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溶溶方才正将手伸给丫鬟呢,谁知再度落进了沈忌琛怀里她惊怔地看着他一脸的冰冷,低声凶道:“放我下来!”
沈忌琛没好气地冷喝:“闭嘴!”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他们,薛玉白气恼地追上去,想劝阻沈忌琛,更想从沈忌琛手里抢过岳溶溶,却又怕失误伤了岳溶溶,只能紧随其后。
梁元汴又惊又喜,虽然事情没有朝着他的预想发生,但目的还是达到了一半,他难掩兴奋走到孟嘉言身边。
“看到了吧,你不在京城的日子,沈忌琛一点不安分,他对那个岳溶溶可是紧张得很!”
孟嘉言察觉到一旁来自贵女们试探的目光,嫣然一笑:“溶溶姑娘受了伤,侍女们不受力,免得她在二次受伤,嫖姚身为朝廷命官,关心百姓理所当然,梁侍郎,你该多向嫖姚学习。”
梁元汴僵住了脸色。
贺敏轩等人笑着离开了,这时贵女们才上前来,狐疑地问道:“嘉言,你认识岳溶溶?”
孟嘉言颔首:“嫖姚向我提起过她,先不说了,我请的太医应该到了。”
说完她也朝着沈忌琛离开的方向而去,贵女们奇怪:“她何时请的太医?”
“谁知道呢。”
**
沈忌琛抱着岳溶溶径自进了一处院子,将她抱进厢房放在罗汉床上,仍旧心有余悸的脸上结着寒冰,阴沉极了,开口时语气就有些凶:“你怎么在这?你知不知道方才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摔下来了!”
岳溶溶抬头看到他乌沉的脸,顿时委屈极了,气得不想理他。
方才看到她悬在房梁上,沈忌琛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一根弦死死拉扯着他的心,此时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那根弦蓦地断了,他怒吼一声:“说话!”
岳溶溶吓得眸光一顿,泪花在眼睛里打转,愈发倔强,抿紧了唇就是不想理他,负气地别过脸去。
沈忌琛又气又无可奈何,偏生看到她眼底的不肯掉下来的眼泪,他又开始后悔。
薛玉白站在身后看着,终于上前,在岳溶溶身前蹲下来,温柔地问她:“有没有伤着?”
这么一问,岳溶溶的眼泪就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了下来,沈忌琛结冰的脸顿时一滞,拧紧了眉,心如刀割。
薛玉白忙是抬手帮她擦去眼泪,沈忌琛一张脸青寒至极。
“你怎么会在这?”薛玉白又问,“怎么会去爬窗?”
岳溶溶这才哽咽地说明缘由,薛玉白脸色凝重地抬头看向沈忌琛,沈忌琛的脸越来越沉,隐忍着狂怒,既气有人竟敢算计她,也气他问她就跟他生气,薛玉白一问,她就答。
这时孟嘉言来了,身后跟着太医,她一进屋,笑容就打断了这屋子里的凝重,语声柔和:“太医来了,让他给溶溶姑娘把把脉,看有没有伤到哪?”
太医朝沈忌琛和薛玉白行了礼,沈忌琛还是一脸不悦,薛玉白让他起来。
岳溶溶这才注意到孟嘉言,好奇地朝她看去,孟嘉言朝她友善地一笑,转头对薛玉白和沈忌琛道:“嫖姚,你们在这怕是不方便,先出去吧。”
听到这一声“嫖姚”,岳溶溶又忍不住朝她看了两眼。
沈忌琛坐在罗汉床的另一边一动不动,语声极冷:“就在这看。”
太医看着冷漠的沈侯,一时紧张起来。
薛玉白拉起沈忌琛:“你在这,太医不能放松。”
沈忌琛没好气地沉声道:“放手。”然后睨向太医,嗓音冰冷,“瞧仔细了。”
太医忙不迭地称“是”。沈忌琛目光沉沉地看了岳溶溶一眼,岳溶溶倨傲地别过脸去,他才转身走出去。
薛玉白对孟嘉言道:“麻烦你照顾她。”
孟嘉言没有摆贵女的姿态,笑道:“放心吧。”
等他们走后,她才在原来沈忌琛的位置上坐下,看向岳溶溶,岳溶溶见她看过来,忙是装作不经意地别过眼去看自己的腿,嘀咕着:“腿应该没摔伤吧?”
