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身体微微弓起，试图将看不到边际的敌人喝退，但对于那毫无生机的黑潮来说，这并无任何用处。

　　它想要逃跑，但却看到了周围包裹而来的黑色粘稠物质，最终这只双头鬣狗做出了最后一个决定。

　　它向着这种无法理解的东西发起了冲锋，两个脑袋便有两张嘴，数十根利齿齐齐咬在了这黑色的物质之上。

　　出乎意料，这东西并不滚烫，也没什么味道，只是单纯的粘稠，极致的粘稠。

　　鬣狗没办法将自己的牙齿从中拔出，它用力挣扎着，惊恐地吼叫着，声音从那窄小的鼻腔中传出，很快便也被黑色的物质淹没。

　　这只异兽就这样消失在了黑潮之中，连带着生长着几十棵灌木以及大树的绿洲一起，彻底消失。

　　在这绿洲消失的一瞬间，一根极其细小的菌丝传递出了自存在以来的第一个信号。

　　便如芙兰和王枭将“深渊”出现变化的事情汇报给人类一般，这个信号也得到了道路上那些绿洲的强化，最终被三意识之一的阿特洛波斯所知。

　　正在和几十位人类精英一同进行手术研究的阿特洛波斯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短暂失神了一瞬，甚至让这些有限复活的人类的认知滤镜失效了一瞬间。

　　有那么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们看到面前的患者变成了一团烂肉，显微镜下的样本变成了肆意张扬的菌丝，看到实验室变成了废墟中的植物乐园。

　　但很快伴随着阿特洛波斯主意识的回归，他们的一切行为重新回归了正常。

　　时间不多了。

　　阿特洛波斯如是想着。

　　祂正在进行的是一项伟大的事业，至少祂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就像大部分认知正常的人类都认同进化论一般，阿特洛波斯也认为自己的族群存在起源。

　　尽管现在的菌丝已经开始向着三个分支进化，但在之前，祂们还是一体的，再之前，意识还没有出现分化，再之前，外在表征也并非大部分以类似植物的形式显现，反而是因为生存环境恶劣而更加接近可以行动的动物。

　　可是再之前呢？

　　人类尚且知晓自己是“猴子”变的，只要他们愿意追根溯源，他们还能找到猴子的祖先。

　　但菌丝生命并不知晓自己从何而来。

　　这个本该存在于哲学上的概念如今已经困住了阿特洛波斯，祂必须搞清楚这件事情，搞清楚自己的本源，才知道接下来该向着何方进化，否则之前对于种群极限的认知终究会变为一根刺，永远地影响着祂这个不死不灭的生命。

　　因为祂已经意识到了自身的极限，意识到了这一种群天然存在的障壁。

　　祂要成为那些人类意识中“先贤”般的存在，为菌丝找到新的道路。

　　而这一切，就从利用人类解析祂自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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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些时候，一份长长的口供被摆在了亚瑟面前。

　　被俘异兽的招供持续了数个小时，因为无人询问和引导，祂只能采用最基本最简单的方法，从它有记忆开始讲起，事无巨细地说到了半夜时分，才讲到自己棋差一着最终败在了王枭几人的手上，听起来像是什么中世纪英雄的穷途末路。

　　邹聪遵循了基本的约定，在对方将记忆中的一切都转化为录像和录音之后彻底给予了对方解脱。

　　看着熊熊燃烧的焚化炉，邹聪不禁感慨这种异兽恢复力之强大。

　　在将近十个小时的审讯中，因为有着外界供给营养，它一直都在不断生长着自身，到最后焚化炉甚至不需要添加燃料，用异兽自己的血肉就足以去维持燃烧状态。

　　直至此时，就连烧完了剩下的灰都堆成了一个不小的锥形。

　　而另一边，异兽口供的重要资料也已经被【天幕】完成了提炼，并且对研究所内部的重要人员进行了公开。

　　有了艾因等人被侵蚀，以及现在邹聪负责的这次审讯，人类一方已经能够将两个菌丝意志与司掌的权柄相匹配。

　　拉刻西斯掌握着生物场，擅长进行渗透和侵蚀。

　　而克洛托则掌握着异兽的孕育，擅长从正面发动兽潮攻击。

　　有了这两个正确选项进行排除，林清流大致也能猜到阿特洛波斯到底负责的是什么方面了。

　　只是越是这样想他心底就越是焦虑，毫无疑问，三个意识体中阿特洛波斯的上限是最高的，因为祂掌握着学习与进化。

　　这样的意识体如果放任对方发育，结果或许真的难想，事已至此林清流能做的也只有让自己的信徒们在血与火的战斗中不断磨砺，来让自己尽快触及到那人与神的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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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城区战场上，一只断了一条腿的异兽从尸体堆中钻了出来。

