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主动去见苏柏,说这两天感冒,怕传染给其他人,不如让朱莉去,因为朱莉就是珍净出来的人,而且里面有几个她曾经的“下属”,她去更合适。
Cherry也在旁边适当添柴加火,说是啊,朱莉说那位XX,是她亲手带出来的。
苏柏听得眼睛一亮,当即拍板决定,让朱莉去。
贝丽从Cherry的口中听到后续。
苏柏带了朱莉和几个小伙伴,恰好和珍净的人安排在一桌吃午饭,聊天中,几个执行小伙伴耳语,提到朱莉说过的那些话,这些东西传到珍净一位领导耳中,气得后者直接冷笑一声,说她算个什么东西?
直接拂袖而去,饭也不吃了。
这个圈子里八卦传得飞快,下午,苏柏就给贝丽发了消息,说朱莉将退出这次的新品策划,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不用再联系她。
贝丽说好。
她火上浇油,佯装不知道这件事,只隐晦地提醒了和朱莉有过节的核心开发人员,朱莉的简历有问题。
不到两天,朱莉的名字直接从工作群组中消失。
贝丽复盘了朱莉的失败,总结出一个道理,还是朱莉平时树敌太多,太招摇,说话也太多。
说真的,这些事单拎出来,凭借着朱莉的关系,都能摆平;问题在于她开罪的人太多,平时太习惯甩锅了,以至于没有人愿意提醒她,都在冷眼看她什么时候能倒。
她背后的人,给她擦一次屁股可以,但一次又一次,再强的关系也扛不住,大家都是打工人,晋升的道路越往上越窄,谁还没几个对手。继续帮下去,也是在给对手递把柄,这种情况下,权衡利弊,最好的办法就是弃车保帅。
在挖出朱莉更大的问题之前,她所赖以生存的关系果断抛弃了她,免得引火烧身。
把对手彻底踢出局后,贝丽终于能放手专心做产品,工作之余,也没忘张净和张菁的事情。
她没问妈妈,那场对话怎么样。
张净也没告诉贝丽。
阔别已久的老友再见面,早就物是人非,张菁是憔悴的贵妇人,而张净,已被岁月蹉跎成一位质朴无华的母亲。
张净决定起诉她,揭发她。
严君林手上有大量的证据。
“第一年的录取结果,本来就不属于我,那份户口本和身份证都是假的,我们都占了偏远山区的一个名额,如果不是我们跑去那边,那个地方会多一个大学生,”张净说,“我后来的复读两次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而现在,艳红,你也该接受你应得的惩罚。”
张菁痛哭流涕。
她说自己这些年每天都活在噩梦里,每天都很痛苦,每天都在后悔。她愿意将现在所有的存款都给张净,所有的积蓄,所有的一切——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和张净交换人生。
她求张净不要起诉,不要告发。
张净说:“我一点儿都不想和你换。”
她不想要张菁的人生,同情她,但也只是同情。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张净的代价是两年的复读,最终以真实身份堂堂正正地考进去。
张菁的代价是名声。
张净觉得奇怪,她这个年纪了,钱权都不缺,怎么还会在乎名声。
张菁的确很在乎。
她不能影响到白孔雀的声誉——毕竟,在此之前,白孔雀对外的通稿上,大肆宣扬过她和李英桥的爱情故事,典型的勤奋好学灰姑娘和富人的浪漫邂逅,恩恩爱爱,至死不渝。
也正因此,很多人度蜜月、或婚宴,等等,都喜欢订在白孔雀。
这时候爆出丑闻,无异于会影响到白孔雀的声誉。
张菁摆不平,立刻想到贝丽。
一天后,李良白约了贝丽见面。
就在他们初遇的那个餐厅。
他点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菜式,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就连主厨,也是最初的那位主厨。
吃完饭后,李良白欣赏地看着她:“你还是和最初一样美丽,不,你比那时候更漂亮了。”
贝丽微笑:“你也是。”
“我来是想请求你,关于我们妈——”
“我来也是为了告诉你,我不会站在你这边,”贝丽说,“我不会劝妈妈放弃起诉,这是她的选择,我会帮她找更好的律师,想办法让她赢;我会支持她告涉事的所有人员,一个都不会放过。”
李良白忽然笑了:“你的脾气也和一开始一样倔强。”
贝丽说谢谢夸奖。
