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呢?两个字,民族。历史有时候非常相似,翻开中国历史数一数,从南方向北方侵袭的次数少之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北方族群南下。
缅甸也一样,历史上第一次统一缅甸的就是来自北方的缅族,它们征服了上下缅甸的所有族群建立了蒲甘王朝,后被元朝所灭。然后各族势力马上分崩离析各自为政,直到缅族为主的东吁王朝再次统一缅甸全境。
蒲甘王朝建都蒲甘城,位于曼德勒附近,属于伊洛瓦底江中游。东吁王朝建都东吁城,也位于伊洛瓦底江中游。
如果再算上清朝时期的贡榜王朝建都曼德勒,会发现古代缅甸首都都集中在伊洛瓦底江中游,最北不超过曼德勒,最南不超过东吁城。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说这片地区有魔力?魔力肯定是没有的,但粮食产量大大滴!
伊洛瓦底江与中国的黄河一样,是两国各自的母亲河。在古代农业技术不太发达时,中游地区更有利于农业发展,比如黄河中游的关中地区也要比下游发展的早。
有了发达的农业,才能繁育更多人口,人口多了才能开垦更多田亩,这是个正循环。
另外再看看三次统一缅甸的是谁,全是缅族为主的王朝。而缅族据说来自雪区,那就是缅甸的北方。
按照中国人的传统,北方人不会太适应南方的气候,所以选国都的时候最南也就到长江沿线了。缅甸人好像也有这个习惯,牢牢把控住中游的平原产粮区,这样向北或者向南都比较方便。
后世里缅甸曾一度把首都放在了仰光,利用海运发展的还不错,成为东南亚的大港口。但没过多久又把首都迁回了中部的内比都,原因还是同样,民族。
如果让下缅甸地区的孟族人经济发展的太好,掌控了国家经济命脉,那以缅族为主的政府就不好控制全局了,搞不好会再次分裂。
洪涛之所以敢派海军不远万里到沙廉港占便宜,也是看准了缅甸的民族问题。他想扶持当地的孟族人与东吁王朝对抗,间接逼迫缅族人把大部分精力从北方转移到南方。
这样一来不光解了云南的燃眉之急,还能变相消弱东吁王朝的实力。等腾出手把云贵川地区的改土归流工作完成,再回过头来对付一直不安分的缅族政权。
到时候是直接武力铲除,培养傀儡政权,还是继续扶持孟族人向北扩张,视当时的周边各国状态和经济情况再议。
这也是洪涛为什么停止扩张,拿出大量精力和人力财力去解决云贵川等地土司的原因。不把内部的民族问题搞踏实,占领的地盘越大麻烦就越多,最终让中央政府左支右绌、顾此失彼、焦头烂额。
做为一只走到哪儿就把蛆下到哪儿的大绿豆蝇,洪涛坚决不允许有别的苍蝇在自己的蛋上下蛆。民族问题,就是蛋壳上的裂隙,必须优先重视。
第937章 沙廉港6
战斗过程就不赘述了,没有任何亮点可言。由砖石垒砌外层、夯土充填内部的沙廉城墙,面对秦级战舰上的66毫米舰炮没有任何防御力可言。
城墙上的鹰扬炮,或者叫佛郎机炮,口径虽然有比舰炮大的,可射程惨不忍睹,根本够不到停泊在江中的战舰。
那些穿着藤甲、扛着巨大火绳枪的东吁士兵更尴尬。往江边冲吧,全成了舰炮的活靶子;缩在城里吧,依旧是活靶子。不管如何加装发射药量,弹丸依旧打不到战舰。
实际上作为第一攻击舰队的两艘秦级战舰并没火力全开,而是沿江直上,顺着Y字形的东侧航道绕到了沙廉城的北侧,封死了守军过江北撤的可能。
然后派通讯船去江口送信,招呼主力舰队进入航道,一边清理那些所谓的东吁水军船只,一边给陆战卫开辟登陆场。
等到两艘汉级战舰扭动着庞大的身躯钻进江口,停泊在沙廉城正东的江面上,城里的守军应该已经知道战局走向了。乒乒乓乓的枪炮声越来越稀疏,登上桨帆船试图冲击的水军也全都不见了。
“司令、司令……稍慢!既然敌人不出城,就没必要再炮击了吧。只要让陆战卫用野战炮把城门轰开,估计战斗就结束了。”
但在战斗过程中还是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日月银行代表计不全在黄南平要下令对沙廉城炮击时,突然上前拦阻。
“嘶……不把城墙轰开谁知道后面藏了多少兵?我不能让陆战卫士兵拿性命去冒险!”
