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倒也是条路。不过当兵可是很危险的，要是战死了呢？”这时候洪涛又觉得自己三十多年没白干，至少把百姓畏惧当兵的毛病给改过来了。

　　不过林六的想法有点过于乐观了，这十年来是没怎么打仗，可不意味着往后也不打仗。上了战场，就算武器装备占优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如果面对同样装备了火枪火炮的敌人伤亡率会大幅度提高。

　　“战死就战死，有了抚恤金和抚恤田老婆孩子就不愁活了。等孩子长大再去当兵，总不能总那么倒霉。对，一定要多生几个孩子，像我家，二哥和我都战死，我爹娘也不会没人供养！”

　　对于这个问题，林六表现得要比洪涛还豁达。他好像并不太在意生死，而是更看重该怎么活，能不能让生活变得容易点。

第969章 小琉球大基地4

　　“想没想过让孩子去读书？”

　　这就让洪涛有点纳闷了，广东和福建是新政开展最早的省份，也是新学普及最广的地区。林六连战死和伤残都算计清楚了，为啥就没提过上学呢？一个字都没提。

　　“呵呵呵……我两个侄子都读过新学，上了半年就让我爹叫回去了。能认识几个字，会写名字就够了，学那么多没啥用。

　　考取功名得是文曲星下凡，哪能是个人就成的。他们要是想多读书，将来当了兵一样能学，不耽误。”

　　对于这个问题，林六有不同的观点，且非常笃定。哪怕他在军队里也要进行文化学习，并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是啥样，依旧和之前窝在山村里没什么质的改变。

　　“马保国，朕给你个任务，拿出一份切实可行的计划，让大明境内的每个孩子都至少上三年新学。先不用全面铺开，找一两个省份试点。”

　　聊到这里洪涛就没什么可问的了，但心里却多了个想法，扫盲！之前一直盯着新学体系的建立，总琢磨着如何代替原有的科举，结果把最基本的环节给忽略了。

　　像林六家的情况肯定不在少数，就算把新学开在他家门口该没用还是没用。上千年养成的习惯，真不是多几千座学校能很快改变的，就算免费入学，可人家还嫌耽误工夫呢。

　　这时候就不能完全靠自觉了，必须上强制手段。只有把基础打好，改变底层民众一直以来对知识的态度，才能达到质变。

　　挑选精英加入管理团队固然重要，可要是从长远计，普及教育和提高全民素质更迫切。有道是水涨船高，一个族群或者国家的总体水平光靠一小撮精英不足以长期维系，必须整体进步才能持续。

　　“陛下，教育部人单力薄，让所有小童都入学怕是难以实现。”

　　马保国闻言可犯了难，他倒不是反对皇帝的意见，只是教育部成立时间尚短人手严重不足，也没什么实权，即便只挑某个省试点也无法强令当地小童都入新学上课。

　　“你只管把计划提出来，朕自会去想办法。刑部、大理寺，让子民认识字、会写名字、能读报纸，算不算仁君之道？若是算，大明律里就该加上这一条，有了律法约束，教育部也好依法推广。”

　　对于马保国的难处洪涛能理解，但不打算放过。任何一级官府都不能强制小童入学读书不假，可要是大明律里写了这一条不就能了嘛。

　　此事若是放在二十年前，办起来会非常非常麻烦；放在十年前也要费一番口舌，纠缠上二三年。但现在不用了，言出法随，就这么厉害。

　　啥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只是替皇帝办具体事务的机构，同意不同意无所谓。谁不办、谁磨洋工，谁就可以等着锦衣卫上门查账了。

　　可以身正不怕影子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但位置必须腾出来。眼下不是没人可用，而是可用之人一抓一大把，朝廷里不再有不可或缺的重臣，离开谁都差不多，除了皇帝本人。

　　“你们长途跋涉多日，先去休息休息。这里的住宿条件虽然简陋了点，却比船上舒服多了。有什么需求只管向站岗的士兵说，他们会及时转告上官的。”

　　说起为义务教育立法，洪涛本打算在码头上开个现场会，再把意思表达明白些。可是看到一众大臣们蜡黄蜡黄的脸色和疲惫不堪的神情，又把主意改了。

　　毕竟是头一次出远海，一路上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眼下最该做的是休息而不是开御前会议。自己能用的官员确实比以前多很多，可那也犯不着往死里用。

