才反应过来:“这个好好看。”
张绍洋不懂花,但他今天是在花店定的,价格比起路边摊贵不少,觉得品质自然也得跟上来。
他道:“说好下次给你买一束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