黄南平很烦,以往作战都是由指挥官下令,只要没有明显违反作战计划的举动连参谋都不会干预。现在可好,是个人就能上来提意见,而且还不是军人。
“嘿嘿嘿……司令说的没错,肯定不能让陆战卫士兵冒险。可咱不是没有时间限制嘛,如果能在攻城之前派人进去和守军谈谈,劝他们投降,是不是更合算一些?
毕竟炮弹是要花银子的,把城墙打烂了需要更多银子修补。还有这些小船,能留下的就留下吧,拉回去放到马尼拉和岘港都可以卖钱,算起来也是笔不小的收入。”
面对一脸横肉、杀气腾腾的黄南平,计不全满脸赔笑但半步不退,还在絮絮叨叨的讲述不能炮轰的理由,且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银子!
他已经把沙廉港算成了日月银行的囊中之物,每一块砖、每一扇门、每一条船都是账本上的收入,能省就省,弄坏了哪一个都是损失。
“……靠,这仗没法打了,要不你来指挥!”黄南平哪儿受过这种窝囊气,当场就拍着舵台吼上了。
他的责任是在取得胜利的前提下尽量减少伤亡,至于说什么东西值多少钱,该不该保留,根本没算过,也不应该算。打仗又不是做生意,哪儿算得了那么清楚啊。
“哎哎哎,黄老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登陆的活儿我来吧,你去躺椅上歇会儿。大副,升陆战都司旗,更替指挥权!”
眼看敌人没打过来自己人先要翻脸了,李如梅赶紧一步跨在两个人中间,连推带搡的把黄南平塞进了躺椅,然后大声宣布接管了战役指挥权。
“计经理,派人去劝降没什么问题,可咱都不会这里的话,派谁去合适呢?”
李如梅虽然也属于一线指挥官,但他的官场经历可比黄南平多多了,属于能伸能缩的大丈夫,还有一套杀人不见血的套路。
他也看不惯外人在作战的时候指手画脚,但他不打算和计不全硬顶,而是来怂颠坏,用各种难题迫使其靠边站。
“哥敏就不错,我亲自进城!”没承想计不全根本不接招,自告奋勇挺身而出了。
“这……这不太合适吧!”这下不光李如梅傻眼了,连假装生气的黄南平也摸着鼻子没了办法。
“没什么不合适,按照贷款合约,沙廉港的一土一木都是帝国的,日月银行代为记账保管。做为银行经理,在能减少损失之时责无旁贷。
黄指挥,请派船将我送上岸,再把哥敏也接过去。计某入城之后两小时不露面就不必再等了,剩下的全由海军负责,日月银行已经尽力。”
面对一甲板海军将领们的不解眼神,计不全挺了挺胸脯,大声道出了如此行事的理由。然后走向船舷边,等待小艇落下。
“给武装货船发信号,让他们派一什士兵上岸保护计经理!”见到计不全心意已决,李如梅也没法深劝,只好向领航长下令,用旗语通知后面装载陆战卫的船只配合。
“算了吧,派兵上岸没什么作用,反倒更容易引发误会。都指挥只管做好登陆准备,不管计经理能不能回来,我们终归还是要上岸的。”
这时王大头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小本子张嘴说话了,但不是劝解计不全放弃孤身入城的打算,而是不让陆战卫士兵陪同。倒是也有道理,如果对方不想投降,也不想放计不全回来,那多了区区十名士兵又有什么用呢。
有可能是计不全巧舌能言,也有可能是船坚炮利威慑力足够,一个小时左右城门缓缓打开,守军出城缴械投降了。
“麻烦李指挥派船把他们送往对岸,再派兵入城制止孟族人的仇杀和劫掠。”计不全也全须全刈的出来了,当李如梅带着第一批陆战卫登上河岸时,他又有了新的要求。
“东吁国的士兵可以放走,仇杀就先不用管了,等他们发泄的差不多时再入城更合适。”
李如梅还没想好该不该答应投降条件,王大头就把话接了过去。声音虽然不大,一张嘴就等于决定了几百几千缅族居民生死。
