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的啦,”蔡恬低声说,“你不知道,法兰内部现在斗得也严重,各个派系的都有,比美啦乱多了。我还挺羡慕你的,虽然美啦整体薪酬水平不算高,但比法兰嫡系那几个品牌好太多了。”
网球场上,贝丽用毛巾擦着脸,低头喘气。
Cherry走过来,笑盈盈地问贝丽:“打一局?”
贝丽缓过来,笑着说好,放下毛巾,走过去。
两人对拉了二十多分钟,才告别,休息时,蔡恬给贝丽看手机。
“刚刚有个帅哥一直在偷看你,”蔡恬说,“他在那里装着休息,其实就是在偷看——绝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诺,我拍了照片,你认识吗?是不是你的追求者?”
贝丽惴惴不安地想,不会是李良白吧?
知道她回国后,李良白雷打不动地给她送花,无论贝丽怎么拒绝都没用;她连“我最近花粉过敏”这种谎都说了,才勉强制止,让他消停了一段时间。
担心地看手机屏幕,一眼认出,贝丽大吃一惊。
竟然是杨锦钧。
一身藏蓝色,还是那样,一脸“全天下都欠我钱”的不高兴。
贝丽愣住。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据贝丽所知,杨锦钧在MX做的风生水起。
近几年,中国奢侈品市场一直是全球增长的关键驱动力,尽管今年有些波动,MX这种头部集团表现依旧稳健——他怎么突然回国?
还出现在这里的网球场?
要知道,来这个网球场打球的,基本都是法兰的员工。
“认识吗?”蔡恬问,“朋友?”
“嗯,”贝丽说,“他以前也在巴黎工作。”
她没有说太多,Cherry刚好走来,蔡恬机敏地收起手机,挪开话题,聊法兰附近刚开的一家苏浙菜。
大家吃食堂吃烦了,也会去附近小聚。
和杨锦钧的第二次遇见,就是在这家苏浙菜。
他在和一个法国男性一起吃饭,和贝丽的桌子离得很近,这半边,也只有他们两桌客人。
中途一道龙井虾仁上错,本来是贝丽她们点的,错送到杨锦钧桌上,刚放下,杨锦钧抬头往这边看,恰好和贝丽对上视线。
贝丽移开视线。
她其实在想,为什么明明她先点的,却先给他们那桌上了?难道他们是预订单?总不能是上错了吧?
四目相对,杨锦钧沉下脸。
他端着那道龙井虾仁,径直过来,放在贝丽她们餐桌上。
完全不在乎其他人视线,他俯身,在贝丽耳侧说:“不用你给我点,骗子。”
不给贝丽说话的机会,他扬长而去。
贝丽不能说——我没点,可能是服务员上错了?
他自尊心那么高,听了这句话,肯定会暴跳如雷。
蔡恬从卫生间回来,只看到杨锦钧离开,以为他们是在叙旧。
她对严君林很感兴趣,问贝丽,表哥最近怎么样?
还隐晦透露,现男友有个妹妹,千宠万爱里长大,性格娇蛮,漂亮又聪明,今年刚二十四;家里给介绍了不少门当户对的富二代男友,都不喜欢,就喜欢严君林这样白手起家的。
贝丽婉拒了,说自己不方便参与。
“那,你打听打听呢?表哥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蔡恬笑,“成不成的倒无所谓,真要是不合适,我回头劝她早点打消念头,也别耽误了。”
贝丽其实不喜欢这种说辞,想了想,还是摇头:“对不起啊,这个我可能真帮不了你。”
蔡恬举筷:“没事,来,先吃着。”
贝丽发现斜对面的杨锦钧已经离开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这一年来,她和杨锦钧没有任何交流,后者将她全部联系方式拉黑——这还是贝丽发短信道谢时才发现的。
她能理解杨锦钧的愤怒和憎恶,也绝不会再去打扰他,只默默地将他的联系方式也删掉。
眨眼到了新年。
临近年假,请假的人也越来越多。
鹿岩管理十分人性化,按照流程申请,说是想回家过年,基本都能批下来;互联网类的公司和其他的不同,每时每刻都要有人值守,有自愿留值的,按照工资四倍发,还有额外的新年红包。
晚十点,艾蓝心发现严君林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她敲敲门。
“请进。”
艾蓝心进去,看到严君林刚合上抽屉。
男人惯常穿黑灰白驼色系,不用费精力去搭配,严谨干净,今天也是如此,冷灰调的衬衫,依旧系紧每一粒纽扣,客观意义上的俊美,内敛又自律。
无论什么时刻,老大都是精力充沛、一丝不苟的,她十分钦佩。
“怎么了?”严君林看了眼手表,“这个时间过来,安衡那边有什么问题么?”
