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锦钧说:“随便你,我不会为你擦屁股。”
贝丽奇怪地问:“那你为别人擦过屁股吗?”
杨锦钧一言不发地结束通话。
他要恨贝丽了,愚蠢,愚蠢,怎么到现在还坚持什么“良心”什么“不能冤枉好人”。等她再往上走,就会明白,只有对她有益的人,才能算得上“好人”,凡挡她路的,都是坏人。
好坏不是看那人做了什么,而是那人对她造成的影响。
如果贝丽是他带出来的人,杨锦钧已经开始斥责她,起码批评一上午,再要她写一份报告反思交上来。
杨锦钧骂骂咧咧地联系法兰那边的朋友,问他认不认识Adele的直属上司,把人一起约出来吃饭。
烦死了。
她从来都不会按照他的期盼做事。
生活上这样,工作上也这样。
或许人生前二十余年都在身不由己,经济窘迫,对生活也毫无掌控之力,现在的杨锦钧希望一切都能按照他的意愿进行,工作,生活,人际关系,都必须牢牢地掌握在手里。
贝丽简直就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烦死了!
杨锦钧一边生贝丽的气,一边紧锣密鼓地准备礼物。
他不想以权压人,利益换来的同盟会更坚固。
晚九点,事情顺利解决。
一见面,Adele就笑着主动提出,她很满意贝丽的处理方式,不过,审核疏漏这件事也不应当由贝丽承担。错发邮件本身就不是什么大事,公关及时,也没造成大的损失——到此为止,这件事也可以结束了。
是杨锦钧意料之中的回答。
礼物收了,事情也平了,杨锦钧按着太阳穴,思考,是让贝丽再休息休息,还是现在去找她?
杨锦钧选择后者。
他等不及了。
贝丽必须要知道,他现在有多困扰、多么需要她的回应。
刚上车,杨锦钧就给她打去电话:“喂,你现在在干什么?”
贝丽在和Loewe逛街。
半小时前,Adele发短信告诉她,会采纳她的建议,Belle调岗,Debby留下,贝丽的反思报告也不必写了;事情已经查清楚,起因是系统bug,这是个意外,不需要有人为此负责。
都在贝丽的预测之中。
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内斗。
管理层斗,基层也在斗。
Debby只是一个不幸的牺牲品,Adele想留Bella,势必要把她踢出局。
Loewe兴致勃勃地为贝丽参谋、挑选衣服,她的嘴巴甜蜜极了,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
夏天即将来临,事情也解决,贝丽舒心地刷卡,买下一条裙子一双鞋子。
鞋子很美,标准的勃艮第红,4.5cm的鞋跟,她忍不住当场换上。
杨锦钧开车来接人,气势汹汹,一看到她,先愣了几秒,盯着她的红鞋子和露出的脚背看。半晌,冷着脸:“还没回温,穿这种鞋,脚不冷?”
贝丽说:“还好吧,不冷。”
杨锦钧忍不住看她的脚背。
风一吹,渐渐地就红了,完全不像不冷。
她嘴可真硬啊。
“上车,”杨锦钧说,“车里暖和。”
贝丽警惕:“等我上车后,你不会锁上车门继续骂我吧?”
——之前那段通话里,他似乎有些骂得意犹未尽。
“你还知道自己做错了,”杨锦钧冷哼,“不骂你,上来。”
她脚背上的红色太扎眼了。
看来没长过冻疮,不知道冻疮有多疼。被冻伤的地方又痒又肿,高高鼓起,像胡萝卜,冻烂了会起泡,容易破皮,和袜子黏在一起,每天晚上脱掉袜子,都要撕下一层皮,组织液和血一起流,根本穿不了浅色袜子,洗也洗不干净。
最痛苦的是,一年长,第二年更容易长。读大学的第二年,杨锦钧才开始不冻脚,也终于可以买白色袜子。
但冻伤的脚不会毫无痕迹,那些冻疮留下的疤痕发黑,横七竖八地趴在他脚背上,像一个个补丁。
直到现在,杨锦钧也不穿露出脚面的鞋,他有一双因长冻疮扭曲又丑陋的脚,每一根脚趾都能看得出贫穷的痕迹。
贝丽说:“可我也没做错事呀,只是我们的选择不同。”
杨锦钧说:“上去说——你不冷啊?”