“可城里的居民留下来也有用处!”计不全并不同意王大头的做法,又把日月银行抬了出来。
“计经理,别忘了奥总理的信,有问题由我全权负责!”王大头指了指计不全的上衣兜,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阴笑提醒着,然后计不全就不说话了。
第938章 孟族的报复
“我回去必须和参谋部提提了,今后如果总是这么作战,干脆把指挥权交给日月银行或者统计司得了。”
李如梅没有跟随陆战卫士兵向纵深进发,背着手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两个师出同门的年轻人斗嘴,直到分出了胜负才不咸不淡的揶揄了一句。
“沙廉港肯定不是最后一战,再往西去还有不少港口具备战略价值。半年前我已经去摸过底了,那边有几个葡萄牙人的补给点。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就会常驻那边,改日再见喽。”
王大头对李如梅的态度没说什么,而是摇晃着大脑袋讲起了他自己的工作安排,最后冲站在远处的哥敏招招手,一起向城门走去。
“若是海军还有西进计划,不妨拿着作战计划再来日月银行谈谈,一枚银币也不用花还能白落座军港,真不亏。都指挥是明白人,有空多与黄指挥讲讲,我还有账目要算,告辞!”
王大头前脚离开,计不全后脚也走向了河边的小艇,同样也留给李如梅一句话。
“嘿,怎么还威胁上了!西进……西边……嘶,西边!备船、备船,回旗舰!”李如梅站在原地都没来得及拱手,就陷入了深深的思绪。
这两个人说的话明显包含深意,可到底是什么呢?想了好一会才捋出了来点头绪,然后就再也待不住了,带着卫队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河边跑。
深意就是两个字,西进!海军虽然没真正去过西洋,但这几年从来没断了派遣交通船去西洋勘探水文资料,至少在地图上并不是空白。
如果皇帝有意继续向西扩张,首当其冲的就应该是被称作印度半岛的南端某地。实话实说,海军对那里的风土人情确实不了解,从现在开始完善好像也来不及了。
王大头不就是在暗示下次海军西进还得去求他提供情报嘛。堂堂几万人编制、上百艘舰船的海军,愣是又让大脑袋给卡住了!
不对,不光是大脑袋,还有一张西番女人的丑脸。计不全的意思也很明显,要是这次在沙廉港获得了成功,下次西进保不齐还得让日月银行贷款。
皇帝的赚钱手段举世无敌,在省钱方面也是鲜有敌手。本身向日月银行贷款打仗的主意就是皇帝出的,能少花海军军费又可以达到预期效果,为什么不呢?
自己必须去找黄南平和王远景商量商量,不能再这么受制于统计司和日月银行了,哪怕依旧还需要情报和贷款,也得定下个合理的章程。打仗归打仗,治理归治理,经济归经济,可以合作,但不能越俎代庖。
王大头的一句等等先别入城,让沙廉城里的人口直接减半,也让缅族和孟族的仇恨更深了一层。很多老实巴交的农户被裹挟到复仇队伍里,见多了鲜血和死人之后如同恶魔附身,转眼就成了杀戮的主力。
幸好以吴根为首的几个孟族部落知道沙廉城以后会优待孟族人,从心里不想将城市破坏得太严重,见势不妙赶紧去西城门处找到了王大头,让陆战卫入城弹压,才避免了更大规模的仇杀和劫掠。
当杀红了眼的孟族人被陆战卫一顿排枪驱散,沸腾的血液逐渐冷了下去,很快又恢复了唯唯诺诺的本性,开始在陆战卫和吴根等长老的带领下,把被他们亲手杀死的尸体一具具抬上牛车,运往河边集体火化。
清理工作持续了一天半,河边堆起了十多个大篝火,浓烟裹挟着怪异的人油味道飘散出去很远仍依稀可辨。幸亏此地距离江口不远,时不时有比较强劲的海风帮忙,否则十天半个月味道也散不尽。
“谁爱进城住谁去,姐济,这里交给你了,应龙卫跟我回去,马上登船!”
