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知消息了大局已定，还要再派大军远征。王承恩说日月汗打仗每次都要赚很多银子，但这次好像占不到什么便宜。”

　　虽然说皇太极对什么都感兴趣，包括天上为什么有星星、地上为什么有高山海洋，但他最热衷的还是国家大事，总喜欢探讨如何治理国家。

　　“……你回答他！”洪涛用手捂着嘴稍稍抬起头，觉得还不是太保险，干脆把回答的权力让给了平头哥。

　　这个愣小子每天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在扎营之后去找女真人摔跤搏斗，顺便学学如何在野外认路、打猎的本事。没几天就与皇太极混熟了，既然交情深那就别怕沙土多。

　　“万岁爷会用铁轨铺满这条路，然后让军队和商人坐着马拉轨道车往来，那样不出十日就能走一趟。沿途有这些军堡可以补给，路途应该也不算远。”

　　平头哥好像并不怕风沙，咧着大嘴兜着风给皇太极讲了讲轨道的妙用，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轨道车的速度，最终得出个比较乐观的结论。

　　“2000多里都铺上铁轨！这怕是要用几万人和几万斤铁，光靠商人往来要多久才能赚回来？”可是皇太极对这个回答不是完全满意，随之又衍生出三个问题。

　　“那……万岁爷说能，自然是能赚回来的，你少操心！”然后就被平个头给怼了，他俩的关系显然没好到能被当面质问，还回答不上来的程度。

　　“你想不想上学？”要不说话痨是绝症呢，还没两句洪涛就听不下去了，冒着被灌一嘴沙子的风险，用手捂着也得说话。

　　“……上学是小孩子的事，我是大人了！”皇太极想了想，摇着头拒绝了，理由是年龄不合适。

　　“花十年时间进学堂里学习，然后这些问题就不用问别人了，自己都能想通，亏吗？”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洪涛觉得皇太极是个可造之材，或者说任何一个开国之君都有其必然性。如果能善加利用，不光没有害处，说不定还能提供助力。

　　前提是必须要尽快提高知识储备，不能光靠天赋和本能。在自己建立的这套体系里，对天才的需求并不大。无论做文官还是武官，都需要对世界有一定的认知，否则天赋再高也一无是处。

　　至于说会不会存在尾大不掉甚至谋反叛逆祸乱一方的风险，肯定有，但很小。其实不光皇太极有这种风险，任何人都有，也都不用太担心。

　　还是那句话，靠人玩人能一时忠心，无法长期稳定。必须把所有人都纳入同一套规则之下，才有可能长治久安。

　　有了这套体系，任何人想推倒重来都会受到体系的无情限制。目前体系正在慢慢成型，虽然还不是很完备，可皇太极也不是马上能拿到权力。等他羽翼丰满了，体系也该基本完成了。

　　“十年……肯定十年就够？”

　　这个诱惑对皇太极非常大，因为他一直都不太服气，总觉得日月汗没什么过人之处，凭什么如此容易的将自己打败？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又觉得这位皇帝确实与众不同，尤其是知道的东西非常多，有点深不可测。

第889章 若羌

　　“君无戏言……呸呸呸……你仔细想想，打完这场仗再回复不迟。现在朕给你个新任务，率领八旗军沿着木桩突前为大军开路，尽快找到茫崖堡，通知守军做好准备。”

　　本来洪涛还想给皇太极讲讲这十年内该重点学些什么，结果刚开课又吃了一嘴沙子。索性暂时停课吧，这也不是什么太急的事儿，何必非要吃着沙子絮叨。

　　眼下啥都是瞎扯，先找到茫崖堡，通知守军把储藏的给养提前搬出来才是关键。不要等大军抵达时再准备，又得耗费大半天时间。

　　现在抢的就是时间，如果自己这边不能快速占据叶尔羌和喀什噶尔城，把叶尔羌汗国的统治者和贵族大部分抓获，北路军就必须向哈密发起强攻了。

　　别看瓜州距离哈密只有700多里，不到西宁卫至茫崖堡的一半路程，其间却全是戈壁无人区，没有一处能获得补给。

　　仅有的三四个水源地还是泉眼级别的，流量每日顶多够百人饮用，再加上战马和骆驼，估计连百人都满足不了。

　　北路军若想通过就得放弃备用口粮和大部分辎重，携带大量饮水，变成纯粹的轻步兵。以千人或者五百人为单位，一批一批的长途跋涉。

　　没有足够火炮和弹药的陆军，如果遇到了几倍数量的敌人骑兵，胜负还真很难预料。就算最终能获胜，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局面要是真变成了那样，完全就是自己的决策失误。真不如堂堂正正穿越外喀尔喀草原，从北疆绕路攻打哈密。就算要耗费一倍以上的军力和物力，也比战死成千上万的陆军合算。

