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整顿好团队,又出了一件事——美啦要推一条新的产品线,是和一个知名国漫ip的合作。这个产品线,从概念诞生到如今,一直都是贝丽主导;现在,总经理忽然点名,要渠道营销部加入进来,和贝丽一同合作。
说是合作,其实就是想来分一杯羹。
Cherry暗示贝丽好好表现,提醒她,渠道营销部的经理朱莉背后有人,说动了总经理,才会这样中途加入。
如今的贝丽已经可以圆滑地处理这些,她笑着说好。
私下里,JuJu替她打抱不平:“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真是好脾气,她要来,你就让她来,她什么都没干,还来分你的功劳。烦死了,关系户就是这样,干活时找不到人,分钱时跑的比谁都快。”
贝丽耐心指点JuJu:“有关系户想加入项目分一杯羹,别排斥,关系户看中我们项目的利益,我们也可以去看中她们背后的人脉利益。要知道,人脉是一种源源不断的资源,把眼光放远点,别聚焦于眼前的一点得失,要往长远看。与其一口汤也喝不着,不如一起把盘子做大,大家一起多分羹。”
JuJu说:“但是她们会不会背刺我们?”
她也听到了,关于渠道营销部要大裁员的消息。
很担心朱莉会带人直接挤压她们这些人的位置。
“你要记得,JuJu,和她们合作时,最重要的不是利益,而是责任要分清,无论做什么事都提前商定好、工作要留痕,任何项目都有风险,别搞到最后事做了、好处没捞到,还背了黑锅,得不偿失,”贝丽提醒,“别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JuJu若有所思,感激地说谢谢经理,我知道了。
工作上忙起来,一整个月过去,春退夏至,贝丽没有再见严君林。
渠道营销部的经理朱莉是个笑面虎,这可比冷冰冰直来直去的恐怖多了,贝丽的精力全用在职场上,能分给他人的就有限了。
直到张净来沪看病。
近半年来,她一直感觉膝盖不舒服,在老家三甲医院查了几次,没查出个所以然,医生建议去一线城市的大医院看看,或许能找到病因。
她一辈子都活在小城市里,到了沪城,连地铁都不敢一人坐,不会用电子导航,迷迷糊糊的,第一天到沪,就丢失了方向,是贝丽赶过去接她。
贝丽开始感觉到什么叫做“分身乏术”。
原来照顾人这么辛苦。
张净不能一个人去医院,医院太大了,这个楼那个楼,她总是分不清。
贝丽在这个时刻发现妈妈真的老了——都说人的衰老是从不愿意学习新事物开始的,妈妈现在就是,哪怕贝丽不厌其烦地教她,怎么看电子导航,怎么确认定位精准,她始终摇头,紧绷绷地吐出三个字:“学不会。”
贝丽不得不请假陪她去医院,可现在工作离不开她,好几次,陪张净等待就诊时,贝丽坐在长椅上,一边打视频会议一边回邮件。
还得留心听叫号,有没有叫到张净。
工作家庭很难平衡的压力下,贝丽本来已经戒烟,实在忍不住,又悄悄抽了两根。
——现在的她连运动的时间都没有了,这几乎是唯一的解压方式。
没几天,严君林知道张净生病的事,直接打电话过来。
他没寒暄也没兜圈子,就一句话:“我来安排,你专心去上班。”
“……你怎么安排?”贝丽说,“那是我妈。”
“之前我妈生病在家,也都是阿姨照顾她,”严君林一针见血,“你租房时,房东也说过,只限一人住,对不对?”
贝丽惊奇:“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房东对此确实很不满意。
她现在租住的是一室一厅格局,房东一家人就住对面,暗示过贝丽,如果她妈妈想住在这里,就得多加一份钱。
因为这件事,贝丽计划着,重新换个地方租。
“大部分房东都这么做,”严君林说,“很好猜。”
贝丽感叹:“在你这里,还有猜不到的事情吗?”
“有。”
“什么?”
“你生我的气什么时候消。”
贝丽握着手机,抿了抿唇。
“其实,”她说,“你说会帮我带妈妈看病时,我就不怎么生你的气了。”
——其实,上次严君林为了她出气撞车时,贝丽也不怎么气了。
但她不好意思说出来,那样似乎会显得她特别虚荣。
“嗯,”严君林停了一下,问,“那接下来,也别太生我的气,可以吗?”
贝丽:“啊?”
“刚刚和阿姨商量好了,”严君林说,“我还有套房产空着,离医院更近一点,你搬进去。”
怕她不接受,他又补充一句:“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和阿姨住进去,帮我交交物业费水电费,照顾照顾花草,维护维护房子,怎么样?”