李如梅只在岸上待了一天一夜就跑回到船上去了,而且不打算继续率兵驻守,把沙廉城的防卫任务全交给了巨蟹卫指挥使姐济。
李如梅能跑,可黄南平却不得不留下来。由于还没见到据说很善于海战的阿拉干王国海军露面,为了稳妥起见,只把武装货船放了回去。他率领9艘战舰继续停泊在江面和海面上,等待有可能发生的海战。
“就不能挖坑埋了,非要烧,又是你出的主意?”几天来的眼睛看、鼻子闻,让他这个老海盗都有些不忍了,看到大脑袋出现在船舷边,马上喷了过去。
“这是他们的风俗,杀人不过头点地,死后还是要尊重的。明天我就要去吉大港打听阿拉干人的动向了,如果不出意外两周之后回来。
姐指挥,西门外那5艘桨帆船麻烦找人帮忙盯着点,别让计不全顺手牵羊弄走。海户司里怎么会出他这样的人,肯定是和奥雅妮学的,近墨者黑啊!不白受累,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个孟加拉姑娘!”
王大头是来告辞的,沙廉港里的事情他能做的已经安排妥当了,继续待下去不符合身份。留下两名会当地话和汉话的葡萄牙船员充当翻译,继续冒充葡萄牙商船去别处招摇撞骗。
除了告辞之外还有点私事要拜托留守的陆战卫最高长官,但说话很不客气,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太监聊姑娘,直直的往心窝子里戳。
“一个不够,最好多带回来点。不光你有师哥师弟,我也有,大家分一分,弄个百八十的也不嫌多!”奇怪的是姐济并没因为被人当众取笑太监身份而生气,还笑呵呵的附和,并亲自到船舷边上送别。
“你们早就认识?”
黄南平见状很是好奇,像姐济这样出身宫里的太监军官在海军中并不罕见,而且资历都很老。知道其底细的同僚都讳莫至深,从来也不拿这件事开玩笑。
“他刚入海户司的时候,我经常跟着万岁爷去授课,那时候见了面他得给我行师徒大礼。长大了,也算有点出息,能为万岁爷和朝廷分忧,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媳妇和孩子都是他给找的,嘴贱点无妨,重要的是人品。”
如果是别人问,姐济大概率不会如实回答,但黄南平是南海舰队司令,真要想搞清楚不说也瞒不过去,索性挑主要的讲了讲。
第939章 将在外
“……他可不光是嘴贱,人更贱!整日里拿着个小本子站在边上写写画画,搞得大家都没法说话了!”这个答案太出乎黄南平意料了,好在姐济是海军里的老人了,关系又不错,才敢发发牢骚。
“他记他的,咱们说咱们的,万岁爷对有功之臣心宽如海,不会因为些许言语降罪。倒是这座城得好生伺候着,千万不能出了纰漏。陆上的事情属下包了,江面和海上还要仰仗都指挥使的舰队多多提防。
昨日里我带人在城里和周边转了转,情况不太乐观。农田是不少,可长势太差。这里的人根本不会种地,撒下种子就不管了,田里的草比秧苗还高。靠他们怕是养不活巨蟹卫,海路是唯一获得补给的通道。”
相比起其它军官,姐济对统计司和王大头并没有特殊的畏惧。倒不是天生胆子大,也不是和王大头私交好,而是在皇帝身边待过,知道深浅。
他现在担心的不是王大头在小本上写了什么,而是巨蟹卫今后的补给。既然要把沙廉港建设成海军的永久基地,那驻守的时间肯定不会短。
就地补给短期内肯定不靠谱,一部分给养和大部分建筑材料、人员都要靠海路运输,舰队的压力应该比陆战卫更大。即便黄南平的职位比自己高,这话也得提前说,免得因为战斗过于轻松而产生疏忽。
“我也正在琢磨呢,王大头怕缅族闹事纵容孟族下了杀手,有利有弊啊。现在城里是安全多了,孟族那几个姓吴的老头也愿意合作。可他们连地都伺候不过来,哪儿有多余的人手帮忙建城建码头。
如果全靠从马尼拉和岘港雇佣人手往这里运成本太高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大城或者亚齐人帮忙,让他们出人出粮,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