　　若羌，扼守着南疆通往青藏高原的咽喉要道，位置十分重要。但在叶尔羌汗国统治者眼中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甚至被当做了排除异己的流放地。

　　要不是还有断断续续通往阳关的几片小绿洲，恐怕连正式的汗国军队都不会派驻，仅靠当地三个小埃米尔的族群武装维持。

　　达涅尔是英沙吉埃米尔的三子，据说祖上有突厥人的血统，长得高大英俊，面容有棱有角。除了相貌英俊之外，从小还很善于和人打交道，人缘非常好，一直被家族看重。

　　此次被委派了若羌总督的职务，虽然听上去像是被发配了，但意义却不普通。拉提甫汗率领主力去了吐鲁番，随行的还有喀什噶尔总督和于阗总督，称得上强兵的除了叶尔羌城的几千人马就属若羌总督了。

　　所以别看官职不太起眼，信任感却是满满的。有了汗族和沙迪和卓家族的这份信任，等吐鲁番的战事一结束，肯定会被委派更重要的职务。

　　另外对于家族本身，到若羌任职也不算一点用没有。由于英沙吉家族一直支持沙迪和卓家族，近些年壮大了不少实力，有了继续扩张的需求。

　　但叶尔羌城、喀什噶尔、叶城附近肥沃土地和草场早就被各家族瓜分干净了，想挤进去除非使用武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时只能退而求其次，到外围寻找有利于家族扩张的目标。若羌虽地处偏远，资源却还不错，最主要的是当地的几个埃米尔都比较弱，不受汗族和沙迪和卓信任，吞并起来比较容易。

　　达涅尔充分理解了父亲的意思，率军抵达若羌之后马上就对附近的三个小部族展开了调查，最终选择了城东的阿巴什家为打击目标，来了个杀鸡儆猴。

　　他先以拉提甫汗的名义征用了阿巴什家的庄园当做临时住所，又将兵营设在了城东大片葡萄园旁边，故意纵容兵将们肆意践踏。

　　老阿巴什虽然强烈反对，声称要去叶尔羌城找大汗告状，可面对来势汹汹的军队毫无办法。不抗议还好，这下不光庄园和葡萄园没了，还把自己和家人也都送进了囹圄，几十口人全被抓了起来。

　　实际上他还不知道，达涅尔根本不会归还庄园和葡萄园了，只等吐鲁番那边的战争有了结果，就会随便找个与汉人有来往、与白山派有来往的借口，纵兵把阿巴什家族连根拔起。庄园、土地和族人都会变成英沙吉家族所有。

　　但有一个人不能杀，阿巴什的孙女古兰丹姆。真是个大美人，达涅尔第一眼看到那个女孩时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坐在马背上久久无法挪开眼神。

　　“这么晚了谁还在大声喧哗，想挨鞭子了吗！”

　　脑海中刚刚浮现出那个美丽的身影，屋外就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听上去距离挺远，像是在院外，有人声嘶喊还有兵器碰撞。

　　这让达涅尔非常恼怒，明明已经下令不许骚扰附近的居民，他们将来都是英沙吉家族的人了。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事。

　　“埃米尔、埃米尔……不好了，有一群家伙闯进了镇子，见到人就砍！”不等卫队答话，又有人在院门外嘶喊了起来，嗓音很是凄厉，像是见到了魔鬼。

　　“废物，连村民都压制不住。马上查清楚是谁的族人，难道都不怕死吗！”这时达涅尔突然有了种不好的感觉，难道是阿巴什家族看出了形势不对，要先下手为强？

　　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自己并没把主力全派往前面的绿洲，在若羌城里留了足足两千骑兵，就算此地的三个家族都联合起来也是鸡蛋碰石头。

　　“他们……他们好像说的是蒙兀儿语，穿着和武器也像蒙兀儿人……”屋面的卫兵显然无法回答长官的问题，只是凭借隐隐约约的喊声和模模糊糊的身影，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判断。

