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降临,这里距巴黎还有近两小时的车程,李良白看一眼时间:“我开这辆车,送你回去。”
贝丽点头。
她担心司机出事,在救护车到达前守了很久,之后又孤单地在车上守着李诺拉,担心遇到坏人。
现在精神骤然松弛,在后座小小打了个盹,再醒来时,发现车子停了。
“到了吗?”贝丽支撑着坐起来,茫然地看着外面的一团漆黑,“这是哪里?”
驾驶位上,李良白侧脸,露出一口白牙,笑盈盈:“一个谁也找不到你的地方。”
贝丽怀疑自己还在梦里:“什么?”
“去年开始,我就在这里看房子了,一对夫妻刚好出售他们的独栋别墅,有四个卧室三个卫生间,还有个宽阔的地下室,说是女儿考上了牛津大学,她们准备搬到英国去,”李良白说,“我买了下来,就等着这一天,找机会把你绑进去养着,以后谁也找不到你,就咱俩生活,好不好?”
贝丽惊悚地睁大眼睛。
她急切地尝试开门,但李良白开了儿童锁,只能从外面打开车门,更害怕了,贝丽试图说服:“你别冲动,想想你的家人……”
哦,想想家人。
李良白噙着笑看贝丽,怎么办呢,刚才还不想呢,现在更想把她关起来了,他也要把自己关起来,只有两个人的囚禁,门锁好,钥匙从窗户里丢出去,谁都别想离开。
他每天都会给她梳漂亮的头发,根据她的衣着打扮,为她编复杂的辫子,每天见到的第一张和最后一张面孔都是她,即使不做,爱,就这样十指交握着睡觉也是一种幸福。
他忍不住笑出声。
贝丽意识到:“你在开玩笑?”
李良白笑得更大声了。
“别闹了,快点回家好不好,”贝丽祈求,“品牌经理身体不舒服,刚刚给我发消息,让我明天替她去开会,要向领导层回报本月的品牌绩效。这是我第一次汇报,很紧张的,想早点回家排练。”
“车胎爆了,”李良白叹气,“抱歉,可能还要等等。”
贝丽怀疑:“不会是你故意弄爆的吧?”
“对我有什么好处?”
贝丽:“……”
“看来我之前说的谎太多了,”李良白温和地看着她,“原来每一个谎言,都要在以后付出十倍的代价。”
务实的贝丽现在不想聊人生哲理,她只想解决问题:“你给救援车打电话了吗?可以叫人来拖车。”
“车上有备胎和更换的工具,”李良白说,“你刚刚睡得很好,我不想打扰你;想等你醒来再换。”
贝丽惊讶他还会换轮胎。
这点倒是意外。
在她认知中,李良白只会抽出一叠钱来解决所有麻烦;比如前方路上有个深坑,正常人可能选择绕远路,而李良白大概率会叫来一辆运钞车将坑填平,从容地踩在上面走过去。
李良白换轮胎的手法很熟练,在此之前,贝丽没听说过他提及汽车修理相关,但他拿出千斤顶和扳手,轻车熟路地将车子顶起来。
贝丽弯腰看。
李良白完全不在乎地上的泥泞,和什么都要规整的杨锦钧不同,他很随意地背抵着地,并不介意被她看到狼狈、脏掉的一面,他躺在地上,检查支撑点是否牢固后,才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你怎么不考个驾照?工作后最好有辆车,什么样的车都行,它能让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也能让你在下班后更快回到’休息的地方’。”
贝丽说:“我想回国,等回国后再考吧。”
“嗯?”李良白问,“你还是决定要回去?”
“对呀。”
李良白用扳手将螺栓拧下,想,杨锦钧更没戏了。
贝丽不会接受短择。
或许之前的一切都是他想多了,譬如贝丽脖子上的“吻痕”,譬如夜里还在她住处的杨锦钧。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现在还紧张吗?”李良白问,“关于明天的汇报。”
他很怀念从前。
以前,贝丽会告诉他所有烦恼,面试前也是,每次都会对着他认真排练,让他参谋选择衣服,让他提意见,帮助她完善。
“当然紧张,这可是我第一次做这些,”贝丽蹲下来,她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裤子,“你需要什么工具吗?我可以帮你拿,不过你可能需要描述一下,我不太认识修车的东西。”
“不用,我很快就换好了。”
李良白轻松卸下一只轮胎,说:“你可以直接把自己当成品牌经理。”
“什么?”