　　它正想要再次攀城发起攻击，脑子里却忽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那声音并不属于母亲，不属于它的创造者，但同样恢弘层叠，同样高不可攀。

　　仅仅是一瞬间，这异兽的自我便已经遭到了泯灭。

　　它成为了拉刻西斯的一个傀儡，带着那几条瘸腿晃晃悠悠地向着迷雾森林走去。

　　树种，树种！

　　慷慨的克洛托不会在意的。

第484章 没有赢家

　　如何正确使用地下那些近乎于无穷的生物质？

　　直接吸收显然是最笨的办法，间接操纵或者是不断提纯才是正确的。

　　作为矿井的制造者，拉刻西斯想要在外城区弄出一处近似于中继器的地点，但它自己的高草又无法直接蔓延过去，所以祂自然将主意打到了能够孕育大型植物抵抗侵蚀的克洛托身上。

　　这只被祂彻底侵蚀的异兽穿过了高墙，走向迷雾森林，找到了一棵小树苗。

　　它将这棵树苗从土壤中拔起，然后插进了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血肉养育着这棵植物，然后向着拉刻西斯傀儡们挖穿的地方开始移动。

　　等到它到达目的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几个露出诡异表情的人类将那瘸腿异兽从周围抱了起来，然后一齐坠入了那矿井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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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城的内城区高墙上此刻灯火通明。

　　战斗并没有因为夜晚的到来而结束，反而是愈演愈烈。

　　【灭绝军团】加入战场大大减少了正常士兵们的伤亡，但这并不意味着人类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将异兽们全都阻拦在这里。

　　那些因为重伤失去战斗能力的士兵们被送到了城墙附近的军营中，在接受手术同样得到了所谓的“特效药”。

　　他们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这让士兵们欣喜若狂的同时也重新燃起了斗志。

　　但等待着他们的并不是城墙上的战场，而是一处训练营，【灭绝军团】的训练营。

　　在言明登上城墙带队阻击异兽的当下，这些士兵的教官变成了一个无人不知的强者——

　　议长亚瑟（的分身）。

　　此刻，训练营仿佛变成了灭绝军团战士的生产线，这位议长亲自挥动武器，教会这些人作战技巧，在三天内他们就将登上城墙弥补之前战士损耗产生的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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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六日，上午。

　　战斗开始的第九十六个小时，希望城的观察员在视野中见到了极为可怕的场面——

　　第五能级大型异兽，八只。

　　八只第五能级，王枭自爆八次都杀不完，更别说这些家伙的智能足以让它们吃一堑长一智，即便是斩首行动仍然有效，也没办法继续沿用之前的那种战术。

　　王枭之前的行动虽然看上去流畅且简单，但实际上是建立在他本人极度抗打且众人配合默契的基础上。

　　而现在，看着那些形形色色足有十几米高的第五能级异兽正在踩踏着同伴向前移动，所有人都有了一种荒谬感——

　　人类真的能赢吗？

　　此时，即便是沉稳如披着亚瑟皮的林清流，也不禁吞了吞口水。

　　这些家伙对于他来说其实不足为虑，但问题是如果任由它们放开了杀人，那么防线很快就会崩溃。

　　但若说机会……倒也不是没有。

　　如果说人类现在还有一线生机，那或许还要感激那只被俘之后招供了一切的异兽。

　　或者说要感激菌丝本身。

　　正是因为祂们的性格和习惯都有着人类的影子，才能在一定程度上用分析人类的方式去分析克洛托。

　　而研究所刚好不缺分析方面的人才，在过去的几天中，他们将那只异兽交代的每一句话都仔仔细细地分析了一番，试图找出其中隐藏着的信息。

　　而他们也真的有所收获……

　　看着出现在天边的目标，林清流若有所思地问道：

　　“‘万卷’。”

　　“我在。”

　　“飞船核心能量现在还剩下多少？”

　　“35%，请问有什么指令？”

　　“你见过烟花吗？”

　　“我知道烟花的概念。”

　　“战士们会看到一场大烟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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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清流为了某些大行动下定了决心的同时，另一个深谋远虑的家伙同样陷入了抉择的困境。

　　“不对，不对，不对！”

　　在一处距离希望城颇为遥远的密林中，一切动物和植物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异兽和树生长在了一起，形成肉体的旋涡层层旋转，虫子们上一秒准备爆炸，下一刻便被莫名的枝条刺穿，再无生息。

　　那些用植物和碎肉以及原装大脑拼成的“人类”现在像是被拔掉了网线一般站在原地，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来自一人，或者说是一个意识，那就是阿特洛波斯。

　　作为这片区域的主宰者，只要祂想这样，这样的事情就能够在一个瞬间发生。

　　此时的一切便是祂的怒火所致。

　　祂的研究有了进展，但并不是像祂所期待的那样。

　　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菌丝该怎样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