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大,“上周爷爷发了好一通火——程知远那家伙捅了个大篓子。”
“他惹什么事了?”程时栎扭过头问。
程沐灵轻咳一声,“他在家里养了个小明星,听说是个男的。”要不是这个秘密被发现,程沐灵也不至于顺藤摸瓜知道程时栎多年前是被沈惜赶出了程家。
程时栎一时没反应过来,面色如遭雷劈:“你说什么?程知远养了个什么东西在家里?”
“明星,男的。”程沐灵笑着说完,眨了下眼睛,“现在程家一整个乱套,他可是爷爷钦定的继承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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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向不可能一朝一夕发生巨大转变,或许一切早就有迹可循,只不过程知远擅长伪装,所以才没被程家人识破罢了。
同性恋?可真难得,他和程知远竟有这样的默契。
程时栎没有幸灾乐祸,心想程家乱套又和他有什么干系。
他和程家那点“脐带联系”,早八百年结束,如今的程时栎不想和程家有任何牵扯,他只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最好谁也别来烦他。
司机开车将程时栎送回市里,程时栎在车上收到了黎辘的信息,“下午没去别墅,你在家好好休息。”
看来黎辘最近是真的忙,和程沐灵聊完之后,程时栎才算对黎辘的工作强度有了实感,也明白为什么对方一天到晚,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家里的书房,电脑里的会议也总是没完没了。
程时栎那个便宜爸,从前也是这般,手里掌管程家的大小产业,一年到头回祖宅的次数屈指可数,话都没和他说几句。
“哦,那你晚上回来吗?”程时栎问。
“嗯。”黎辘很快回了过来,“可能晚一点,七点左右到家。”
隔了一会儿,黎辘又发,“书房电脑桌面上有个文件发我,编号sy开头。”
程时栎这会儿还在高架上,“晚点可以吗?”
黎辘:“你不在家?”
程时栎回了个“嗯”,又怕黎辘多想,说道:“我去超市买东西了,可能得一个多小时后才能到家,着急吗?”
黎辘:“不着急,已经找到了,林秘书那里有备份。”
程时栎:“......”他现在有理由怀疑黎辘根本就不是想要文件,而是单纯地查岗,看他在不在家。
程时栎下午没安排,便让司机停在附近精品超市的门口。
家里冰箱存粮殆尽,他学着黎辘的模样装模作样在超市里挑起瓜果蔬菜。
之前都是黎辘结账,程时栎压根没注意过这些东西的价格,他将一盘包装精致的三位数进口提子放回去,心想不就是葡萄的变异种嘛,镶金了不成。
挑挑拣拣,选了些必需品放进购物车,程时栎想下次不来这家超市,溢价太严重,果然还是有钱人的米好挣,花钱不过脑。
有钱使人堕落,比如黎辘,曾经多么勤俭节约的居家好男人,如今也成了腐败分子。
到家后,程时栎将一大袋战利品放进冰箱,坐在沙发上搜了搜“新手必学菜品”,沉浸在一堆“不知道好不好做,但看来一定很好吃”的短视频里。
他天赋有限,唯一会做的菜还是零星难度的煮面条,难度但凡提高一颗星,程时栎都得纠结一下,自己真的能搞定吗。
程时栎找了半天,收藏一堆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的新手菜,又从里挑了几道冰箱里有现成食材的,准备等会儿试试,看看这些博主到底有没有撒谎,一个个标榜新手友好,有手就会。
打了个哈欠,程时栎发现客厅的地毯似乎换了颜色。
家里每天都有阿姨来打扫,屋子内从地板到定制柜,向来一尘不染,程时栎不得不感慨,有钱真好,他和林连溪那间时不时打死几只蟑螂,床底下偶尔爬出三俩壁虎的出租屋,简直和这儿没得比。
当年耗时两年才勉强接受时方家的“贫民窟”,如果哪天离开黎辘,这次又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适应新的生活。
一个多小时后,程时栎终于勉强整出三菜一汤,他到厨房拿了一双筷子,夹菜试毒。
能吃,就是味道一般,卖相也很差。