　　“萧指挥，最近的农庄和种植园有多远？”

　　可官员们休息了，洪涛却不想闲着。他这一路上吃得香睡得稳，闲来无事还能钓钓鱼、与水手们搓几圈小麻将，在宫里可没这么多人陪玩，必须身心舒畅。

　　“回禀陛下，此处为军港，周遭没有农庄和种植园……离此最近的村子在山东边，差不多有20多里，住着30多户人，大部分是海军退役人员和家属，少部分是移民。”

　　这个问题让萧偲挺为难，他知道皇帝想去四处转转、亲眼看看，可近处确实没有，远处又不想让皇帝去，还不能撒谎。

　　“安全级别多少？”洪涛也没不管不顾的要去，而是先问了问安全问题。按照总参谋部的规定，在占领区内会划分出五个级别，分别是红、黄、蓝、白、绿，从高到低代表危险程度。

　　红色最危险，基本属于刚占领还没来得及清缴，随时随地都会发生战斗。黄色稍好，但仍旧存在敌对势力。这两种级别内的区域不适合生产生活，基本都是驻军。

　　从蓝色开始就可以有条件移民了，不过也要是武装移民。因为敌对势力仍旧存在，需要有自保能力。白色属于把敌对势力完全清除了，但有不同民族混居，治安情况一般。绿色就相当于在本土生活，基本排除了危险。

　　在目前的海外领地里，马尼拉城、吕宋岛中部、安南的几座大城市和内蒙古各地属于白色。恩鸟港、叶尔羌国大部、吕宋岛北部和南部，以及安南部分山区被划分成了蓝色。

　　而沙廉港、科伦坡则是黄色，属于不鼓励移民长期居住，但武装商人可以视自身能力结伴前往。

　　“春天陆战卫刚进山扫了一遍，把不肯出山居住也不肯合作的原住民赶到了更东边，才降到蓝色。大的族群暂时应该不会靠近，可还是会有零散的山民趁夜出来偷粮食和牲畜。”

　　萧偲没有只回答威胁级别，顺带着把海鸟港附近的情况全介绍了一番，特意指出蓝色也不是太靠谱，应该算半黄半蓝才对。

　　“那边不是有马场吗，找些马匹过来，随朕到村子里看看。平头，带人去牵马，选30名勇士同行！”

　　只要不是黄色，洪涛就没啥可怕的。此行并不是要进山，只是在山脚下转转，就算真有原住民下山偷袭，御马监的勇士也能应付。

第970章 转轮短枪

　　“陛下，勇士营装备的火枪好像和陆战卫不太一样，到底有何奇妙之处？”

　　见到皇帝非要去，萧偲也只能陪着。实际上他也觉得不会出啥大问题，别的不谈，光是陪同皇帝一起出行的几百名御马监勇士，就能横扫这座岛上的所有原住民了。

　　这还真不是吹，御马监勇士营和四卫营的官兵都是从陆军、海军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老兵，不光战斗技能和经验优秀，还要经过严格审查，恨不得把祖宗八代全查一遍。

　　除此之外装备也是最精良的。比如说在码头附近警戒的勇士，每人都穿着用藤条、钢环和鲸鱼皮制作的多层甲胄。据说可以在中近距离完全防御箭矢和劈砍，以及远距离的火枪射击。

　　为什么没有全军装备呢，一个字，贵，再一个字，慢。生产这样的盔甲机器帮不上太大忙，完全要靠手工制作，耗时费力。弄几千套还能承受，如果来十几万套，估计得把海军的战舰和大炮都卖了。

　　但有一样东西萧偲觉得还是可以争取争取的，那就是勇士们手里端着的火枪。它和陆军以及陆战卫使用的景阳二十式火枪有很大区别，长度略短、枪管尾部有个小把手。

　　“等平头回来让他教你用，不过不要惦记，暂时还无法装备全军。”对于萧偲的小心思洪涛心知肚明，却一口给回绝了，半点希望没给留。

　　这种火枪并不是新发明，准确的说应该在十年前就定型量产了，全称是24式后装针刺线膛步枪。

　　枪管长71厘米，口径13毫米，空枪不带刺刀重9斤。采用刺针发火方式和旋转后拉枪栓，单发手动装填，发射带底火的纸壳定装弹，标准射速每分钟12发，有效射程超过500米。

