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像个巨大的乌龟壳扣在沙滩尽头的灌木丛中，有的距离海水只有一二百米，有的则远达几百米。如果不走得特别近，很难发现是人造建筑。

　　乌龟壳四周也不是封闭的，转圈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窗口，有的仅能伸进去一只手，有的像大腿一般粗。从外向内张望，会发现里面是空的，且深入地下一两米，还有能让人通行的门和通道。

　　不过外人很难找到进入乌龟壳的方法，实际上外人也不允许靠近这片地区。商业码头和恩鸟城的居民只允许在恩鸟河以西活动，河的东面全是禁区，日夜有陆战卫士兵巡逻。

　　这些乌龟壳被海军称作蘑菇堡，这个名字比乌龟壳更形象。因为露在沙滩外面的只是防御体系的一小部分，更多的则藏在地下。

　　每个乌龟壳或者蘑菇盖下面都有至少一条暗道与附近的另一个或者几个乌龟壳相连，从恩鸟河东岸开始到军用码头有6公里远，其间至少布设了两层相距200米的蘑菇堡和暗道、战壕群。

　　从军用码头到东边的科萨河有12公里远，其间也有类似的设施，不光不少，在科萨河西岸还更多，沿河岸深入内陆2公里远。

　　若问长达20多公里的地堡、暗道和战壕群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洪涛会很轻松的吐出两个字，免费！

　　帝国除了在几公里之外的山谷里建了两座石灰窑和水泥窑之外，对恩鸟港的防御体系投资基本等于零。

　　它们全是由科萨人四处征战抓回来的部落俘虏施工建造的，不光是防御体系，包括了两座码头和恩鸟城也都是。

　　帝国所付出的不过是上千把钢刀和几百具钢板弩，科萨人得到这些武器之后，在南非土地上就像是跨时代的兵种，战斗力顿时增加了好几倍，把以往的仇家部落统统横扫一遍。

　　哦对，还有马匹。与蒙古草原相比，南非草原更广阔，经过十多年的繁育，科萨人已经成了非洲的游牧民族，饲养的马匹不光能自用，还可以拿出一部分与海军交换生活物资。

第1000章 英西联合舰队

　　神秘舰队的几百登陆士兵躲过了炮台的轰炸，比较顺利的登上了沙滩，几乎没遭到任何抵抗，顿时心头大喜，一边忙着向内陆和两翼展开，一边把小艇放了回去，打算让第二波登陆部队继续上岸。

　　玉衡卫指挥使朱能算是缺德到家了，也阴狠到家了。没有马上攻击登陆的敌人就是他的有意安排，不为别的，只怕让敌人上小艇逃回去。

　　等到小艇纷纷离开沙滩渐行渐远，一支支枪口才从地堡、战壕里悄悄探出来，瞄准了沙滩上那些无遮无挡的身影。

　　不到十分钟，沙滩上的战斗就结束了。其实都不应该算战斗，而是屠杀，单方面的射杀。登陆士兵们绝大多数至死都没搞清楚敌人在什么地方，要命的子弹就射进了他们的身体。

　　跑？身后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两边是平缓的沙滩、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灌木丛，到底该往哪儿跑呢？

　　躲？附近百米之内连个比膝盖高的东西都没有，除非能原地挖洞，否则唯一能当做掩体的只有同伴的尸体。

　　这时一颗巨大的黑色圆球从军用码头上缓缓升起，越升越高，如果不是东边的海平面上正露出半个火红的球体，彷佛它才是太阳，黑色的！

　　发生在岸边的一切，应该也被神秘舰队上的人看到了，他们倒也干脆，等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纷纷撑满帆具，调转船头向着西边头也不回的走了。

　　好像从来没到过这里，只留下沙滩上的三百多具尸体和伤兵，还有一滩滩暗红色的血迹，以及迫不及待俯冲下来看看有没有食物的海鸟。

　　“他们没有撤走，而是跑到西边600多公里外找了个海湾登陆，派了不少人砍树，看样子是要建设码头。

　　学生把驻守舰队都派了出去，可惜敌人的船太多，为了安全不敢过于逼近，始终没有取得什么战果。”

　　但朱能并不认为敌人走了就算胜利，而是召回远远在海面上游弋的驻守舰队，命令他们向西搜索，到底要看看这支神秘舰队来自何方，又去往何处。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敌人并没彻底放弃，只是觉得进攻恩鸟港的难度有点大，于是换了个地方打算另起炉灶。

　　“你问过俘虏了？确认是西班牙人和英格兰人的联合舰队？”

