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清楚一切之后，他又很快接受了洗脑，原本的意识灰飞烟灭，虚假记忆塑造的人格占据了这具身体。
原本可以以新的身份生活下去，结果几十年前的记忆又要揭棺而起……结果两位至尊在文成的脑子里大战，把人格都打磨灭了。
面对这样一位经历能写一本厚厚自传的目标，林清流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
思来想去，他觉得这个可怜人已经不应该再被欺骗，无论什么形式。
任何强迫都已经是对对方的不尊重，就让他自己来决定这一切吧。
确认了这个处理方案，林清流娴熟地完成了修复，退出了文成的意识空间。
单人床上，文成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时间便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脑子空空，没有思考任何事情。
当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时，却赫然发现自己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过往的一切，从在母星上出生到残酷的淘汰训练，以及在飞船上日复一日的巡逻，都被整理成了单独的文件，码放在他的大脑里面。
至于那些由机器赋予的虚假记忆，他则是能够以第三人称进行回忆观察，就像是在看人工智能的绘画一样，当文成将视角进行提升，就能够轻易找出无数画面中不和谐的地方。
只是当这些画面以回忆的形式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一切就又显得那么合理。
无论真实还是虚假，所有的记忆都已经恢复如初，文成感到一阵轻松，随后用惊讶的眼神看向坐在床边微笑的青年医生。
“很高明的能力，令我佩服。”
他的脸上露出微笑，带着罕见的感激神色。
“您客气了。”
“我似乎已经想起了一切，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所以，我的记忆你看到了多少？”
林清流伸出食指：
“一点。”
“看到了一点？”
“一点不剩。”
“……”
文成忽然又觉得没那么感激了。
“真是波澜起伏的一生。”
林清流发自内心感慨道：
“比起大部分人碌碌无为的生命，您的过去已经称得上精彩。”
“精彩，但却没有意义。”
文成将脑袋偏了过去，不去看林清流富含感情的眼神。
“我宁愿成为一个被催熟的人类，在流水线上消磨自己短暂的一生。那样至少是对人类有意义的。”
“你的选择或许有错，但也可能在无意间拯救了人类。”
林清流靠在椅背上开始了构史：
“若是没有你的行动，或许外星生物的污染会进一步爆发。
“若是两派在当年持续僵持下去，人类可能原地踏步错失良机。
“若是没有你几十年的工作，兽潮恐怕已经涌进了希望城。”
“毫无意义的幻想。”
文成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在这座城市，心理医生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林清流看向窗外，继续发表着见解：
“所有人，所有的人从出生到死都活在异兽的阴影中，这种情况能不抑郁的都称得上超人了……
“心理医生既不能解决问题，也不能解决出问题的人，说白了只是一种安慰剂罢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心理医生对疾病的治愈率还没有肃清队高。
“不过，文成先生，我很想知道当你找回了一切记忆，你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文成的脑袋转了过来，双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仅仅是一瞬间的对视，林清流就理解了对方心底最为炽烈的欲望——
跟这帮逼爆了！
“我明白你的想法了。
“可惜这个愿望我没办法帮你实现。”
林清流有些遗憾的感慨道。
“你只是个有点超能力的医生罢了，我本就没有想要让你帮我做些什么。”
文成躺在床上，富有磁性的语调带着些许遗憾，
“走出这个门，把今天看到的一切都忘记就是对你自己最大的保护。”
“我还没说完。”
林清流笑着打断了文成的叮嘱：
“我虽然没办法帮你，但……我有个，嗯，朋友，他可能对你的计划有点帮助。”
文成的脑袋“唰”地转了过来看向正从椅子上起身的心理医生，这个身材单薄的年轻人正面带笑容的向着大门走去：
“别客气，我来帮您引荐一下。”
文成又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混乱了，只是之前混乱是因为记忆，这一次则是因为无法完全理解当前的状况——
这家伙，看到了自己的记忆对吧？
那他应该明白自己想要杀死的到底是谁，对吧？
就算这个野生超能者上面有人，又能到什么层次呢？
他上面有人，可那些议员们上面可没有人了……
林清流走出文成的房间，顺手带上了大门。
五秒钟后。
“咚咚。”
文成以为自己的卫兵有事情汇报，收起了之前的颓态将半边身体支撑了起来。
“进。”
大门打开。
一个金色大只佬走了进来。
第383章 许诺
在几天之前，这张脸或许还是鲜为人知，但在那场授勋仪式过后，这个金色大只佬已经成为了所有人心中希望的代名词。
因为公务缠身，文成没有在那天出席授勋仪式，但他并未错过那场堪称绝妙的拷打。
也正是在回放中看到这个自称议长的家伙之后，他的记忆封印才开始更快速的解除。
然而……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议长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哪怕记忆已经找回，哪怕确认并不存在这样一个人类，但对方表现出的实力和此时已经被官方认证的身份已经得到了文成的基本尊重。
鬓角有些泛白的文成忽然感觉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他从那个金色大只佬的脸上看到了曾经属于自己严厉教官的表情。
这让他已经不会有什么波澜的心绪再一次开始起伏。
文成看着走近的男人，喉头处耸动了一下：
“难道你就是……”
金色大只佬点了点头，已经换了马甲的林清流十分满意对方的表情。
所谓的幕后黑手，最喜欢看的就是对方脸上这种发自内心毫不遮掩的惊愕。
怎么样？发现一直以来信任的心理医生竟然是自己长官的长官，不知道此时心中该作何感想呢？
“难道你就是林医生的后台？”
“……”
金色大只佬沉默了。
我和你打明牌，你说你是盲人？
他一时间不知道对方是真傻还是装傻，或许是真的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是不想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让双方接下来的交涉更加留有余地。
总之，林清流没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于是他的语气开始变得和善，打算至少占一占对方的便宜：
“孩子，你似乎陷入了迷茫。”
他的手轻轻搭在文成的肩头，厚重的温热感让人安心。
文成虽然也是经历过改造和军事训练的人类，但在体型面前和专门为此准备的金色大只佬模型完全没办法比较。
在亚瑟手掌的重压下，他就像一个面对班主任的小学生一样弱小可怜又无助。
“孩子，说出你的困苦吧，我在听。”
太阳般温和的大只佬将文成按回了床边，坐在林清流之前坐过的椅子上开始等待对方陈述。
虽然他已经见过那些画面，但对于文成而言，只有真正的倾诉才能够让他心中的积郁暂时缓解。
这也是心理治疗的一环。
在亚瑟的循循善诱中，文成亲自讲述起那刚刚找回的过去。
与亲自观看画面不同，即便观看多少次，林清流也无法切身感受到文正在做出各个决定时内心的煎熬与痛苦，没有办法完全理解对方对于人类近乎愚蠢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