　　从各项数据上比较，24式要比用景阳九式改装的景阳二十式前装线膛火帽枪强多了，为什么过了十年仍旧没有普遍列装军队呢？

　　说起来还是一个字，贵！采用了旋转后拉枪栓，等于是在枪管后部开了个大口子，装填速度快了，可对金属加工精度有很高要求。

　　枪栓制造误差大了会降低枪管的气密性，不光影响射程和精准度，喷射出来的高温气体还会灼伤射手的脸部皮肤甚至眼睛。

　　就算由经验丰富的匠人精工细作，也不能完全弥补加工机械的精度。最终只能用橡胶圈来增强密封性，不过每射击几十枪就得更换一个橡胶圈。另外制造击针的钢材也得同时具备比较高的硬度和韧度，且也要经常更换。

　　光是制造成本高、耗时费力还不算，将引火药和发射药装填在一起的定装纸壳弹也比火帽枪的无底火米涅弹难伺候。

　　至今为止，引火药的安全性也没有得到彻底解决，针刺枪用的纸壳弹保质期只有五个月，且对存放环境要求比较高。

　　如果全军大范围换装针刺步枪，生产倒不是太大问题，一两年不够用，十年八年总能凑齐。但后勤工作恐怕就没人能干了，而且朝廷也很难负担得起这笔额外开销。

　　“来，看看这把枪怎么样？”但洪涛也没完全冷了萧偲的心，步枪不能装备，手枪还是可以的。

　　只是这把手枪的模样有点怪，在枪身后部有明显的凸起，仔细看是个圆筒，从前面看有六个小孔，口径与枪管差不多。后部则是封死的，只留有一个可以安装火帽的引火孔。

　　“把纸壳弹塞进孔里，再装上火帽就能依次发射？”虽然没见过如此怪异的造型，但萧偲还是用最短时间大概搞清楚了使用方法。

　　陆战卫士兵除了景阳二十式前装线膛火帽步枪之外，每人还会装备两支景阳二十式前装火帽短枪。

　　在战斗中遇到来不及装填长枪而敌人已经靠近时，可以再用短枪连续射击两次，然后就只能用刺刀或者工兵铲与敌人近距离肉搏了。

　　景阳二十式前装线膛短枪是景阳十式燧发前装线膛短枪的火帽击发版，与景阳二十式火帽步枪使用同样口径的12毫米无底火纸壳定装米涅弹，有效射程50米。

　　“你自己试试！”洪涛没给答案，而是从王承恩的挎包里掏出一把纸壳弹和火帽。

　　“……陛下应该少给了臣一根通条。”萧偲也不客气，接过子弹和火帽就开始摆弄，很快发现了问题。

　　纸壳弹的尾部比小孔细，很容易塞进去，但头部要比小孔略粗，需要用通条用力捅才成。这倒也不是啥新鲜发现，前装步枪为了增加气密性和防止掉落，通常都把弹头做得比枪管口径稍微大一点点。

　　“嘿嘿嘿，这就是工匠们的聪明之处。看好了啊，朕只演示一次！”要装填弹药确实得有通条，但不是洪涛忘了给，而是通条被集成在了短枪上。

　　在枪管下方有个比较细的小枪管，但它不是枪管，而是压弹器的把手。将纸壳弹塞入其中一个小孔，把小孔转到最下方，拉动把手向下压，就会有一根钢柱伸出来把弹头压进小孔里。

　　“要用力压，后面的点火孔是尖刺状的，扎破纸壳弹尾部接触到发射药才能点火成功。若是遇上下雨或者湿度大，就用油脂封住装弹孔，避免发射药受潮。”

　　萧偲很快掌握了压弹器的使用方法，不过在细节上仍有偏差。洪涛手把手的教授了其正确使用方法，顿时码头上就响起了一连串脆响，刚刚测试林六枪法的木靶上又增加了六个弹孔。

　　“托陛下的福，士兵们有此利器再无人能近身，树林之中方便的很，就是不知何时才能装备？”