太医老实道:“等我看完才知。”
岳溶溶白皙的脸蛋红了红,一旁传来孟嘉言的笑声,她讪讪转过去,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
孟嘉言善解人意道:“你别被嫖姚吓到了,他一贯是这样的性子,最是见不得弱小受欺负。”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沈忌琛的行为解释成了“见义勇为”,岳溶溶辨别不出敌友,保守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孟,孟嘉言,我前日才回京。”
原来薛玉白参加的接风宴就是她的啊,沈忌琛也在,他们是一起的,又问:“孟小姐,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孟嘉言笑道:“是嫖姚告诉我的,他跟我提过锦绣楼有个绣娘叫岳溶溶,大长公主与我娘是手帕交,所以我和嫖姚是一同长大的。”
提她?怎么提?看孟嘉言的神情,大概沈忌琛没怎么说吧,估计就是说了有这么一个人,为何要特意一提?为了报备吗?她看着孟嘉言绰约多姿,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是世家大族的风范,比靳棠颂倒是有气派多了,这么一来,她自然会往“门当户对”四个字上想了。
岳溶溶愣愣地扯出一丝笑意,青梅竹马啊,他的青梅竹马还真多,一会靳棠颂,一会孟嘉言,还跟青梅提起她,可惜了,他从前在她面前可没有提起过这位孟嘉言青梅,她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太医诊断完了,说她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伤筋动骨,回头开些安神的汤药就成了。
孟嘉言放了心,问她:“要我帮你请玉白进来吗?我看他很紧张你,这儿毕竟是皇家园林,待会也能让玉白送你回去。”
岳溶溶对方才的事还有些后怕,自然不敢一个人走的,此时又不想见沈忌琛,便答应了:“有劳孟小姐。”
孟嘉言走出房间,薛玉白和沈忌琛同时眼前一亮,沈忌琛比薛玉白更快一步就要进房,却被孟嘉言拦住了,他眉头深锁,不悦地看着孟嘉言:“做什么?”
“溶溶姑娘想见玉白,她只请玉白进屋。”
沈忌琛脸色骤沉,薛玉白已经快步进屋。
“是她说的?”冰凉凉的嗓音像是冰水浸过,沁着沉怒,沈忌琛落在孟嘉言脸上的目光凌厉极了。
孟嘉言面不改色:“是的,我问过她,她说只请玉白,她对玉白好像不太一样......”她审视着沈忌琛,眼看着他的目光逐渐沉冷,瞥一眼房中,冷若冰霜,最终转身冷冽离去。
正撞见前来的贺敏轩等人,“嫖姚?”
“去喝酒!”沈忌琛怒喝一声。
“喝酒?”贺敏轩一头雾水,“喝酒怎么怒气冲冲的?”话音还未落,就被韩子羡和郑旭朝拽走了。
孟嘉言静静看着,回头看了眼房中,提裙优雅地走下台阶,徐步离开。
薛玉白本想扶着岳溶溶走,岳溶溶却拒绝了,走出门来,院子里空无一人,她默了默,薛玉白问她:“怎么了?”
岳溶溶摇摇头朝他嫣然一笑:“没怎么,你送我去找钟毓吧。”
薛玉白点头,陪着她慢慢地走,时不时观察她的走路姿态,见她的确没有伤到不是逞强,这才放了心,便道:“这件事,嫖姚......他会查清楚。”
岳溶溶笑容顿了顿,抬头道:“应该的,他是刑部侍郎,这又是皇家园林,这是他分内职责。”她说得一板一眼的,不带任何私情,薛玉白笑了起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基本都是薛玉白在说,岳溶溶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薛玉白提到孟嘉言,岳溶溶随口问道:“她是孟将军的女儿?”
她姓“孟”,又能得他们这一众人接风洗尘,她也只能想到那位大名鼎鼎的孟将军了。
薛玉白点头:“嗯,她是孟将军的嫡长女。”
“她......”岳溶溶欲言又止,薛玉白不禁提起心,不是怕她问,是怕她介意,最终岳溶溶轻轻一笑,“她是个好人。”
薛玉白松了一口气,笑得松弛:“嗯,太皇太后曾说她是世家贵女的楷模。”
岳溶溶笑了笑。
**
沈忌琛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之时,他一身的酒气,把院子里的下人都警醒了起来,烧水的烧水,煮醒酒汤的煮醒酒汤的,拿干净衣服的拿干净衣服。
却全被沈忌琛不耐烦地吼了出去。
文松急忙将众人推了出去:“这儿有我就成,你们都下去吧。”顺道不忘警告一句,“管好你们的嘴,但凡有只言片语传到主院,仔细你们的皮。”
男男女女站了半个院子齐齐行礼应了。
可这风声到底还是传了出去,任含贞和杜艳还有一众绣娘正从靳棠颂的院子走出来,后日就是靳棠颂的大婚之日,她们这两日都要忙到半夜。
自从前晚在园子里偶遇了沈忌琛,任含贞一直惦记着,昨晚也会寻个由头到园子里走一遭,但因为国公府戒备森严,她不能多做停留,今晚她又动了这个心思,在快要转道时,与身边的绣娘说:“我有些饿了,想去厨房找些点心。”
她说的厨房,自然是专供管事下人的厨房,虽不会途径园子,但她能故意绕路。
其他绣娘不疑有他,叮嘱她小心,便都走了,杜艳却留了下来:“我陪你去吧,天色挺晚了。”
任含贞自然不想她去,笑道:“不用了,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可今晚的杜艳却是铁了心要陪她去,任含贞不由闪过一丝不耐,却还要保持着一贯的温柔,本想快刀斩乱麻,自己先跑,谁知杜艳还是跟了上来。
杜艳如何不知任含贞打的什么主意,从前岳溶溶在前时,她自然恨极了岳溶溶,巴不得任含贞把岳溶溶压下去,可此时,只有她们两人了,如果是任含贞,为何不能是她?
