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忌琛缓缓走近她沉沉问道:“很疼吗?”
任含贞心如擂鼓,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似是要推开他的手,语声却软糯:“嗯,很疼......”可那只手推了半天,都像是在轻抚。
“我看你并不是很疼。”沈忌琛慢条斯理说着,话毕,他狠狠甩开了她的手。
始料未及,任含贞重重摔在了地上,磕的膝盖生疼,顾不得手臂撕裂的疼,眼里已经蓄起惧意:“侯爷......”她试图用娇软的语气去唤他。
沈忌琛已然站了起来,端肃凛冽,哪还有一点醉酒的模样,森然威严的声音喊了声:“文松。”
文松立刻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府兵,此时的任含贞脸上的血色瞬间殆尽。
“带下去,脊仗二十,让她知道什么叫疼。”
文松振奋道:“是!”
“侯爷!”任含贞哪还有一点温柔小意的模样,跪着去拽沈忌琛的衣袍,“侯爷 ,我只是要为侯爷试衣......”
沈忌琛冷漠地抽回衣袍,面无表情地吩咐:“打完了送回锦绣楼。”
文松立刻会意:“是!属下一定会大张旗鼓地丢回锦绣楼!”说罢挥手一摆,“带下去!”
“侯爷!侯爷!”任含贞撕心裂肺地求饶,顾不得她最在意的体面与仪态。
沈忌琛无动于衷走到外间,看到她送来的衣服,喊了人进来,不带丝毫情绪:“拿去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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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
杜艳:好险,躲过一劫。
第40章 求情 “你不怕他生气?”
任含贞被送回锦绣楼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
因着白日受了惊吓, 岳溶溶是喝了太医开的安神茶睡的,效果奇佳,等她有意识时, 只觉得耳边嘈杂的快要刺穿耳膜,而且有人在打她的脸。
“溶溶!溶溶!”
岳溶溶皱着眉困难地睁开眼睛, 又闭上再睁开, 反复几次后, 终于看清了钟毓的脸, 她糯着声音问:“天亮了?”
钟毓翻了她一个白眼, 拉她起来:“快点起来,出事了!”
岳溶溶不情愿地坐了起来,揉了揉脸颊,迷茫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打我了?”
钟毓脸色一讪,正色道:“含贞出事了!”说罢示意她往任含贞的床位方向看去。
岳溶溶这才发觉房中站了一群人, 担心害怕的声音一直喊着“含贞”,窗外的院子灯火通明, 每间房的灯都亮了起来。
“怎么回事?”她呆呆地看着还在问, 外头已经传来掌柜的急促的脚步声。
钟毓扯过床尾的披风给岳溶溶披上, 拉她下床,岳溶溶糊里糊涂地看到了门外站着的文松, 立如松柏,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么会在这?!
正出神间,就看到掌柜的看到文松像是见到鬼一样, 整个脸惨白,躬身作揖时头恨不得低到了地上。
“文松大人,这,这……”
文松冷哼一声, 架势拿的十足,掌柜的一股劲地筛糠。
“许掌柜真是好调教!”文松阴阳怪气地说着。
掌柜的慌里慌张擦去头上的汗,又作揖:“还请文松大人明示。”
文松却不说,只道:“得罪了侯爷,许掌柜的自己掂量掂量,担不担得起这份雷霆之怒。”
“文松大人……”
岳溶溶莫名其妙,得罪侯爷?谁啊?含贞吗?怎么得罪的也不说,含贞到底怎么了?她偏头想看到人群中去,钟毓却飞快扯她的袖子,岳溶溶转过脸,就看到文松朝她走来。
已然换了一幅面孔,和善极了,走到她跟前朝她作揖,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打扰了姑娘休息,还请姑娘勿怪。”文松恭敬说着。
岳溶溶扯了扯嘴角,觉得此时盯在她身上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文松又道:“属下告辞了。”
岳溶溶迟钝地点了点头,回神时就看到掌柜的一脸的目瞪口呆,然后惊醒似的突然朝她走来。
“溶溶啊……”
张婧突然喊了起来:“掌柜的!含贞快不行了!快些请大夫吧!”