　　对于这位学生的临阵指挥和后续跟进手段，洪涛用点头表示了赞同。而更应该称赞的是朱能不光会打仗，拉丁文也学得不错，已经从口供中大致得知了敌人的来历。

　　“学生在沙滩上俘虏了大概一百多名俘虏，其中有五十多人伤重不治先后死了，剩下的全都交给科萨人看押。

　　据他们交代，这次前来的舰队是由西班牙国王和英格兰国王一起拼凑的，其中二十九艘属于西班牙国王，十四艘属于英格兰国王。上面还装载了三千多名士兵，大概是两国各一半。

　　不过学生有个疑问，这些俘虏里有很多人自称德意志人，是被英格兰国王花钱雇来的，每个月才给2两多银子。德意志距离英格兰那么远，这些人何必为了2两多银子就抛家舍业去去给别人的国王拼命呢？”

　　朱能不光是个合格的军官，还充满了对未知的渴望。为了防止忘掉，把不明白的问题都记在了小本子上，此时见到皇帝校长，连忙掏出来逐条询问。

　　“哼哼哼，这个问题请科恩总督来回答吧，他手下的东印度公司军队就是雇来的，估计有七成也是来自德意志地区。”

　　洪涛最喜欢这样的学生，踏实、勤奋、不狂妄也不怯懦，还充满了好奇心。但最有权威回答这个问题的不是自己，而是巴达维亚总督。

　　“……通常而言，联省共和国、西班牙、英格兰人都不愿意当兵，主要原因是付给的薪酬比较低。而在德意志诸侯的领地里很多人饥寒交迫，会为了发财铤而走险。

　　即便这样多一半的雇佣兵也是被骗来的，以东印度公司为例，每提供一名雇佣兵，介绍人就能拿到50盾的佣金，这笔钱会分期从佣兵的薪酬里扣除。

　　有些人干脆就打着各种名头把人骗回来，再用酒灌醉，趁机签署合约。一旦合约签字了，拥兵就必须服役到期满。”

　　面对皇帝甩过来的锅，科恩是一万个不想回答。可惜身不由己，不想说也得说。但英格兰和西班牙是如何找佣兵的他真不太清楚，只能拿自己公司说事儿。

　　“这不成奴隶了……他们会用心作战吗？”

　　朱能的拉丁语确实不错，大部分听懂了，可还是不太理解这么做的用意。当兵如果都是被迫的，到了战场上还肯卖力气吗？如果士兵全不卖力气，这仗可怎么打啊。

　　“他们没的选，每个月的薪酬只能拿到一半，剩下一半要到合同期满才支付。如果当逃兵，被抓到之后会被吊死。

　　另外雇佣兵也不是没有发财的机会，在作战时会有补贴，比如杀死一个敌人会给一笔钱，敌人的所有物品也可以当做战利品归于己有。”

　　对于这个问题科恩依旧最有发言权。他的前任在攻占巴达维亚时就是依靠雇佣军得胜的。当时每个当地土著头颅的价格是10盾，有个德意志拥兵在一场战斗中杀死了11名土著，得到的奖金相当于一年多的工资了。

　　而且作战有功还会得到升职，上士每月的薪水是20盾，掌旗官每月则是36-40盾，中尉是50-60盾，上尉到达80盾。

　　万丹的土著人首领曾经当面问过自己：你的士兵都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吗？

　　自己的回答则是：不，他们只是一群热爱金钱的乞丐。

　　“好啦，剩下的问题自己去找答案。朕给你指条明路，等换防回国之后找当年裁撤的边军老兵问问就全清楚了。

　　现在舰队官兵需要干燥整洁的房屋和可口的饭菜，你马上安排妥当，四个小时之后第一批休整水手上岸。如果做不到，就问你失职之过！”

第1001章 呔！留下买路财！

　　听着两个人一问一答，看着科恩的脸色越来越不自然，洪涛及时制止了朱能继续追问。但没有阻止他的求知欲，答案并不一定非要从欧洲人嘴里得到。

　　三十年前的大明边军也是一个德性，当兵当得和叫花子差不多，杀敌的唯一动力就是赏银。聊什么国家民族全是瞎扯淡，谁给钱多就给谁卖命。

　　“等等……陛下，还有个问题需要这位勇敢的将军回答，俘虏是否知道英格兰和西班牙舰队的指挥官是谁？”