“很久以前,我看到一只小猫,机敏又漂亮,可惜她不懂自己想要什么,处处犹豫;我想,不如我来接手,好好地养一养——没想到,养着养着,我发现,她从来都不是什么猫,而是一只豹子,”李良白说,“豹子是关不住的,我早有预感,却没想到,她离开后,我每天都在想她。”
贝丽安静地看着他。
她不会打断他的话,也不会再因此有任何的心里波动。
都已经过去了。
贝丽早就可以平淡地看待这段感情,只有李良白还在固步自封。
李良白认识到这点。
他苦笑一声,叫她:“贝贝。”
贝丽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叫我贝丽,或者贝小姐,贝女士。”
“我知道我们长辈的纠葛之后,”李良白说,“就没再联系过你,我对你有愧疚,贝丽。”
贝丽说:“我对我妈妈也有愧疚。”
很久后,李良白点点头:“我知道。”
他整个人都依靠在椅子上,桃花眼不再有任何笑意,往后余生,他大约都很难再开怀笑出声。只是静静看着贝丽,李良白清楚,今后这样的机会,也将不复存在。
他知道贝丽很在乎家人,看重家庭。
她今后大约不会再轻易见他。
现在连股票投资咨询也没有了,真相揭晓后,贝丽果断地切掉和他的所有联系。
她有一颗豹子一样的心。
“我不会阻止你,”李良白说,“但是,为了白孔雀的利益,我也不能帮助你。”
贝丽点头,说我知道。
“不用担心会有人使阴招,”李良白说,“我能力有限,顶多拦一拦家里人——未必能拦得住,你和姓严的……注意点。”
谈话结束,李良白送贝丽出门,他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也不再笑意盈盈,只是在替贝丽开门的瞬间,他有种想再抱她一次的冲动。
最后一次了。
贝丽凝视前方,安静地等待门彻底打开。
李良白站在她身后,只需要微微俯身,只需要伸开双手——
他什么都没做,平静地打开门。
贝丽看到门外的严君林和杨锦钧。
四人相见,杨锦钧皱眉看她和李良白,像在说“你俩怎么又见面了”。
李良白疑惑地看杨锦钧和严君林,想怎么回事,代餐怎么会和正主一块聊天?俩人完全没有任何业务往来,这是在干什么?
贝丽心里一紧,担心严君林误会,急切望他,只看到严君林表情错愕,他愣了几秒,垂眼看她,眼睛黑漆漆的,片刻后,他露出一个微笑,像是在竭力维持礼仪——
维持不到三秒。
严君林什么都没说,笑容消失,拉住贝丽的手,一言不发,往前走。
贝丽跟着他快步跑。
眼看两人离开,杨锦钧不悦:“你又有什么坏主意?”
“什么坏主意,别说那么难听,”李良白懒得解释,撇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和严君林聊一起了?怎么?对自己是替身这件事做最终确认?”
杨锦钧说:“闭嘴。”
停了很久,他才说:“我给严君林送信。”
李良白大为意外:“什么信?等等,将来他俩结婚,你该不会要上台当他们的花童吧?”
杨锦钧真想枪毙他。
太恶心了这人。
比严君林还恶心。
“……一码归一码,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杨锦钧讽刺,“他俩以后未必能结婚,你怎么先盼着他俩结婚了?哦,你今天终于清醒了?知道自己和贝丽彻底没可能了?”
“别把你心里话说出来,没人想听你像个怨夫一样抱怨,”李良白淡淡地说,“想放弃是你的事,别张冠李戴。”
“哼,”杨锦钧终于说,“贝丽离开巴黎时,走的突然,有个叫陆屿的人给她寄信,她没收到,我拿到了,还给她。”
“还给她?那你怎么联系严君林?”
“废话,陆屿不是她初恋吗?”杨锦钧冷声,“要你,你会怎么做?你会直接给她?”
李良白会直接丢垃圾桶。
“你还真是恶毒,”李良白赞扬,“想用这种方式离间他们,真不错,不过可能会弄巧成拙。”
“随便吧,”杨锦钧说,“反正她会恨我。”
他将手插入西装裤中,看着已无她身影的前方。
再过两个月,他会飞往新加坡。
业务重心转移,杨锦钧清楚,他会离开中国,不,他早就已经离开中国。
他不会告诉李良白,陆屿给贝丽的那封信,他早就拆开、读过了。
这封信本该被彻底掩埋,和那个或许永远都解不开的误会一起——
杨锦钧恨贝丽的那一句“生日快乐”。
他会永久地恨她,永久,永久。
永久地去恨,一个凉薄寡情的骗子。
……
严君林直接将贝丽带回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