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气他和孟嘉言站在一起, 何必还管他伤不伤?”他不经意间露出几分负气。
岳溶溶扁嘴, 埋进臂弯里,闷声道:“我不是气他和孟嘉言站在一起, 我是害怕, 怕来不及......怕他还在生我的气,一气之下就和别人好了。”
这话听得, 薛玉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没好气道:“你放心,沈忌琛绝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除了跟你有关的事。这句话他没说,不想帮沈忌琛涨志气。
她听了这话, 心里缓一阵又紧一阵,抬眼,双目湿漉漉地揪住他,带着哭腔:“可是你们贵族不是都讲究门当户对吗?大长公主很喜欢孟嘉言。”
其实薛玉白也没有把握,沈忌琛会为了岳溶溶做到何种地步,他不禁担忧:“那若是嫖姚最终还是要娶孟嘉言,你待如何?”他忽然屏住了呼吸。
岳溶溶也是心头一窒,垂眸不语,抿了抿唇,雪白的细牙咬出一排牙印。
“你会为妾吗?”他问的十分小心翼翼。
良久,岳溶溶才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好像想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摇了摇头。
薛玉白忽然松弛了一瞬,低一回头,笑了一声,又抬眼,那是不是证明他还有机会?注意到她额角都哭出了细汗,他扶着她起身:“再带你去个地方。”
突然起来的岳溶溶眼前一黑,扶住他的手臂:“容我缓缓,头晕。”
薛玉白纵容地笑出声来,让她扶着。
正走出龙王庙的沈忌琛正看到这一幕,眸光骤沉,孟嘉言也看到了,微讶低语:“是玉白和溶溶姑娘。”她正要出声,却看到他二人并肩离开。
孟嘉言看向沈忌琛阴沉着脸眼底似是结了一层寒冰,她默了默,看向远去的岳溶溶,略有出神。
薛玉白带着岳溶溶去了城中最大的首饰店,琳琅坊。
掌柜的一眼看到了薛玉白,殷勤地迎了上来,奉承极了:“您来了!”
“上回让你们打造的颈环可有做好?”薛玉白问。
掌柜的忙道:“做好了,本打算今日送到府上去,没成想您就来了。”他说话间看了眼岳溶溶,想来就是为了这位姑娘了,便侧身引他们去了西厅。
立刻就有丫鬟捧着镂花的托盘走来,上头铺着红绸,红绸上是一条青白玉石珠链制成的颈环,坠着一只展翅的黄翼蝴蝶,精美极了。
薛玉白拿起来走到岳溶溶身前:“试试?”
岳溶溶虽有些猜到,但还是意外了一下:“给我的?”
“你的脖子伤疤未曾褪去,天气渐热,整日带着项巾不热吗?小心捂出疹子。”薛玉白温柔道。
岳溶溶默了默脖子上的丝绸,虽然轻薄,的确有些热,但看着这颈环价值不菲:“我受之有愧。”
薛玉白料到她有此一言,心还是跌了一瞬,提气笑道:“你如今是老师的关门弟子了,将来的画可也是价值连城的,我也不算亏。”
岳溶溶方才哭了一起,现在的确热的有些难受,便欣然道:“好吧,等我将来发达了,双倍奉还。”她自以为说得豪爽,却没有察觉到薛玉白苦涩的一笑。
薛玉白站在她身后,亲自帮她戴上,冰凉的触感贴上肌肤,岳溶溶舒服地溢出声,再看丫鬟托起的镜子,她今日穿了方领的衣服,露出颈项一片雪白的几乎,那黄翼蝴蝶在她右颈莹莹生辉,她的笑意荡在眉梢眼角。
“姑娘当真是天姿国色啊。”掌柜的惊叹道。
岳溶溶嘻嘻一笑,转头对薛玉白低语:“掌柜的想让我的荷包大放血呢。”
薛玉白忍俊不禁:“的确仙姿玉色。”
岳溶溶警惕地觑他一眼,转头脸去不接茬。
拖着托盘的丫鬟走出西厅,忽然被另一厅室的客人喊了进去,里头坐着的竟是甄溪和任含贞,两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甄溪问道:“隔壁的客人可是薛公子?”
丫鬟道;“回夫人,是的。”
任含贞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我瞧着方才你拿进去的颈环价格不菲,那位薛公子也买得起吗?”
丫鬟讶然一瞬,失笑道:“姑娘说笑了,望京门的薛家,自然是买得起的。”
任含贞的脸色蓦地惨白,忽然扬起的音调几乎尖锐:“望京门薛家?”
丫鬟看着她的反应愣住了,甄溪连忙道:“你下去吧。”
等她走后,甄溪才看向任含贞,她的脸色已经逐渐阴翳,甄溪有些头皮发麻,小声唤道:“含贞姐?”
