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虽然已经到了十二月，但希望城的天气还算温和，很少有人戴这种线手套，尤其是在工厂附近。

　　因为这种手套的编织方式，导致其在出现磨损后非常容易被卷入高速运转的机械，进而让它的主人在短时间内失去一根或者几根手指，甚至是直接失去一只手都有可能。

　　瘦削青年的视线很快从线手套上移开，他开始仔细聆听对面这人的讲述，毕竟知错改错不认错是他们这种人的常见行事风格。

　　对面的男人显然也没管这么多，自顾自伸出一根手指开始计数：

　　“这几天你换了好几件衣服，试图隐藏自己的痕迹，但这样反而弄巧成拙。

　　“一来，你虽然换了衣服，但整个人的体态没有变化；二来，你的外套磨损程度不够，像是新买的才摘掉牌子，这两点反而让你有些弄巧成拙。”

　　说着，男人指了指身后的一个方向：

　　“刚刚来的时候还听到两个大婶在议论你，她们早就看出你不是这个街区的人，每天在这里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哼，我就说，就算看出来了，又能猜得到我在做什么？”

　　见青年还是嘴硬，好心提醒他的年轻壮汉说道：

　　“她们不行，但那些受过训练的一定可以，比如我。”

　　说着，他看向面色已经不太好的青年笃定的说道：

　　“你每天来到这里的时间比工厂早班要晚半小时，每天离开的时间也比下班早半小时，这看上去有些奇怪。

　　“可但凡对工厂时间规划比较了解的人都知道，管理层的工作时间要比一线工人少两小时，而这两小时刚好是早上晚的一小时和晚上提前的一小时。

　　“非常巧合，不是吗？所以要么你的监视对象是一位工厂管理层，要么你是一个早上起不来床的懒鬼。”

　　“你……”

　　没等青年发出惊骇的感叹，壮汉继续说道：

　　“你守在这个方向，说明你需要调查跟踪的那个对象每天会从这一侧的大门进出，昨天晚上你在这里多呆了一个半小时却没看到目标，因为对方恰好从另一边离开了工厂。

　　“这不是巧合，当然，也不是说对方发现了你，或许他只是单纯的在工厂另一个方向的第三商业街二期小区十五号楼内有着一位情人，每周四正是他们幽会的日子……”

　　壮汉的手拍在了青年的肩膀上：

　　“看，你的破绽真不少。

　　“现在只需要得到十二号工厂管理者的名单，找到符合以上信息的那一位似乎并不难……

　　“而他应该也很想让一个监视自己的眼线消失在内城区的下水道。”

　　“你想要做什么？”

　　此时的瘦削青年已经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看上去就像一个见到了梦魇的幼童。

　　“听说有一伙人最近在搜集工厂曾经犯下的罪行证据，有这回事吗？”

　　“有。”

　　青年微微舒了口气，因为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对于老大布置的这个任务，他们最开始并不理解为什么没有保密的需求，但在调查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明白——

　　发动大家做事与保密本就是两个相冲突的概念。

　　“带我去见你们老大。”

第398章 占据学历高地

　　“……好，但我只能确保汇报，不能保证他同意见你。”

　　犹豫了几秒之后，青年恳切的点了点头。

　　他们的老大并没有那么神秘，大家只要是有合理的诉求，实际上都能见到对方。

　　而且现在和平时的区别也只是满足愿望的对象变成了自己，相信老大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

　　那是一位非常非常年轻的少年，年轻到部分人阴谋着猜测那位经常站在他身后的胡子拉碴男人才是灰烬真正的首领。

　　但这不妨碍那个灰发少年的号召力，毕竟对方强大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哪怕他只是真正老大手里的一把刀，那也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他们这些人完全不敢去尝试锋芒。

　　“他会见我的。”

　　兜帽下的沙哑嗓音带着些许笃定：

　　“他需要我这样的人。”

　　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兜帽男人，看不出对方的底细便壮着胆子问道：

　　“你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本事？先和我说说，这样我汇报上去老大见你的可能性更大。”

　　“我读过大学。”

　　兜帽下的男人淡淡说道。

　　“哦牛逼！”

