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岳溶溶心里一沉,可她也因为曲烈山的后遗症在气头上,沉着脸往正院去。只见院子里所有的丫鬟都跪在了她的门外,她心里一咯噔,顿了顿脚步,文松快速在她身后低语:“姑娘,侯爷正在气头上,您说说好话,别说实话。”
他有预感,实话可能侯爷一点都不想听,他还要补一句:“而且侯爷今晚......”
“我知道了。”
岳溶溶打断了他的话,提步走进房间,就看到惠音和谷雨跪在厅中,沈忌琛正襟危坐堂中,脸色有些苍白,沉怒地看着她。
第51章 杀意 “曲烈山,你以为本侯不敢杀你?……
沈忌琛眉眼含霜, 一点灯火照进他的眸底都是冰寒的。
“你去哪了?”他平静的声音极冷。
岳溶溶虽然也在气头上,却还是在他的逼视下抖了心房,为了不露怯, 她倨傲地看着他:“昨日和你说过了,我去看佩兰姐姐了。”
“还在撒谎!”沈忌琛怒而拍案, 腾身而起, 眼底闪过暴戾, 在极力压制, “我已经派人去找过你!你和葛佩兰晌午过后已然分手!这段时间, 你去了哪!”
岳溶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此时反倒冷静了下来,眸光无波地看着他:“侯爷不是早就心知肚明,何必多此一问。”
沈忌琛瞳孔骤然紧缩,脸色冷厉已极, 倏地握紧拳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扣住了她的臂膀红着眼瞪着她:“岳溶溶!不管我对你如何掏心掏肺,你都如此无情无义是不是!”
“侯爷!当初我为何进府, 你难道忘了?你让人把曲烈山打的半死不活!难道还要求我对你真心真意吗?”岳溶溶看到今日曲烈山被病痛折磨痛苦的样子, 也气疯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 曲烈山都是无辜的!都是被她连累的,因为了她背上人命, 因为她失了自由断了大好前途, 如今还因为她落下病根,她如何能心安理得和沈忌琛在一起, 如何能不恨,她恨极了!
触及她眼底冰冷的恨意,犹如一把把淬毒的箭矢几乎要刺的沈忌琛千疮百孔。
他猩红的眼满目凄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声音干涩嘶哑:“这段时间,你一直在虚情假意?所以你不愿意和我出现在公众场合,至今不愿去看叶姝意!就是不想与他们有过多的牵扯是吗!”
岳溶溶别过眼,抿紧了唇没有回他。他的心像是被掏空了,悬在半空中,半死不活。
片刻诡异的宁静后,沈忌琛暴戾吼道:“回答我!”
岳溶溶被他吼得一个激灵,彻底豁出去了:“当年种种,你做假婚书也好,让我为妾也罢,你的母亲从中作了哪些梗,我都不想再去想了!但我知道没有曲烈山我早就是孤魂野鬼了!今日是他的生辰,我去看看他!有何不可!”
好像一头野兽冲破沈忌琛的心尖,血肉模糊,他愣住了,半晌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那个平安扣是你要送给曲烈山的?”
岳溶溶也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你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曲烈山是不是!”他目色逐渐冷凝。
岳溶溶一字一句道:“我只要他平安。”
她对上沈忌琛的眼眸,渐渐的,她惊怖莫名。
沈忌琛像是被世上最尖锐的针刺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遍布全身,眼底杀意尽显:“若是我杀了他呢?”
岳溶溶双瞳蓦地放大,强撑着颤抖,却控制不住激动:“你敢动他!你敢动他!我便用我这条命赔他!”
沈忌琛登时一热,浑身的血液急冲向脑门:“你要陪他去死?!”
“是!”
“好!我成全你!”