安衡是鹿岩收购、整合的一个公司,专职负责网络和数据安全方面,目前主要为鹿岩及鹿岩的几个合作伙伴提供安全保护服务。
艾蓝心说:“我不想去安衡。”
“那里更适合你,”严君林不容置疑地说,“你的长处在那边,留在这里实在是大材小用。”
艾蓝心沉默地站着。
严君林问:“你还有其他顾虑?通勤距离?如果是这个,我特批你一笔钱,这属于公司业务调整,公司可以承担你租房方面的损失。”
“我想跟着老大,”艾蓝心终于说出口,“我只想跟着你。”
这番隐晦的话并没有引起严君林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合上钢笔,直接说:“去安衡那边,你就是总监。尽管安衡现在规模不如鹿岩,但我很看好它的未来发展。更何况,现在安衡的负责人伍简英很看重你,你跟着他工作,比在这儿的发展前景更好。”
艾蓝心一动不动,她还想说些什么,可知道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严君林不会不懂她的意思。
这已经是委婉体面的拒绝,留足了双方颜面。
自尊心令艾蓝心只能低声告别。
关门时,看到严君林重新打开钢笔,低头,不知在写什么。
艾蓝心对这番早有预知,可就是不甘心。
哪怕问出口,心也有不甘。
新年返乡前夕,饭局上,严君林偶遇李良白。
后者穿越重重人群,走到他身边,笑着敬酒,开口就问:“我妈的档案去哪里了?”
“这问题不应该问你爸么?”严君林说,“再怎么病急乱投医,也不至于问到我头上吧?”
“少装蒜,”李良白笑吟吟,“去年,你给她母校捐了一所新的办公楼,档案室搬迁中遗失了一部分资料,不偏不倚,全是和我妈有关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严君林平淡又敷衍:“是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你家运气真好,这是令堂福报。”
说到这里,他放下杯子:“不好喝,我先走了。”
“停下,你把档案藏哪儿了?”李良白阴沉着脸,“你究竟查到了什么?”
“回去好好问问你亲爱的母亲,”严君林说,“问问她,祖籍到底在哪里,她最好的姐妹姓什么、叫什么——高考那个倒不用问,你只问后面这俩。贝丽当初能和你恋爱那么久,证明你就不是笨的;有了这俩答案,也该想清来龙去脉。”
李良白最不喜欢他提起贝丽。
一个严君林,一个杨锦钧,都是泥水里出来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提贝丽?
——也不知道严杨两人斗得怎么样。
现在来看,大概率是两败俱伤,贝丽谁都没选,依旧单身。
不知道杨锦钧突然调职回国,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真可怜,这俩人。
一个以为自己是陆屿的替身,一个以为自己是严君林的替身。
薛定谔的替身。
李良白嘲讽:“怎么,贝贝还没同你在一起?真可怜啊,严君林。看来你们之间的矛盾比我预想之中还要大——你也比我想象中更可怜。”
“我的可怜需要你断章取义才勉强评判,”严君林瞥一眼他,“不像你,不幸得如此一览无余。”
严君林看过李良白不少相关新闻,有人说“白孔雀的太子爷李良白顶级S”,挺贴切的,他就是shit,也不排斥是scum、savage。
李良白突兀一笑,明牌挑衅:“随你怎么说,我不在乎——我现在很高兴,看来,让贝贝的妈妈知道基因病的危害,真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
“如果只有这件事做的最正确,看来你前半生都挺失败的,”严君林看了眼手表,“没时间同情你了,李先生,希望下次见你时,你能装的更阳光点——再见。”
严君林日程安排得很紧张。
酒局后赶去疗养院,看望母亲,对方近期还是不认识严君林,呆呆地,等新年后就会换新的治疗方法,依旧是保守温和的治疗,药物+适当运动,期望她能恢复神智。
再去拿过年的礼物,最后审查一遍过年时给鹿岩员工们发的拜年邮件——这点延续了宏兴的拜年福利,新年第一天,每个员工能能收到公司的拜年红包。
次日启程回同德。
游子归家,新年到。
贝丽也很忙,她决定中午在奶奶家吃饭,晚上就去姥姥家。
毕竟她好几年没吃团圆饭了。
到姥姥家时已经迟了,下午四点,太阳好,又干又晒,知道她来,表哥表姐们全部到齐。
姥姥给贝丽看了自己新镶的一口牙,整齐,结实:“是你林表哥带我去做的,做了最贵的!”
她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