闻声,岳溶溶心头一惊,什么叫不行了,她连忙走过去,蓦然怔住了。
任含贞趴在床上,背上血淋淋的,她的脸惨白又脆弱,发髻凌乱,嘴里只能哼唧出声,哪还有一点往日温婉柔顺的模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岳溶溶惶惶不安,“含贞不是在国公府吗?”
有绣娘被吓哭了,抽抽噎噎道:“我们也不知道,她就这么被抬回来了……”
掌柜的虽然气任含贞闯下大祸,但看着她这模样还是不忍心,便让方绣娘去请大夫,还嘱托了一句:“请最好的。”毕竟是一条人命。
可说完他又有点后悔了,这若是请了大夫,传到沈侯耳朵里,又再怪罪下来,这可如何是好啊!情急之下,他就要去把方绣娘喊回来,锦绣楼再是上京第一绣楼,伺候的达官贵人再多,也经不起沈侯爷的怒火!把锦绣楼掀了,都是他沈侯翻翻手的事!
眼睛一瞥,他看到了岳溶溶,顿时眼中放出光来,一把握住了岳溶溶的手,吓得岳溶溶一跳,他又慌忙松开手,打了自己的手背:“瞧我急糊涂了,溶溶啊,如今只有你能救含贞,救锦绣楼了!”
他真切着动容着,几乎想给岳溶溶磕一个。
这么大一顶高帽子戴下来,岳溶溶往后退了一步,掌柜的不让她退,往前逼近了一步。
“溶溶,方才文松大人对你的态度我们都看在眼里,文松大人代表的是谁?那是沈侯,他对你的态度,就是沈侯对你的态度啊!请你!请你向沈侯求求情,放过含贞,放过锦绣楼吧!” 他说话抑扬顿挫,慷慨激昂,简直把岳溶溶架了起来!
岳溶溶立马拒绝了:“我不行!我和侯爷不熟的!”
只有她知道文松对她的态度,全然是念在旧情的缘故,当年她和沈忌琛在一起时,文松就对她十分尊敬,这么多年过去了,亦如是,这和沈忌琛可没有半点关系,沈忌琛如今对她可没有好脸色……
她转头看了眼任含贞,惹得沈忌琛这般动怒,她也没有信心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让他消气。思及此,她摇头如拨浪鼓。
可这是掌柜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他打定主意不让岳溶溶退缩,拉着她往人群里一站,又开始了:“你看看她们!这些和你朝夕相对的姐妹!你忍心看她们以后失了倚仗?失了倚仗都是小事,万一锦绣楼覆灭,沈侯迁怒她们又如何!都是花儿一样的少女啊!还有含贞,能不能活下去也未可知啊!”
一番话说的那些绣娘个个白了脸色,听着任含贞不时传来揪心的哼唧声,惊惧爬上每个人的心,也顾不得从前挤兑过岳溶溶,纷纷求起了岳溶溶。
“溶溶你就去试试吧!沈侯当初也是为你出过头的!即便他如今不再来找你,或许还念着旧情呢!溶溶……”
一个情真意切又害怕无助的脸逼过来,让岳溶溶退无可退。
钟毓搂住岳溶溶,见她为难,出声道:“这么大的事,溶溶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办,不如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我们锦绣楼也认识很多达官贵人啊……”
“别天真了!”掌柜的呵斥地打断她,“我们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人,人微言轻,谁愿意为了我们得罪沈侯?得罪沈家?”