　　“蒙兀儿人？卫队长，你先带二十人去镇里看看，通知其余的人马上集合，派人看好后面的屋子，不要让阿巴什家的女人趁乱溜走！”

　　这就让达涅尔更糊涂了，蒙兀儿族群在南疆数量还是不少的，但大多聚居在大漠的北边和东边，怎么会出现在南边呢？但光在这里问显然得不到准确答案，还得亲自出去看看。

第890章 审美一致

　　屠杀，发生在黑夜中的若羌城内外。低矮的土墙根本挡不住八旗军的冲锋，散落在小镇东侧的军营更扛不住陆军的火枪。

　　南路军在抵达茫崖堡后片刻也没停留，一支百人队补给完毕就开拔一支，不再吝啬马力，以每天80里的速度沿着山间小路如猛虎下山，只用了8天就抵达了若羌以东的伊循古城。

　　洪涛安排了两个千户趁夜切断古城通往西边的道路之后再实施包围，自己则率领大军继续向西，直扑若羌。只要顺利拿下这里，突袭计划基本就算赢了一半。

　　若羌被攻陷的消息根本无法及时向西传播，因为这里是大漠边缘，放眼望去一马平川，也只有沿着道路走才距离最近，不存在绕小路抄近道的可能。

　　从若羌开始算，向西每隔百十里就会有一个大绿洲，上面生活着成千上万人。粮食、水源、马匹唾手可得，再也不用发愁补给了。

　　但让洪涛没想到的是，若羌的守军会如此不堪一击，在被八旗军包围之后依旧试图进行谈判，而不是集中力量及时突围。

　　既然这样那就别客气了，让陆军点亮汽灯在外围堵漏，凡是从八旗军绞杀战中逃出来的一律拦截，但不接受投降，一律用刺刀捅死。吃喝是不愁了，可弹药还是得省着用。

　　“嗳嗳嗳，平头，你快去告诉皇太极，只杀拿武器穿盔甲的士兵，不要连累百姓。先把他们驱赶到一起看管起来，由后卫部队接管。

　　其余的人抓紧时间休息，到天亮还有三个多时辰……不对，这里的天亮的早，恐怕不到两个时辰了，能睡会儿就睡会儿，明天还要赶路呢！”

　　这次洪涛没再让大军继续赶路，而是选择了在若羌城短暂休整。可惜他还是疏忽了一点，时差！好在及时反应了过来，犯错的结果仅仅是连累士兵们都少睡了一个时辰。

　　“日月汗……看，她是这里最美的女人，战利品！”不一会儿，皇太极骑着马拎着铁骨朵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到了御驾外围从马上扔下个挺大的东西，很兴奋的样子。

　　“算了，穿着甲胄就别搜了……啧啧啧，你眼光还不错嘛！”

　　看着浑身到处是血点子的模样，洪涛摆了摆手，示意王承恩不用搜身了。然后走到外围看了看被扔在地上的东西，啧啧称奇。

　　地是沙土地，女人并没摔坏，只是有点灰头土脸。不过就像宝石，即便嵌在石头上仍旧掩盖不了光芒。两个字，漂浪，四个字，异域美女！

　　具体就不形容了，后世里的新疆美女长啥样，这时候必须再加个更字。可能是因为混血代数不够多，相貌上有明显的波斯特征。

　　“战利品，日月汗先挑！”

　　见到皇帝对地上的女人连口称赞，皇太极跟着笑了起来。一把将女人提起，用沾着血的大手顶在下巴上，强迫她抬起头，好让皇帝看得更清楚。

　　“……她是你从当地百姓家里抓来的？！”洪涛没有光盯着女人的脸看，而是全身上下扫视了两遍，然后脸一沉，明显不太高兴。

　　这一路上除了谈天说地，满足了皇太极不少好奇心，还不止一次重复过大明军队的作战纪律。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能随意劫掠，除非有寸草不留的命令，或者有人反抗，否则不允许随意杀戮非战斗人员。

　　八旗军，包括内蒙古骑兵都有收集战利品的习惯，这一点洪涛没有完全禁止。但只能从战斗人员身上拿，不许随意抢掠百姓。而八旗军和内蒙古骑兵跟随明军出战也是有军饷的，不存在入不敷出的借口。