任含贞蓦地抬头,目光阴厉极了:“她不是离开京城了吗?她不是跟死囚犯私奔了嘛!不应该死在沈侯的剑下被千刀万剐吗!怎么还在京城!薛玉白,薛玉白居然是望京门薛家!岳溶溶,这个贱人!”她咬紧的牙关齿痛已极,眼底迸出的恨意和嫉妒恨不得将岳溶溶撕碎践踏!
甄溪从未见过这样的任含贞,一时间吓得僵立住了,发颤地喊她:“含贞姐......”
任含贞才惊醒回神,立即转换了温柔的神色,露出伤心来:“我只是太恨岳溶溶了,她毁了我,毁了你,我如今无立足之地,你生活在蔡府水生火热,不被当人看,都是拜她所赐,她却能扶摇直上,不是沈侯就是薛公子,他们当宝似的捧着她。”
她忽然哭出声来,握住甄溪的手:“难道我们就如此命贱吗?活该被她踩在泥泞里吗?”
甄溪心神动荡,脑海里一遍一遍都是任含贞的话,一遍一遍都是她所受过的欺辱和折磨,战栗的目光逐渐平静,然后阴狠。
突然外头传来掌柜的殷勤的声音:“薛公子,岳姑娘,二位慢走,欢迎再来。”
她们二人同时看向门外,就看到薛玉白满心满眼都是岳溶溶,就连跨个门槛都怕她绊倒。
“小心脚下。”
岳溶溶重重踏出去,冲他灿烂一笑,满眼俏皮。
此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他们面前,岳溶溶一眼就认出了这辆马车正是侯府的,她攥着裙摆的手蓦然收紧了,一瞬不瞬地盯着马车,连呼吸都忘了。
薛玉白看着她,心底压下一块石头。
车门打开了,岳溶溶心突突跳了起来,却看到孟嘉言盈盈而下,朝她微微一笑,款款而来。
岳溶溶提起的心猛的下坠,一直往下坠,直坠入深渊,孟嘉言的笑容太过明媚,刺了她的眼,她嘴角勉强牵起一抹笑意:“孟小姐。”
孟嘉言和善道:“我远远瞧见你们,只当是认错了,你们这是要去哪?玉白,你没坐车出来了?你们用膳了吗?我们正要去庆阳楼,子羡他们都在,一起去吗?”
岳溶溶没有回答,眼睛下意识往马车瞄去,沈忌琛也在吗?他在吗?还是只是将马车借给了孟小姐?她私心更侧向是借,可孟嘉言那句“我们”和转头的动作却将她的祈望击碎。
“嫖姚,可以吗?”孟嘉言柔声征询。
窗户被打开,露出沈忌琛刻骨刀精雕的下颌线,他偏头看过来,凛冽的目光没有丝毫情绪,从岳溶溶面上扫过落在薛玉白脸上,云淡风轻的让岳溶溶心头一滞,生出几股怒意。
“只怕人家还有要事。”他轻描淡写,嗓音微凉不辨喜怒,却又让人琢磨出讽刺。
薛玉白淡淡一笑反击:“的确,我和溶溶还要去画舫,履行曾经的约定。”他看到沈忌琛目光一沉,心里爽快。
岳溶溶扬起笑脸,笑吟吟道:“我也正好饿了,玉白,我们一起去吧。”
她一声“玉白”,薛玉白和沈忌琛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孟嘉言似乎也没想到岳溶溶会答应这个邀约,应承的迟了一拍:“那上车吧。”
岳溶溶垂眸等着薛玉白先上车,她跟在后头,沈忌琛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直到薛玉白做在右侧位,她在薛玉白的身边坐下,他眸光愈发乌沉。
孟嘉言坐在对面。
文松坐在车架上,转头看向车厢:“侯爷,您手上的伤不碍事吧?”眼睛直往岳溶溶那瞟。
岳溶溶这才想起他的手方才划伤了,立即抬头看去,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孟嘉言坐在他左侧,担忧地看着他,岳溶溶心头一酸,强迫自己别过脸去。
沈忌琛脸色难看地别过眼去。
车厢内的氛围凝滞的快要让岳溶溶窒息,她忽然有些后悔上了这辆车,可一想到,若是她不上来,这辆车里就只有沈忌琛和孟嘉言,她就更难受。
转眼间却看到孟嘉言盯着她的颈环看,她局促地摸了下蝴蝶,孟嘉言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垂眸颔首:“抱歉,溶溶姑娘,是我唐突了。”
她实在有礼,岳溶溶都不好意思怪责她,只能笑道:“没事。”
孟嘉言笑着解释:“我只是觉得这条颈环有些眼熟,好像在玉白那儿看到过这种图纸......”