贝丽对他的嫉妒达到顶点。
他怎么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我还有套房产空着”?!
张净一回来就红光满面。
“啊呀,你表哥的那套房子真漂亮啊,真气派啊!”她详细描述着,“那么大,得有个三百平吧?院子里全是花,有个小花园,还做了衣帽间,真好看啊……”
贝丽心想您还没有看到他现在的房子,那个更大,每个次卧都有专门的衣帽间。
严君林眼睛看着贝丽,矜持地接受张净的夸奖。
“您喜欢就好,”他谦逊地说,“您愿意住,真是帮我大忙了。那院子里的花草,我都没空去浇,多亏了您,才能救它们的命。”
这情商,贝丽在一旁听得叹为观止。
她要是能掌握严君林这样的说话艺术就好了。
今后她不就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张净说要搬,房东老太太天天晚上上来催多交钱,贝丽也受够了,这个周末,直接开始动身搬家——她东西挺好收拾,就是衣服比较多。
挺奇怪,现在张净不再唠叨她乱花钱了,高高兴兴地叠衣服,收拾。
贝丽从卫生间出来,一出门,撞见严君林,吓一跳:“你也想上厕所?”
严君林看了看卫生间的门,不动声色说没事。
贝丽从他身旁经过,去收拾自己的内衣裤;
这些东西,她不想让妈妈叠。
柔柔发丝飘过,她一走,严君林就皱起眉,笑容消失得无影踪,侧身站,凝望她背影。
她身上有烟味。
刚刚躲进卫生间,并不是在上厕所,而是在偷偷抽烟。
哪怕开了通风扇,哪怕她用洗手液洗了手——头发沾上的烟味,可没那么容易消散。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严君林冷静地想,她重新抽烟的诱因是什么?还是工作问题吗?
一辆负责搬家的车就足以带走贝丽的全部家当。
严君林自己开车,路上行驶到一半,张净一拍大腿,说外套晾在楼顶露台忘记收;商量后,严君林让张净和贝丽坐搬家公司的车先去新家,他转回去取。
贝丽说好。
很快到了严君林闲置的这处公寓,贝丽吃惊地发现,这个房子和严君林现居住的房子竟然在同一小区,只是不在同一栋楼上,户型小一些,配套设施也不同——严君林现住的是三梯一户,这个是一梯一户,一层有两套房子。
搬家师傅全包,将箱子一个个放下,离开时,贝丽送搬家师傅离开,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礼貌地说谢谢师傅。
没两分钟,门被敲响。
张净欣慰极了,站起来去开门:“一定是你表哥,他动作还挺快。”
贝丽用刀子划开胶带,专心开箱,应一声。
只听张净疑惑地问:“先生,您找谁?”
贝丽一顿,她以为是物业,放下刀站起来。
门口站着意料之外的人——杨锦钧。
视线越过张净肩膀,他看着贝丽。
他的表情似乎用上了这辈子最大的善意。
“我住在102,”杨锦钧西装革履,客客气气,对张净说,“来拜访拜访新邻居。”
另一边。
严君林仔细收好未来岳母的外套,找房东要回她故意克扣贝丽的押金,顺便签收急送员送给贝丽的花。
问清送花人的车还在楼下等着时,严君林不急不慢地下楼,精准无误地锁定目标。
车里的李良白也看到严君林。
严君林走过去,敲敲主驾驶座的车窗。
李良白打开车窗,皮笑肉不笑:“又来看望表妹了,表哥?”
严君林泰然地说:“不是,我接表妹和阿姨回家。”
现在的李良白皮也不笑了。
“花很漂亮,审美不错,也很有品味,”严君林将花重新塞到车里,仿佛没看到李良白的一脸铁青,他说,“就是卡片上字有点丑,还得再练。”
“别那么得意,”李良白皱着眉,把花放副驾驶,重新露出笑容,“你也就只能从贝贝的长辈那里下手了。”
“是啊,那你为什么不做呢?”严君林问,“是不想吗?”
李良白想撕烂他的嘴。
这家伙比杨锦钧说话还恶毒。
如果说杨锦钧的毒是毫不遮掩的毒蛇,严君林的毒更接近于见血封喉,看起来无害的大树,实际上精准打击,剧毒致命。
“好了,我们今晚还要包饺子,”严君林直起身,微笑,“我不想让她们等太久——再见。”
气得李良白手握成拳。
他阴鸷地盯着严君林的车子离开,脑海中有一万种撞上去的方法——最终,他看向副驾驶的花,本想将其中写有“春夏交接之际,祝贝贝天天开心”的卡片抽出,看看这次字是不是真的写丑了。
李良白没找到卡片,却意外地找到一张旧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