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可以叫她陈娟。
陈泽兰的双手都被拷在椅子上,想抬手撩一下额间的碎发都不行。
她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现在身处的环境让她很不自在,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警官你还是叫我陈泽兰吧,陈娟那个名字也太土了,我不喜欢。”
陈泽兰是她去新疆打工,挣到钱之后给自己起的新名字。
季瑜直视着她的眼睛:“红姐这名字不也很土吗?你能忍得了被人叫红姐,却不喜欢别人叫你陈娟?”
陈泽兰挪开视线,眼神飘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说的红姐,那个姓霍的男人就更没见过了。”
“灰鸟的名字你总听过吧,霍加就是灰鸟。”
陈泽兰依然摇头,“不认识。”
在她的故事里,她只是一个在乌木市打零工的普通女人,平时就住郊区的农场,今天只是来市里买东西,却突然被抓到了这里。
季瑜:“你低头看看自己那双养尊处优的手,你都多少年没下过地了,锄头怎么拿还知道吗?”
“不要在这和我继续绕圈子,我没那个时间。霍加都已经全交代了。”
季瑜从桌上拿出一份手抄的名单,扔到她面前的小桌板上。
“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才这么多年都没被我们抓住尾巴。但你同时也应该知道,什么叫做坦白从宽。”
陈泽兰眼眸低垂,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拧眉盯着那份名单。
上面写了霍加知道的所有上线和下线的名字,以红姐为中心辐射开,足足有十几个人。
有人负责在乌木市“找货”,有人负责把“货”运到外地,也有人负责去其他地方“拿货”。
而红姐,就是那个负责派活的人。
季瑜斜靠在桌子上,被制服包裹的大长腿笔直修长,手里拿着一个册子晃悠了几下。
“如果你觉得那些还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霍加的日记本,你想知道里面都写了什么吗?”
“霍加是个有心人,他怕有一天事发,我们找不到你们这些人的罪证,每做一单,就在上面记上一笔。”
季瑜随手翻开一页,绘声绘色的念道,“95年3月17日,红姐抱着一个1岁左右的女孩找我,女孩不好卖,我就托麻子把她带去了内蒙。这单亏了,以后再也不接女孩了……”
陈泽兰心里一沉,无数个念头从脑子里闪过,最后化成了一句愤恨,“警官,我承认我就是嫉妒她们两个比我过的好,行了吧。”
她似乎真是气的不轻,眼尾都红了几分,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幽怨,抬眸风情万种的盯着季瑜。
“你说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论辈分她俩还要叫我一声姑。我好心带着她们来新疆赚钱,结果她俩倒好,一个两个的都攀上了有钱人,自己倒是过好日子去了,也不说可怜可怜我。”
陈泽兰越说越气,眼角滑落一滴泪,抽噎道,“那吴威以前还说喜欢我呢,你们男人就是靠不住,三两天的功夫就变心了,永远都喜欢更年轻的。”
季瑜不耐烦看这人在这表演,跟唱戏一样难听死了,沉声打断,“这和你找人害她们的店又有什么关系?”
“我嫉妒啊!”陈泽兰突然提高了音调,神经兮兮的问,“警官,如果你老婆被其他男人抢走了,你不嫉妒吗?你不会想干点什么吗?”
季瑜听到这里,脸瞬间就黑了好几个度,也顾不得避嫌了,“我劝你嘴巴干净点,陈木棉是我老婆。”
陈泽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陈木棉嫁的那个有钱人就是警官您啊,那怪不得您要抓我进来呢。”
“可我真没干啥啊,我是因为嫉妒她们年轻漂亮动过坏心思,可我都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你抓进来了。”
陈泽兰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你们警察就能因为私人恩怨乱抓人了吗?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季瑜沉声:“我抓你不是因为私人恩怨,你的名字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被登记在派出所里了。”
“两年前?”陈泽兰的脑子里闪过两年前做过的许多事,“我两年前又干啥了?警官,你怎么就是不信呢,我一个弱女子,哪敢做你说的那些事。”
季瑜:“你以介绍工作为由,从陈木棉那里骗了两百块钱,你还记得吗?”
陈泽兰脸上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就为这两百块钱,她竟然还去派出所告我了?”
“你收的可不只是陈木棉的两百块钱,还有吴威的两千块钱呢。”
季瑜想起当年笔录里,陈木棉无意中提起过的“陈泽兰在村里招工的时候,只要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质问道:
“你回乡招工的时候,为什么不要青壮的男人,偏偏就只要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陈泽兰狡辩:“我就是喜欢漂亮的怎么了?警官你不喜欢漂亮女人吗?”