他一把推开她,不顾她撞进圈椅里,怒势汹汹地跨步离开。
文松急忙跟了上去,顺道屏退了院子里跪着的所有人。
惠音谷雨两个人的身体还止不住的发抖,却强撑着起来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她们实在太惊惧了,两人只能相互扶持着起来走到岳溶溶身边,看到她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眼神也已经空洞,落在两行泪了来。
谷雨就要去拧条巾帕给她擦脸,转身却看到地上有两滴血,她惊惶地一喊:“姑娘,你受伤了?”她扑过去查看岳溶溶的身体。
岳溶溶却在看到地上那两滴血时,不由心惊肉跳。
侯府的马车疾驰出城,城门的士兵正欲拦截盘问,却看到车头上摇晃的沈氏玉牌,脸色一凛,即刻打开了城门。
文松凝重地看着沈忌琛胸口的伤,他今日穿着玄色的锦衣,血色看不出来,却看得出深了一块,他了解沈忌琛的性子,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
马车停在了矿山牢房外,沈忌琛下了车,经过门口低头行礼的衙役身侧时,冷冷抽出了他的佩刀,寒铁摩擦的声音在夜里格外瘆人。
所有人触及沈忌琛眼底冰冷的杀意,蓦地打了个寒颤,头也不敢抬。
刀尖在牢房的地上划出了火星子,文松心惊胆战,所有的犯人都被这动静吓醒了,看到周身凛冽如杀神的沈忌琛稳步走过他们的牢房,那些曾经凶神恶煞的亡命之徒,都吓得缩进了角落里。
沈忌琛在曲烈山的牢房外站定,转过身看过去,曲烈山竟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似的,盘腿而坐,气定神闲地睁开了眼,目光如炬地对上沈忌琛精锐的眸光。
这一刻,两人都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
“开门。”冰冷的声音在走道里盘旋,吓破胆的狱卒颤颤巍巍上前,哆哆嗦嗦打开了落锁。
沈忌琛缓步而入,将寒刀架在了曲烈山的脖颈处。
曲烈山纹丝不动,端坐如山,忽然,他笑了,笑出声来,语声轻快:“看来溶溶今日让侯爷不快了。”
沈忌琛声音像是浸在冰水中,平静而寒意刺骨:“曲烈山,你以为本侯不敢杀你?”
曲烈山面不改色,悠然站了起来,他脖子间悬挂着那枚平安扣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闪而过,瞬间刺痛了沈忌琛的眼。
他摊开手,仰头闭眼,像是要接受恩赐一般,唇角溅出一丝诡异的笑意,从容极了:“那就请侯爷给我一个痛快,动手吧。”
文松彻底被他的猖狂激怒了:“放肆!”
曲烈山仰天笑了起来,要将心中的恨意都疏散出来:“放肆?沈忌琛,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就像是个全军覆没的丧家之犬啊!哈哈哈。”
沈忌琛脸色铁青,眼底迸出暴戾的怒火。
曲烈山深吸一口气,怒喊一声:“动手啊!沈忌琛!”
沈忌琛握着刀柄的手因用力过猛青筋凸起,隐隐发抖。
曲烈山笑得愈发猖狂:“你不敢,因为你知道,你杀了我,溶溶永远都不会再看你一眼,如今我被关在这里又如何,我永远能牵动着溶溶的情绪。”他眼底是一扫当年被抢走心爱之人的悲愤,英气勃发,“沈忌琛,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如今在溶溶的心里,她最在意的人是我,不是你。”
沈忌琛如坠冰窖,他脸上仍旧冷傲森然,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一败涂地。
文松见到沈忌琛受辱,怒不可遏,突然蓄起了掌风,凌厉道:“找死!”他这一掌劈下去,没人能抵挡得住,立刻能让曲烈山脑浆迸裂!
“住手!”
“侯爷!”
曲烈山对上沈忌琛幽沉的目光,大笑了起来:“痛快!真痛快!”他神采飞扬,占尽上风。
这一切全都拜岳溶溶所赐,沈忌琛一贫如洗。
忽然寒光一闪,寒刀划过曲烈山的胸口,平安扣直坠落地,“叮”的一声,沈忌琛手里的寒刀射出,刀尖扎进平安扣中,玉扣瞬间四分五裂。
曲烈山眉眼一凛,顿时阴鸷:“沈忌琛!”
沈忌琛冷冷看着他,又变成了那个不可一世睥睨一切的沈忌琛,“本侯不会杀你,本侯会将你关一辈子,看着本侯和溶溶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这一刻,曲烈山终于失去了所有的神气,嫉妒抓狂地瞪着沈忌琛:“沈忌琛!你卑鄙!”
他看着沈忌琛掉头离开,听到他冷酷道:“把锁焊死,本侯要让他永远出不来。”
曲烈山疯了:“沈忌琛!你得到溶溶的人也得不到溶溶的心!她不爱你!只要有我在,她永远不会爱你!”
文松狠厉地瞪了他一眼,心道,若有一日他若是栽在自己手上,他会让他生不如死!他追上沈忌琛,却见沈忌琛在出牢房时顿住了脚步,他连忙上前,就看到沈忌琛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侯爷!”他惊惶,看着沈忌琛如巍峨大山瞬间颓然倾倒,他急忙扶住他,怒吼道,“来人呐!”