　　---

　　五十分钟后，青年来到了内城区某处非法建筑。

　　走进那装修颇为不错的大厅，他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大厅最里面的那张桌子。

　　此时，两个中年一左一右的夹着一个少年，三人正在对一本厚厚的书指指点点，看上去似乎起了某种争执。

　　瘦削青年的文化水平和帮派中的大多数人一样处于低洼地区，自然也不知道老大，以及外号刀哥的二把手和脑袋亮亮的三把手到底在争论写什么，但他还是礼貌的打断了三人，将刚刚的经历如实汇报。

　　“什么？！”（×3）

　　当青年讲完刚刚发生的一切后，对面的灰发少年发出了充满震惊的声音。

　　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刀哥和脑袋亮亮的三把手的惊呼。

　　等到青年从三位老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三张脸已经凑到了自己的面前。

　　除了老大那张脸还称得上精致之外，剩下两人粗制滥造的五官和肆意生长的胡茬几乎已经对青年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他说他读过大学？”

　　埃尔的眼中迸发出难以描述的光芒，就像黑暗中前进的人们看到了灯塔。

　　“他有没有说他是什么专业？”

　　“老大，什么是专业？”

　　“……”

　　埃尔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到无力，平稳了一下心跳之后他还是对面前的青年说道：

　　“就算他是研究下水道怎么住人的，这个人才我们也要定了！”

　　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人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他说您一定会同意见他的。”

　　“叫他进来。”

　　青年兴奋的离开了这处老大用来请客吃饭的宽敞房间，一口气小跑到外面找到了那个不修边幅的男人。

　　“老大同意见你，现在。”

　　“好。”

　　尽管声音沙哑，但青年还是能够听出对方话语中夹杂的一丝兴奋，似是已经将面前的男人视为了自己的同伴，他下意识好心提醒道：

　　“别招惹老大他们啊。”

　　男人转过身，兜帽下似乎有一道目光划过青年紧张的脸：

　　“放心，面试我还是会的。”

　　说罢，他转身走进了那栋灰烬现在占据的总部，留下了在十二月寒风中重新回到瑟缩姿态的青年在原地发出疑问：

　　“什么是面试？”

　　---

　　兜帽壮汉走进了这处自己从未来过的房间。

　　宽敞的房间布置似乎格外讲究，本就面积极大的空间只安装了很少的光源，将四周的墙壁隐藏在灰暗中，给人一种无边无际之感。

　　而在这样昏暗的空间中，灯光又从上方照在三人的头顶，将他们的表情隐藏在了阴影中。

　　此时的三人各坐着一把椅子，三道视线似乎也在打量着来者，而一把稍小的椅子已经摆在了三人对面，壮汉随意坐下，看向面前的三人：

　　“各位有什么想了解的，在下知无不言。”

　　中间的少年最先开口：

　　“简单介绍一下你自己好了。”

　　这个常见的问题其实是埃尔深思熟虑良久之后的结果。

　　尽管对于大部分面试官而言，这就是一个非常常见的问题，但对于灰烬安保有限公司里面的这群低学历者来说，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毕竟埃尔的水平已经算得上矮子里面拔高个，李锐和脑袋亮亮的三把手更是这方面的菜鸡，此时的两人完全是充场面的状态，实际上可能一个问题都问不出来。

　　对面的壮汉闻言，短暂思索了几秒之后回答道：

　　“各位……”

　　他本想说面试官，但又感觉实在是有点张不开嘴，于是临时改口非常别扭的说道：

　　“各位灰烬的头目，你们好……”

　　“头目”这样的形容虽然带着些许贬义，但碍于三人的学识，都完全没有听出来，反而是觉得面前的人真是难得的有文化。

　　其实希望城的文化人并不少见，但愿意抛弃户口成为黑户加入帮派的就几乎没有了，毕竟但凡有一条其他出路，也就没有人会选择干这个……

　　兜帽壮汉的自我介绍很快结束，埃尔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抽空瞧了瞧周围的两人。

　　李锐此时已经有点昏昏欲睡，而脑袋亮亮的头目则是紧张的盯着面前的兜帽人，似是害怕被其看到自己并不存在的底气。

　　埃尔双手在面前交叉，颇有气势地问道：

　　“很好的自我介绍，那么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选择加入我们？毕竟加入帮派就意味着黑户，对于有大学学历的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很容易接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