　　“不是百姓，是军营，将领的军营！家眷，她是敌人将领的家眷，还有几十人，不算百姓！”闻言皇太极有点急了，违反军纪是啥后果他清楚，赶紧为自己辩解，结果越着急汉话越磕巴。

　　“#@#%……&”这时被皇太极抓着后背的女人突然说话了，虽然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但能明显感觉到她在重复一句话。

　　“……日月汗，她说她是被敌人将领抓进军营的！我不知道，虽然错了也该从轻！”

　　这下皇太极更急了，他应该是听懂了女人在说什么，然后也用差不多的腔调与之交谈了起来。几句话之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单腿跪地承认了错误，不过也没忘了叫屈。

　　“你会这里的语言？”这个小意外让洪涛心生疑虑，边提问边冲平头哥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不动声色的向前蹭了半步，随时准备用门板一般的身体挡住一切飞向皇帝的东西。

　　“是蒙古语……我能听懂一部分。她说她是和邻居学的，这里有定居的蒙古牧人。”皇太极肯定没留意到平头哥的小动作，他很忙，一边回答皇帝的问题一边继续和女人交流。

　　“去把你抓的敌军家眷都带过来……王承恩，去找个会蒙语的问清楚她的来历。”可惜洪涛是不会轻信任何人的，先把皇太极支走，然后开始单独审问女人。

　　会叶尔羌汗国语言的人明军里没有，但懂蒙古语的蹴鞠队和壁虎里有好几个。如果女人真懂蒙语，那事情很快就能搞清楚。

　　事实证明洪涛再一次多心了，皇太极没说谎，这个漂亮女人确实是从军帐里抓到的。但也确实不是战利品，因为她是被汗国军队抓的俘虏，真正身份是若羌本地一位埃米尔的孙女。

　　但为什么被抓，她们就不清楚了，此时下令抓她们的汗国将领正躺在尸体堆中逐渐失去体温呢，而且小半个脑袋已经被打烂了，还是皇太极亲自下的手。

　　当时他们俩正好在大院门口碰面，皇太极虽然没见过叶尔羌军队啥样，但从头盔和满身链甲的装束上猜出对方是个军官，那还犹豫啥，催马冲过去一个回合就将其凿在马下。

　　事后被皇帝问起来为何不抓活的，他回答得理直气壮：活的不好抓，会损伤更多士兵。日月汗吩咐过要减少伤亡，一骨朵打死最简单！

第891章 蛋壳上有裂缝

　　“先把她们安排在附近，找几个人分头询问。阿巴什，你留下。请吧，这是我们的军粮，边吃边聊。”搞清楚了众人的来历和各自的身份，洪涛又开始望着屋顶发愣了。

　　片刻之后好像有了决断，先让参谋把阿巴什一家暂时安顿起来，又把阿巴什家族的族长，或者叫埃米尔单独留了下来。一挥手，平头哥和王承恩摆上了晚饭。可真是晚饭，再拖一个多时辰就能当早饭吃了。

　　“可以告诉他朕是谁，来自什么地方，再问问他汗国军队为什么要抓自己的百姓。”

　　由于没人懂叶尔羌汗国的语言，之前又不知道这里的人会蒙语，所以洪涛根本没下达抓俘虏问口供的命令。

　　八旗军的杀伤力有点强，再加上陆军在外围堵截，一仗打下来几乎所有穿着甲胄、拿着兵器的守军都被杀死了，谁穿得整齐、高档，谁死的最快。

　　现在想找人问点事，就只剩下这一家被从军营里救出来的俘虏了。洪涛倒不指望能从他们嘴里问出多大的汗国军方调动机密，而是搞不懂为什么当地守军要抓捕当地的部族首领。

　　大明帝国在哪儿，阿巴什老人真不清楚，甚至没听说过。但他还是尽量仔细听旁边年轻人用很不标准的蒙古语提出了问题，再尽量给予详细的答复。

　　现在的情况是不可一世的汗国军队，被大明皇帝率领的军队轻而易举打败了，败得还特别彻底，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而自己全家也被大明帝国皇帝从囚禁状态中解救了出来，至少目前没看出对方有什么歹意。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因为大明帝国皇帝亲手将孙女还给了自己，眼神中见不到一丝贪欲。活了六十岁，又是一个族群的首领，还是有点识人之明的，更在复杂的环境中积累了一些朴素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