　　连续打了两轮，有了具体手感，看到了木靶上的弹孔，萧偲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一边给皇帝小小拍上两下，一边替士兵们感到高兴。

　　步枪在热带丛林中作战中由于视线和空间有限，往往发挥不出全部威力，反倒是短枪更适合。但原本的短枪只能发射一次，遇上敌人众多往往来不及二次装填。

　　现在好了，能连续发射六次的短枪，士兵只需携带一支就足够用了。射程短不是问题，本来在丛林里就看不了多远，大部分战斗都发生在二十米之内。

　　由此萧偲还想到了一种新的战术，在进入丛林作战时可以让一部分士兵携带两支这样的短枪走在前面开路，剩下的士兵仍旧使用长枪走在后面掩护。长短配合，互相弥补火力不足。

第971章 太岁头上动土

　　“别着急，第一批转轮枪已经送到了大沽口，先派发海军陆战都司使用，估计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能抵达了。

　　届时会有机械厂的工匠和总参谋部的技术人员随船，由他们教授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你们一定要认真听、坚决执行。这东西虽然好用，却也容易走火误伤，不可掉以轻心。”

　　没错，洪涛拿给萧偲试用的短枪就是后世很常见的转轮手枪。它已经问世六七年了，一直都处于实验改进状态，直到三年前才大致定型小批量产，先装备的自然是御马监。

　　但和西部片里见到的转轮枪有所不同，它使用的不是铜壳底火弹，而是比较落后的纸壳底火弹，与目前大范围应用的步枪米涅弹结构基本相同，只是减少了装药量。

　　倒不是造不出来铜壳底火弹，还是那个字，贵！由于底火有很强的腐蚀性，保存起来太费劲，还危险，索性就先不用了。

　　反正目前世界上还是以前装燧发滑膛枪为主流，在射速和射程方面不用太苛求就已经有了碾压级的优势，能省点就省点吧。

　　“那是、那是，陛下放心，说明书和安全手册谁背不下来，差一个字都不给配发，臣亲自盯着！真是好枪啊……臣能不能先用上几日，待陛下登船时再归还？”

　　皇帝到底说了啥，萧偲可能一大半都没听见，只是下意识的应和着，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短枪上。不光摸还闻，就差把哈喇子滴上去认主了。

　　“拿来吧，本来朕还想让你再涨涨见识，此种嘴脸不教也罢。速速前面带路，全体听令，上马出发！”

　　先用几日，等皇帝一忙把这事儿忘了，上船一走枪就不用还了。想什么呢，洪涛一把夺过转轮枪扔给王承恩，带头离开了码头。

　　远处的平头哥和几名勇士已经领着大队马匹过来了，鼍龙卫加上勇士营一行五十多骑穿过军营，缓缓向北而去。

　　海鸟港的选址确实下了功夫，除了海边的水深、水流、涨落潮、地质结构合适以外，岸边的地形地貌也经过了仔细考量，是个非常优良的军港。

　　码头南边6里远是条大河，水流湍急且宽阔。北面10里也是条大河，虽然没有南边的宽却很深，也是个天然屏障。

　　从码头往东10里有条南北走向的小山脉，最高不过600多米，最低不过百十米，绵延了30多里，像是一堵墙堵住了东侧。

　　在两条河之间，山脉到海边，是个20多里乘10里的长方形小平原，分布着海鸟港的军营、军械厂、物资仓库、校场。

　　只要守住两条河与山脉，这片区域就很安全，外人轻易进不来。敌人不管从东西南北哪个方向来攻，都有自然形成的河流山川阻隔。

　　海军当然不怕水，所以并没有太过关注海面和两条河流的防御，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了东边的山脉上。

　　这条南北走向的山脉虽然不高却很陡峭，其间只有两条山坳比较好通行。于是海军就利用炸山取石头修建码头的机会，把这两条山坳给扩宽修缮了一番，变成了两条穿越山脉的石板路，并在两端入口设立了岗哨。

　　路的宽度可以通行辎重马车，但不要以为这是漏洞，谁若是没有得到岗哨的同意就踏上此路，基本就等同于踏上了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