沈忌琛是被抬进侯府的,紧随而来的是太医院的几位行首太医,偌大的侯府,灯火通明。
岳溶溶始终呆坐在圈里中,保持着抱紧膝盖的姿势,直到院子里喧闹起来,她才终于回神,急匆匆下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是不是侯爷回来了?”她心急如焚。
惠音冲过来扶起她:“姑娘,有没有磕伤?”
岳溶溶顾不得磕伤的膝盖,再问一遍:“是不是侯爷回来了?”
惠音迟疑道:“是,侯爷他......”
看到她的神色,岳溶溶心头一颤,急忙冲出了房间,就看到太医们急匆匆进了沈忌琛的房间,她瞬间僵立住了,看到文松走了出来,她脱口而住唤住了他:“文松。”
文松一听,立刻走了过来。
岳溶溶想问沈忌琛是不是受伤了,可在看到文松紧盯着她的目光时,她倔强地开了口:“曲烈山没事吧?”
本以为她是关心侯爷,没想到她开口只问曲烈山,文松气死了,第一次对着岳溶溶疾言厉色:“溶溶姑娘,侯爷对您的心意,我不信您一点儿都感觉不到,您怎能如此狠心呢?您知不知道今晚侯爷经历了什么!他为了您又做了什么!又知不知道曲烈山对侯爷说了什么!”
若不是怕岳溶溶生气伤心,侯爷何必拼命抵抗合欢香的药性!
他哀求道:“就当属下求您!发发慈悲!把对曲烈山的关心分一点点给侯爷,成不成!”
岳溶溶低下头去,不知是对文松说,还是对自己说:“他金尊玉贵,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身边围着这么多太医,可是曲烈山他一个人在牢房......”
“可您明明知道侯爷只在乎您!”文松生气地打断了她的话,见她沉默不语,最终失望,“您放心,曲烈山没有伤到一根手指头!耀武扬威!威风得很!”
岳溶溶拧眉:“怎么可能,曲烈山他的头疾......”
文松冷冷道:“我没有必要骗您,若是姑娘没有别的吩咐,属下要去照顾侯爷了。”
岳溶溶心头颤动,她情不自禁拦住文松,问他:“他们说了什么?”
文松苦笑一声:“说了什么,您会信吗?如果我说曲烈山是故意让您激怒侯爷,您信吗?我说他看上去根本没什么后遗症,您信吗?我说他不是好人,您信吗?”
岳溶溶皱了下眉,文松又笑了一声,心底生出一股悲凉,他不再多说,转身进了房间。
惠音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的脸色一点一点苍白,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然,整个人像是失了心神,她心里不忍:“姑娘,我先扶您回去歇着吧,这儿有太医,侯爷不会有事的。”
岳溶溶什么都没说,扶着廊柱坐在了围廊上,望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她心里乱极了,理不出头绪似的一团乱麻,心怦怦直跳,安定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听到了高院首的声音,猛地惊醒似的抬起头来,才发觉脖子已经酸疼了。
她怔怔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高院首。
高院首对上了她颤动的眸光,他让其他太医先走,自己朝岳溶溶走去,太医们齐齐看了眼岳溶溶,眼底具是惊诧,侯府何时多了位主子似的姑娘?高院首似乎对她十分恭敬。
岳溶溶想开口,却一阵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姑娘放心,侯爷底子好,虽然外伤伤口虽深,但不至于致命,至于内伤,最近最好别让侯爷再动怒了。”高院首贴心地回答了她眼底的疑问。
岳溶溶不寒而栗,眼底全是焦虑:“外伤?什么外伤?”是因为和曲烈山动手了?她不敢想象,但又想起当时房里的几滴血,更加惊怖。
高院首诧异地看着她:“姑娘不知吗?今晚有人算计了侯爷,给他下了药效剧烈的合欢香,侯爷为了守住本心,不惜伤害自己来克制毒素。”他猜想,侯爷这么做多半是为了眼前这位姑娘,不然他想不通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何故要去抵抗这个毒,毕竟即便发生什么,对侯爷丝毫无损,何必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呢。
“太皇太后本来要留侯爷在宫中养伤,但是侯爷说怕您会担心,这才执意回府。”说着他疑惑地皱了下眉,“奇怪,送侯爷回府时,他的伤势没那么严重才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怪不得地上会有血,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的偏向曲烈山去刺激他,一时间,岳溶溶悔恨伤心汹涌而来,她冲进房中,不知是害怕吵到他,还是胆怯,她放慢了脚步,走进内室,看着屋子里的丫鬟收拾着残局,带血的绷带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眼眶一热,看向床榻。
沈忌琛躺在床上脸色很平静,没有一点血色,却还是那样矜贵清冷,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