掏出手机看了眼,刚好七点,时间掐的刚刚好,黎辘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程时栎拍了张照,纪念自己第一次下厨,竟然没把黎辘家厨房烧了。
门铃忽然响起,程时栎一愣,心想黎辘怎么回事,没手吗不会自己开门。
他将手机丢在桌上,屁颠地去开门。
程时栎开了门,正想说道对方一句,笑容却猛地凝固在嘴边。
门外乌泱泱站了不少人,为首的是位长相清冷的女人。
女人眼神犀利,高定西装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无不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矜贵。
“你果然在这里。”
程时栎看向说话的沈惜,只觉身体里的血液猛地开始回流。
第48章 哥哥,想亲
程时栎有多久没见沈惜?满打满算也是七年。
沈惜面容如旧,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这大概是有钱人的专属权利,用科技实现逆龄生长。
她身后是一群西装革履的保镖,其中一名用手掌推开门,沈惜拎着手里的包包,经过程时栎,往屋子里走。
细高跟踩在瓷砖上,发出声响,说实话程时栎很想赶人,但看了眼外头的保镖,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沈惜没说话,视线在屋子里环了一圈,最后低着眸漫不经心地看向餐桌,明明是不请自来,这人却给足姿态,神情自然到像是在巡视自家领地。
半分钟后,沈惜抬腿往餐厅走,保镖跟在身后,挪动了一下餐椅。
将手里的包递给站在一旁的保镖,坐下,沈惜才开口,语气不明说道:“勾引男人这一套,你倒是不输你妈。”
程时栎没回答,直直瞥了一眼坐着的沈惜,目光微动。
被告知沈惜不是他亲妈的那天,程时栎从愤怒到释然仅用了半天,当所有的不合理变得合理,有没有那根“脐带”的存在,已然变得不重要。
“怎么?以为自己傍上了那小子。”沈惜说着瞥了一眼面色冷淡的程时栎,“就可以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
她算哪门子长辈,程时栎懒得反驳,顺着对方前头的话回道:“有话就说,我男人马上回来了,你应该并不想和他见面。”
“倒是一点不否认。”沈惜说,“果然和时钰一样的贱骨头。”
时钰,他那便宜爹养在外头的小三,程时栎的亲生母亲。
程时栎只觉一阵恶寒,脊背处汗毛竖起,那双原本平静的浅眸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低眸看向沈惜,笑了一下,“可怜您沈总还不如她,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呛人的话谁不会,只不过父辈之间的恩怨年月已久,不值得说道,程时栎实在不想和沈惜继续这些话题,更何况黎辘马上回来,要是碰见沈惜,只会更解释不清。
“要是没事的话,请你们离开,这里不欢迎程家人。”
程时栎猜不透沈惜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但多半是因为程知远,他这个“弟弟”是沈惜的心头肉,如今出了这种事,沈惜作为母亲,在程家恐怕也没办法独善其身。
“你以为破坏了联姻,程家就拿你们没办法?”沈惜态度冷漠,起身靠近程时栎,语气强势道:“别逼我把事做绝,三天时间,自己离开津市。”
又是这套,沈惜擅用的伎俩。
程时栎原本还奇怪什么大事能让沈惜时隔多年找上门来,原来是因为联姻。
程沐灵说的不错,程家很需要黎辘这个“外婿”,沈惜这个人一生只追求两件事,其一是扩大“程家”商业版图,其二是将儿子培养为出色的继承人。
真是好算计,拿程沐灵一个孤女换取利益,为儿子铺好前途,程时栎本来没多恨沈惜,如今也只当对方是陌生人,但沐沐是他妹妹,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威胁而已,程时栎满不在乎,“你也说了好不容易傍个大款,我怎么会轻易离开,再说黎辘就喜欢我这样的,所以您趁早死心,别总想着联姻那档子事。”
沉默了一会儿,程时栎忽地裂开嘴朝沈惜笑:“不过程知远不是也喜欢男人,有本事让他把婚事抢回去。”
沈惜愣了一瞬,这话显然在她的意料之外,声线抬高,眼神顷刻间狠戾地瞪向程时栎:“你说什么?!”