——再冷就冻伤你那双脚了,受罪吃苦的不还是你。
他拿定主意,她再啰嗦,直接把人扛起来塞车里。被骂就骂了,反正他脸皮厚,伤不到什么。
冻伤是实打实的痛。
贝丽终于上了车。
她担心杨锦钧会真的发飙。
上车后,杨锦钧深呼吸了三次。
贝丽更害怕了。
——他不会在酝酿着骂她吧?
得多难听的话啊,需要三次深呼吸。
她摸索着,准备他一骂就开门跑路。
杨锦钧问:“你想吃什么?”
“呃,我不饿,谢谢。”
“六点了,”杨锦钧指指手表,说,“还不吃饭,你想修仙啊?”
最后还是贝丽家附近的小酒馆。
这次运气好,有停车的空位置,事情解决,贝丽心情好,还想再点果酒,被杨锦钧否决。
“别喝了,”他硬邦邦地开口,“酒精对身体没好处。”
贝丽说:“我现在很高兴,要用它庆祝一下。”
“没见过拿坏东西庆祝的,”杨锦钧对侍应生说,“两杯气泡苹果汁,谢谢。”
贝丽在想,明天怎么告诉Debby这个好消息;还有,以后Debby会留在她这个组中工作,不再轮岗的话,是不是要额外教她……
杨锦钧不满:“和我吃饭的时候,你能不能别想其他男人?”
贝丽说:“我在想Debby的事……你说话可不可以礼貌一点?”
“好,”杨锦钧说,“和我吃饭的时候,您能不能别想其他女人?”
贝丽:“……”
“现在就咱俩,多想想我们的事情,”杨锦钧用手指关节敲敲桌子,“我还在等你的答复。”
贝丽愣神:“我们什么事情?”
杨锦钧看她的眼神要吃人了:“你说呢?”
他现在看起来不是很妙。
贝丽立刻意识到,为什么李良白和严君林会说,她的表情很容易被看穿。
就像杨锦钧。
在她面前,杨锦钧也很少会掩盖喜怒,直接表达。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杨锦钧面露不悦,往后一靠,背倚着樱桃木椅子,开口。
“那我就直白说了,”他问,“关于我们之间进一步发展的关系,你考虑得怎么样?”
贝丽说:“我们已经试过进一步了……”
那样还不够进吗?
再进还能进到哪里?子宫吗?
“贝丽,”杨锦钧盯着她,“再和我试试。”
“你语气是不是有点咄咄逼人了,现在好像命令。”
“行,那我委婉点,”杨锦钧勉强说,“请再和我试试——这样可以吗?”
贝丽说:“我——”
“我至今单身,之前没有date经验,和你是第一回 。”他突然又说。
贝丽脸热了。
杨锦钧为什么总在强调这一点……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不负责任。
“如你所见,现在身强力壮,没有任何疾病,十分健康,长相身高也都能排在前面,长期健身,热爱运动,估计再有十年、二十年,也算是正当壮年。”
杨锦钧把自己的筹码一点一点往上加,像用沙子堆城堡,往上码。
只有修得足够宏观、漂亮,才会吸引公主前来。
“先听我说完,”他继续,“年收入么,应该能让你满意,我的收入构成体系比较复杂,这个可以等下次详细谈。我么,个人家世清白,父母过世早,现在就我一个,没有复杂的家庭关系。如果和我在一起,你就是女老大——”
“等等,”贝丽好奇,“为什么我不是老大?为什么要加个女?”
杨锦钧说:“我是男老大,小事你定,大事商量着来。”
贝丽哦一声。
她矛盾地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始乱终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