“我陈泽兰行得正坐得端,我帮她们找到好工作,她们给我感谢费,很正常啊。”
“至于吴威,他对保姆的要求比较高,我多收一点辛苦费,也是应该的。”
季瑜知道这人能在犯罪团体里当上重要位置,绝非善类,但他没想到,陈泽兰的花招这么多。
一时半会恐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起身离开前,他从桌子上的材料堆里抽出来一张纸扔给陈泽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个是专门给你准备的法条,怕你一个人在这待着无聊。”
季瑜的眼神意味深长:“没事就多看几遍,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看懂自己要坐多少年牢吧。”
说完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不过你要是还和现在一样嘴硬,那这牢饭也有可能吃一天少一天呢。”
审讯室的门被重重的关上,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头顶那盏白炽灯还亮着,安静的陈泽兰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的双手还是被拷着动不了,只能低头看着那张被新放过来的纸。
上面写着刑法第二百四十条的罪名,拐卖妇女、儿童罪,拐卖妇女、儿童三人以上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死刑。[1]
陈泽兰看着那个“三人以上”讽刺的笑了一声,但紧接着,她又看到了下面一段。
犯罪分子有检举、揭发他人重大犯罪行为,提供重要线索等,经查证属实,应当认定为有重大立功表现,根据刑法规定,应当减刑。[2]
像是生怕她看不见一样,“死刑”和“减刑”两个字还专门用红笔圈出来了。
陈泽兰闭上眼睛:“呵……”
季瑜离开审讯室后,又紧接着去了局长办公室汇报工作。
“领导,陈泽兰的嘴很硬,暂时还没撬开,我申请先搜捕霍加名单上的那些人。”
“准了,那些被他们经手过的孩子,也要接着找,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
季瑜站姿笔直,抬手敬礼,“是!”
亚里坤看了看季瑜眼底的青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最近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等这个案子结案的时候,功劳少不了你的,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谢谢局长!”季瑜咧嘴一笑,“那我到时候想休半个月假,陪陪我媳妇。”
他都好几天没回家了,忙的太晚,就在办公室里凑合一宿。
亚里坤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就只惦记着这个?也不知道趁机要点好的。”
季瑜:“那我要休一个月的假。”
“行了,赶紧去干活吧,休假的事到时候再说。”
“我可当您已经答应了啊!”季瑜笑嘻嘻的从办公室里退出去。
走廊上一群穿着警服的人围在窗户边,盯着下面说笑。
“你看楼下保安亭站着的那个姑娘,条子也太正了吧,那眼睛大的,能顶我两个。”
“她一笑起来还有酒窝,我心都要化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那叫梨涡。”
夏阳和旁边同事打听:“这是谁家妹子啊,有对象吗?”
抱着一叠材料路过的曼丽坎木,“别想了,新来的愣头青,那是对面饭馆的老板,你师傅的命根子老婆。”
夏阳的眼睛还盯着窗外,愣愣的重复道,“我师傅的老婆是谁啊?”
曼丽坎木一甩头发,抱着怀里的资料走了,“你马上就知道了,傻子。”
“季瑜,你老婆来看你了!”
下一秒,季瑜就已经闪现到楼下保安亭了。
“棉棉,你怎么来了?”他伸手接过陈木棉手里的袋子,“天这么冷,你还带着东西站外面吹风,也不怕又感冒。”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弱不禁风,这不是看你好几天都没回家了,给你做了点饭带过来。”
陈木棉抬眸看向二楼窗边的一群人,“你是不是还有工作要忙,我就不打扰你了,里面都是你爱吃的菜,记得趁热吃。”
季瑜牵着她的手往楼里走,“不打扰,你下次直接进来就行,别在外面站着。”
“我这不是怕影响你工作嘛。”
季瑜闻着饭盒里传来的香味,“你都做的什么菜?这么香。”
陈木棉:“猪肉炖粉条、锅包肉、狮子头,还有一碗羊汤,给你暖暖身子。”
“棉棉你对我真好,做的都是我爱吃的。”
还在楼道里站着的夏阳听到这句话,心都要碎了,“师傅,徒儿也爱吃这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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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1][2]完整的法律规定很长,认定情况也比较复杂,这里只是剧情需要,提取了一部分,感兴趣的可以自行百度哈。
第115章 新生活搬进新家,你们也要开始新的生……
办公室内,季瑜迫不及待地打开饭盒,香气瞬间扑鼻而来。
“棉棉,你吃饭了吗?我们一起吃吧。”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陈木棉站在桌子旁,打量着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
里面除了一张办公桌,还有一个柜子放材料,旁边是一个衣架,挂着季瑜自己的衣服。
靠墙的地方还放着一个折叠的行军床,一碰就咯吱咯吱地响。
陈木棉心疼地看着季瑜:“你这几天晚上就睡这个吗?天冷了盖什么呢?”
“你们领导自己没有家庭吗?就这么一直拉着你们加班。你都瘦了。”
季瑜喝了半碗羊汤,又夹起一块锅包肉喂给她,“我没事儿,都习惯了,现在这日子已经比部队里幸福多了,还有你给我送饭。”
陈木棉想说的话被嘴里的肉给堵住了,刚咽下去就又被喂了一口粉条。
“你干嘛一直给我喂,明明是给你带的饭。”陈木棉嗔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