任含贞始终冷着脸,可又不愿放弃这次机会,万一又遇见了沈侯呢?可偏偏身边还有个杜艳。
这时斜刺里传来一道女声:“你,就是你,过来帮我一下。”
杜艳看着对方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确定是指的自己后,再看对方的穿着打扮,像是府里的二等丫鬟,她不敢忤逆,只能先跑过去。
任含贞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刻转进了树荫里,便见两个丫鬟走过,笑声嘀咕着:“我还是第一次见侯爷喝得这么醉的,也不要人伺候,把人都遣散了。”
忽然间,她鬼迷心窍似的站定了。侯爷喝醉了......脑海中倚疯作邪地生出了一个疯狂惊怖的念头,脸颊蓦地一红,快速转过身去,将这股荒唐的念头打消,竭力屏住心神不乱想地往回走,可这念头一旦冒出来了,它就像一抹黑影一样缠着她,缠住她离去的双腿。
她只有这两日的机会,那晚遇见沈忌琛,他对她的照拂,想起当初他也曾用自己的马车送过她,她以为第二日会有什么变化,可她等了一天,什么都没有,她控制不住的失落,着急。
等到大婚之日一过,她就得再次回到锦绣楼,被岳溶溶压着,看着她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她性子看着温柔似水,却比谁都要强,一想到岳溶溶占尽风头,她压制的所有小心眼斤斤计较都攀了上来。
若是如此,不如今晚孤注一掷,只要与侯爷有了夫妻之实,即便事后侯爷再恼怒,这国公府也不会容不下她,况且她这几日在府里早已听说,侯爷根本不近女色,为此大长公主很着急,若是她成了大长公主未必会恼。
况且,侯爷那晚对她的态度,未必无情。
即便不成,只要有一点苗头传了出去,国公府为了颜面与声誉,也会将她留在府里。好过将来父母将她草草嫁与一个芝麻小官,或者是跟甄溪一样给老男人当妾。
她谄媚地想要一个天下女人都羡慕的男人,更想看到岳溶溶嫉妒的模样,思及此,她立即跑回了绣娘的院子,拿了白日里为沈忌琛绣好的锦衣华服,直接往正院去。
一路上她害怕紧张极了,专挑没有府兵巡逻的地儿走,等到终于靠近沈忌琛的院子时,背上已经沁了薄薄一层汗,本来她还担心不能进去,却见院子外空无一人,连日常守门的府兵都没有,她不禁心头一喜,想起丫鬟说的话,快步走去。
进了院子,果然静悄悄的,只有院子里悬挂的灯笼轻轻摇摆,她敛声屏气,一鼓作气往正房走去。
才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酒味,熏得她脸上滚烫起来,她眼睛也不敢抬,走进去便道:“侯爷,含贞来给侯爷送大婚之日的衣服,还请侯爷试了,含贞好改动。”
她的语气轻飘飘软绵绵的,说的话却是正事。她放下衣服,没听到声音,心突突直跳,鼓足勇气抬头看去,就看到屏风后有一抹人影,弓着身坐在床榻上,她喉咙滚动,心越跳越快,缓缓往里走了两步,越过屏风,就看到沈忌琛支着额头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任含贞忙是去倒了一杯茶,走过去,他今日穿着光滑缎面的锦衣,将他的背肌线条勾勒的流畅冷硬,任含贞心念一动,蹲在他身边,殷殷切切地看着他:“侯爷,请用茶。”
沈忌琛听到声音,拧眉侧目看向她,眸光冷峻带着一丝迷茫,像是一种蛊惑。
任含贞便打着胆子,状似天真地探出手去,贴住了沈忌琛的脸颊,单纯道:“侯爷你的脸好烫,是不舒服吗?”不经意间指尖划过他的襟口,蓦然一怔,就那么纯情地看着他,满脸羞涩。
她坚信自己这番柔情似水,又一幅予取予求的模样定能引得男人的怜惜。
骤然间,沈忌琛一把抓住了她停在襟口的手,直勾勾望定她的目光让她脸红心跳。
“你是任含贞?”低沉醇厚的声音缓缓传来。
任含贞越发娇柔,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是,侯爷,您弄疼我了......”这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