这时年纪最小的绣娘哭了出来:“万一沈侯迁怒我们怎么办……”
岳溶溶看着她们心里也不好受,掌柜的道:“含贞被送了回来,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的,溶溶,求你去试试……”他再次作揖。
房中静了下来,只有任含贞细弱的喘息声,和绣娘的抽泣声。
这时方绣娘带着大夫进来了,岳溶溶终于可以喘口气:“先诊治含贞吧。”
她们一众人被赶出了房间,等在院子里,方绣娘在房间打下手,任含贞伤得很重,静谧的夜里,几乎能听到她痛苦的呻.吟,岳溶溶不禁好奇,她究竟做了什么,又奇怪素日里那样稳重谨慎的人能做出什么惹沈忌琛大怒之事。
从她来到锦绣楼,莫说客人,便是掌柜的,任含贞也没有得罪过。其实此时众人的心中和岳溶溶的想法是一致的。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大夫终于唉声叹气地出来了:“就差那么一点,差一点就要终身瘫痪了。”
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又听大夫道:“要好好地养着,我开了方子,你们找个人随我去拿药吧。”
掌柜的唉声叹气,拿出诊金,还是让方绣娘去了,屏退了众人,只留了几个稳重进了房间。
看着任含贞可怜的模样,掌柜的默默看向了岳溶溶。
岳溶溶神色略有松动了,其实仔细想来,她和任含贞并没有过深的过节,只不过当初她才来锦绣楼,得了几分明姑姑的照顾,掌柜的在分工上照顾了她几分,任含贞重压之下为此对她有过不满,后来岳溶溶熟悉后,两人相处还算融洽,也是到了最近,两人才彻底了撕破了脸,但任含贞也没有害过她。
如今看着她,前几日还鲜活的人今日就被折磨的这般生不如死,她终究不忍心,又想到掌柜的虽然有时候刻薄小气,但对她们还是好的,锦绣楼也算是她的倚仗,没了锦绣楼,她也困难,多番思考下来,她终于叹了口气。
“那我明日去找侯爷试试吧。”
掌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溶溶你一定可以的!”
趴在床上的任含贞痛得意识反而清醒,听到这句话时,死死咬住了唇,可残余的力气终究让她松开了唇,她恨!好恨!结果却给岳溶溶做了嫁衣!让岳溶溶有借口去亲近沈侯!可如今她又能如何?她只能先活下来……
掌柜的为了救锦绣楼,怕受伤的任含贞影响岳溶溶,特意另给她拨了一处独立的房间,让她好好休息。
岳溶溶自然不会拒绝,欣然接受了,虽然闹了这大半宿,后半夜她睡得还算安稳,第二日醒来,气色尚可,再薄薄上一层胭脂水粉,瞬间就光彩夺目了。
她收拾妥当走出来,却在走出云锦苑时碰到了周工和程潜,他们大概是来探望任含贞的,周工还记恨着上次的掌掴之刑,看到岳溶溶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阴鸷,且让她再得意这一阵,等着吧,她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岳溶溶也不想搭理他们,准备离开,程潜却喊住了她,等周工离开后,他才沉着脸问:“你要去侯府?”
明知故问,岳溶溶不想和他多言,淡淡应了声。
程潜冷笑:“你倒是很看得起你自己,你觉得凭你三两句话,就能令沈侯消气?”
岳溶溶最讨厌他一副高高在上自视甚高的模样,冷冷道:“不是我看得起自己,是承蒙掌柜的看得起,我自然要去试试,借过。”
程潜满脸不快,继续讥讽:“你是觉得你得沈侯三分青眼,人家就对你百依百顺了?要知道在他那,你不过就是可有可无的女人,我劝你,最好别去自取其辱。”
岳溶溶抬眼,清冷的眉眼看向他:“是忠告吗?”
“是。”
“那多谢了。”岳溶溶笑意不达眼底,“可我并不需要程大少的忠告,毕竟你我的关系并不是特别融洽。”她说完便离开了。
留下一脸铁青的程潜,周工走了过来,冷笑了一声:“这个岳溶溶到底有手段啊,想不到程大少......”
程潜凌厉地扫了他一眼,周工便转了话锋:“可惜了她并不领情。”
“哼,等她在沈侯那得了教训,吃了苦头,自然就会懂得领情。”程潜十分自信地冷笑
“程大少这么笃定?”
程潜暼他一眼:“你该不会觉得沈侯当真对她有几分情意?愚蠢。”
周工见他这种模样,不禁试探道:“过一段时间就是皇宫甄选绣娘的日子,你觉得岳溶溶能否中选?”
程潜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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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想得周到,还特意给岳溶溶安排了马车,马车停在侯府门前时,岳溶溶足足做了半炷香的心理安慰,又告诉自己此番前来尽是为了锦绣楼和任含贞,与自己毫无关系,师出有名,可不是来纠缠于他,别有负担,别有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