闻言岳溶溶吃惊地看向薛玉白:“这是你所制的?”
薛玉白笑道:“我只是画出这个样式,让琳琅坊的匠人做出来而已。”
他望着岳溶溶的目光有一种轻描淡写的深情,岳溶溶蓦然心颤,慌忙朝主位看去,沈忌琛紧绷的脸凝了冰霜,沉沉望着她。
忽然沈忌琛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马车正巧到了庆阳楼,突然停住,车内的人皆是一晃,沈忌琛竟没有站稳,后退一个趔趄,岳溶溶急忙起身扶住了他。
他的手本能地覆住了她的手,眉眼低垂,对上她焦急的目色,眼底的戾色转而成了一片柔和。
孟嘉言也走了过来:“嫖姚,你的伤没事吧?”
沈忌琛仍旧看着岳溶溶,岳溶溶抽回了手,侧过身去,心底生了意气。
文松门一开,就察觉到车厢内的气氛不对劲,生硬提醒道:“侯爷,庆阳楼到了。”
沈忌琛面色沉冷地下了车,几人跟着一同下车,庆阳楼的掌柜的早已得了消息,在门口迎候,就见沈侯,孟小姐,薛公子和岳姑娘一同来了,只是这四个人的站位有些奇怪,上回沈侯和岳姑娘来,那手还牵着紧紧的,今日岳姑娘怎么没和沈侯走在一起?
他心下惊疑,目光早已在这二人身上来回梭巡了一遍,直到看到沈忌琛淬了冰的眼眸,他才惶恐地收回目光,殷勤地迎了上去。
第60章 完结篇 “他每日都陪着你,真是用心良……
“嫖姚来了!”贺敏轩朗声一笑, 正站起来,突然脚下一崴,愣住了。
郑旭朝甩着扇子敲他的头:“见到嫖姚怎么跟见鬼了似的!”话音刚落, 看到一同进门的四人,睁大眼睛, 悠悠摇头, “还真是见鬼了。”
韩子羡眼底也闪过一丝讶然, 玩味地攒起了一抹笑意, 招来自己的随从:“快去把少夫人接来, 呃……”话音还未落,感觉到沈忌琛飘来的眼刀,他干咳一声,面不改色笑起来,沈忌琛经过身边时他趁机低语, “意意最喜欢看热闹了。”
沈忌琛冷冷道:“安生些。”
韩子羡不以为意一笑,制止了自己的随从, 坐到他身边探问:“你们四个……是溶溶抓到了你, 还是你抓到了溶溶?”
沈忌琛脸色乌沉瞥了眼岳溶溶, 薛玉白正照顾她坐下。
韩子羡看着薛玉白无微不至,全然不顾沈忌琛在场, 呵呵一笑:“别怪我没提醒你, 适可而止得了,玉白还虎视眈眈, 你别给自己整出第二个曲烈山。”
沈忌琛眸光骤然一顿,眸底凝结成冰又乍然出现丝丝裂纹,寒意渐渐透出来,韩子羡猛地打了个寒颤, 哈哈笑着回到自己的席前。
薛玉白贴心的让房中随侍的庆阳楼丫鬟给岳溶溶换了果酒,他给岳溶溶倒了一杯:“尝尝。”
岳溶溶配合地抿了一下,神思不属地笑了笑:“好喝。”眼尾却不停瞄向上头的位置。
孟嘉言出声随口闲聊:“子羡,你们今日怎么没去龙王庙凑热闹?”
可今日韩子羡他们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不亲不热,似是拘谨,她起初不明白,直到注意到韩子羡每和她说话后,都会自然而然将话题引到岳溶溶身上,她才恍然,他们之所以如此,是怕“冷落”了岳溶溶。
怕岳溶溶融不进他们的圈子,事到如今,就连贺敏轩和郑旭朝亦是如此,她心惊一瞬,他们如此,自然是已经默认了岳溶溶的身份,她忽然心底发凉。
才惊觉,岳溶溶根本不是她认为的“那种女人”,那种被嫖姚一时新鲜宠爱继而弃之敝履的女人。
可她不明白,以岳溶溶的身份,他们怎么会那么轻易接受了她,甚至韩子羡对她的态度有点过分热情了。
贺敏轩和郑旭朝之所以态度转变,自然因之前发生的事,但今日岳溶溶会出现在这,就说明她不再像之前那般对他们避之不及,不管是因为嫖姚还是因为玉白。
岳溶溶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只看到丫鬟给沈忌琛斟酒,她心头一慌,正要出声,孟嘉言秀气温柔的声音却越过了她。
“嫖姚,你身上有伤,不宜饮酒。”她不疾不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关切,压过了所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