“听不懂中文吗?”程时栎嗤笑道,“他要是不会爬男人的床,我倒是可以亲自教一教,毕竟做了十八年的哥哥,没理由不帮一把。”
最后两句彻底激怒了沈惜,没等他反应过来,“啪”的一声,掌风刮过,程时栎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脑袋猛地一偏,程时栎白皙的皮肤上赫然显现出粉色的掌印。
沈惜胸脯微微颤动,因为先前的动作发丝微乱,她后退一步,缓缓舒了一口气,平复完心情,这才拿过保镖手上的包包说道:“恬不知耻。”
程时栎用舌尖顶了一下后槽牙,脸颊处是电击过的麻感,血腥味一点一点弥漫在口腔里,他没说话,只是低着眸。
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不欠沈惜什么,程时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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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惜已经离开,程时栎却坐在餐桌前,愣愣地看着桌上的几盘冷菜。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拿出手机看了眼,原来时间已经八点,打开微信,才看到一个多小时前对方发来的短信,“有急事外出,晚点回。”
程时栎别过头,客厅的落地窗外夜色黑沉,对面楼栋星点灯光散落,他拿过垃圾桶,将桌上的饭菜清空,一盘接着一盘倒进篓子里。
黎辘到家的时候,屋内一片昏暗,他虽然尽量往回赶,进门时已过晚上十一点。
以为程时栎已经睡着,黎辘没开灯,轻手轻脚往卧室走。
经过客厅,黎辘皱了下眉,停住脚步。
程时栎身上穿着一件白T恤,底下是一条很短的灰色运动裤,他就那么侧身躺在客厅的地毯上,怀里抱着什么,透着一点淡淡的黄光。
黎辘走过去,低头瞥向地上的人,紧闭着眼睛,蜷着身子像一只被晒干的海马。
昏暗的光线下,程时栎脑袋微微扬着,明暗交替中露出一节下颌线。
茶几背后放着酒瓶,前阵子黎骏从海外空运回来几瓶好酒,收藏在酒柜里,这是其中一瓶。
空杯子滚落一侧,睡着的人丝毫没察觉有人靠近,平缓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室内飘着,若有似无的酒气落了下来。
黎辘弯腰扒了一下,见程时栎怀里抱的,是卧室里一直放在床头柜上的蘑菇灯。
他揪了一下那颗蘑菇,程时栎也跟着动了动,下一秒却将手臂勒得更近。
“程时栎。”黎辘起身揉了揉眉心,低头摇了一下对方的肩膀,眉眼间的不悦溢出,“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没人回答,程时栎很有毅力地保持着原先的动作,客厅的中央空调呼呼往外送风,这人却一点没觉得冷,也不知道躺在这儿睡了多久。
没开灯四周依旧一片昏暗,勉强能感受到对方的身影。
黎辘只好一只腿跪在地上,强硬地把程时栎手里的床头灯抽出来扔在一旁,滑溜溜的质感,他的手臂从程时栎脖颈下穿过,试图想把人抱起。
光线亮起一些,黎辘动作轻柔,程时栎却在这一秒猛地睁开眼睛。
他迷瞪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黎辘,他下意识伸手抓住对方西装的衣襟,就这么一拽,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
黎辘没动,身子被抓着前倾,嘴唇擦过程时栎的耳侧,冰冷的触感。
半晌后他直起腰,维持住半跪的身形,黎辘没说话,就这么看着盘腿坐在地毯上的程时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