“紧张的根源在于不自信,你现在对’品牌经理’这个身份不自信。”
“当然了,”贝丽说,“我现在的头衔前面还有’助理’两个字呢,当然不自信。毕竟第一次做这种汇报……我担心发挥不好被议论。”
“但你想做品牌经理,不是吗?”
“肯定。”
“那好,从现在开始,你就已经是品牌经理了,”李良白教,“心理负担重的话,你就告诉自己,你只是在深度扮演一个角色,明天,你就是一个能侃侃而谈、自信满满地优秀品牌经理,你对你的工作很满意,也很乐意分享你的工作成果。如果有人议论你,那也只是在议论你的角色,而不是你本人。”
“啊……”
“就这样,你想成为一名精英,首先要扮演精英,用精英的思维方式,”李良白说,“人和人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同样的事情,做不同的选择,不同的人生走向。”
贝丽说:“投胎也是选择吗?”
“哦,那只是起点,”李良白笑,“你看杨锦钧,他现在不也很好吗?人生的前三十年受家庭影响最大,而三十年后,生活好不好,最大的影响因素就是三十岁之前的努力程度。”
贝丽微怔。
李良白尽收眼底。
扳手拧紧最后一颗螺栓。
备胎换好了。
两人重新上车,李良白继续开,贝丽坐回了副驾驶。
她的手机响,低头看,杨锦钧发来短信。
电器维修:「给我发个消息」
电器维修:「我想知道手机是不是开免打扰模式了」
贝丽发:「可以收到吗?」
电器维修:「嗯」
贝丽:「不用设免打扰的,我不会打扰到你」
杨锦钧不回了。
旁边的李良白笑吟吟:“晚上还要工作吗?”
“不是,”贝丽收起手机,“朋友。”
刚开出去一段距离,冷不丁,冒出几个年纪不大的人,青少年模样,身边还带着几个孩子,堵在路上,像用身体作屏障。
车子缓缓停下。
贝丽担心:“是乞讨的吗?”
李良白告诉她:“不是,郊区有毒贩雇小孩望风,等警察来了,他们会大喊大叫;你知道的,在这里,未成年人被抓了也不会做很久的牢——有些人赚了这个钱,渐渐地,会进一步偷盗、抢劫。”
贝丽低声:“那他们吸了吗?”
她很担心。
“别担心,”李良白笑,“我有办法。”
那些青少年渐渐地围上车子,车灯下,很多人眼神空洞,瘦骨嶙峋,还有小孩,明显故意守在这里,赌他们不会开车碾压过去。
今晚他们险些赌错了。
如果贝丽不在,李良白已经碾过去了。
他有专业的律师。
但现在不行,不能让她看到这些。
贝丽从未在深夜的郊区中活动,她嘴唇干燥,思考该怎么办。这辆车足够结实吗?车窗玻璃能不能抵得住这些人打砸?
她已经看到有人拎着棒球棒。
旁侧的李良白气定神闲,他甚至主动降下车窗,友好地用法语和那些人打招呼:“晚上好,朋友们。”
贝丽紧紧地抓住手机,思考报警有没有用。
这里看起来很偏僻。
警察会来得及吗?
她想告诉李良白,没有用的,他们会榨干你所有的钱,抢走你的手机——喂不饱这些人的,你给了一个,剩下的人还会继续堵车。
最前面一个瘦高个弯下腰,头发乱糟糟,盯着李良白。
“今天天气不错,温度也适宜,”李良白像聊家常,“很适合和朋友们一起吃饭——我很乐意资助你们。”
这样说着,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叠,随意地递给那个人,亲切:“拿去吧。”
果然,瘦高个拿了钱,围在李良白车头的小孩还在,他就站在车灯旁边,盯着他们。
李良白注意到了,也有几个人盯着钱,蠢蠢欲动。
有个蠢笨的,注意到副驾驶座的贝丽,拿棒球棒比划着,看起来想打破她那边的玻璃。
“好吧,”李良白说,“看来你和朋友们想去一家比较高档的餐厅。”
这样说着,李良白打开车门,准备下车,贝丽担心他出事,伸手拽住他:“不要。”
“没事,”李良白微笑,拍拍她的手,“放心。”
他关好车门,抽出钱包里的钞票,掂一掂,这些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居然有人随身携带这么厚一叠钱吗。
“这些应该够了吧?”李良白对瘦高个说,“想要吗?”
瘦高个点头。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