　　朱能行了礼刚要下船，科恩突然又提出一个问题。在得知了神秘舰队果然由英格兰和西班牙组成之后，他有点紧张。

　　虽然在巴达维亚担**督快20年了，深深体会到大明帝国海军在南洋海域里所向无敌的威名，却没见过一次正规海战。

　　与此相反，他从小在阿姆斯特丹、鹿特丹等荷兰港口，见过西班牙和英格兰的大型战舰。和大明帝国海军的战舰相比起来，不光个头更大、火炮更多，作战经验也更丰富。

　　如今英西联合舰队来了40多艘舰船，大明帝国海军这边只有16艘，从吨位到火炮再到水手数量全面处于绝对劣势。

　　登陆战失败了，应该归功于恩鸟港的防御措施很完备，不意味着英西联合舰队在海战上也会失败。如果两只舰队在大海上相遇，恩鸟港帮不上什么忙，海战的结果怕是凶多吉少。

　　站在自己和公司的角度上权衡，此时既不希望大明帝国海军战败，让东印度公司直接面对英国人和西班牙人的围剿，也不愿意英西联合舰队战败，让大明帝国成为亚洲的海上霸主。

　　最好能保持现状，两边都不站队。为此他打算冒冒险，如果能听到熟悉的名字，试着当个中立第三方和事佬，从中斡旋一二，看看能不能让双方化干戈为玉帛。

　　“你问了吗？”

　　洪涛倒不是没想起这个问题，而是根本不关注。就算英西联合舰队是由两国最牛逼的海军将领率领他也不认识，更没交情可言，知不知道全无所谓。

　　“呃……英格兰指挥官叫罗伯特.布莱克中校，西班牙指挥官叫胡安.苏佩罗伯爵。”

　　朱能还真问了，只是和他的皇帝一样对欧洲军人一个不认识，根本没当回事，也没想起汇报，此时才拿出本子翻找到相关的记录。

　　“……胡安.苏佩罗是西班牙派往新大陆的舰队指挥官，海军世家，很厉害的角色。要是陛下允许，我愿意担任使节先去和他谈谈。

　　英西舰队在恩鸟港吃了大亏，应该认识到了帝国海军的实力，现在他们退到了几百公里之外修建港口，正是和谈的好机会。”

　　果不其然，在两位指挥官里科恩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虽然并不认识也没见过，但公司高层里有人认识。反正只要能搭上点边，可以进行对话就有的谈。

　　至于说英格兰与西班牙在好望角修建港口就更不归公司管了，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所有，原则上讲谁愿意修都可以，只要公司能牢牢守住巴达维亚和香料群岛，基本盘就不会丢。

　　独家代理全亚洲的海上贸易……说实话，谁都想，但又谁都不会去真的尝试。那样做太疯狂了，树敌太多，好汉难敌四手啊。

　　“和谈？科恩总督，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你应该很了解朕的规矩。对于冒犯过帝国的人与国家，朕向来是以战争来谈判的。不分出输赢、不被打疼，以后永远也记不住教训。”

　　对于科恩的建议洪涛一个字都不想听，当场予以了果断回绝。小算盘打得太响了，这是感觉到了大明帝国的强大，想把欧洲人多放进来几个玩车轮战一起消耗。

　　不过洪涛也不怪他耍心眼，任谁坐在巴达维亚总督的位置上也要首先考虑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利益。过分强大的亚洲国家完全不符合他们的需求，甚至比竞争对手还危险。

　　“可是他们在几百公里之外修建码头，陛下要以什么理由和什么方式去攻打呢？”

　　科恩并不死心，还要据理力争。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救援舰队里全是一水儿的秦级战舰，排水量只有200多吨，还携带了大量炮弹和发射药，根本无法装载陆战卫士兵，总不能让珍贵的水手和炮手们登陆作战吧。

　　“他们用什么理由攻击的恩鸟港，朕就用什么理由去还回去，在这一点上你最好记住，朕是非常非常非常记仇的，且毫无宽容的美德。

　　修建码头……这确实是个小问题……朱能，朕记得海军好像帮科萨人训练过骑兵，成功了吗？”这两个问题洪涛马上就能解决一个，但对另一个却有点拿不准。

　　“回禀陛下，科萨骑兵已成军两年多了，有1300多人，参加过多次部落战争，战斗力和纪律性都不错。可是他们没有接受过海上训练，怕是无法登船助战。”

　　朱能听到这个问题，马上意识到皇帝想干什么了，但并不认为是个好主意，必须予以劝谏。

　　“你去集结科萨骑兵，越多越好，如果他们需要报酬，可以再提供一部分钢板弩。不用登船，你找人带着他们从陆上过去，待舰队离开之后再发起进攻。

　　最好携带几门野战炮，如果对方抵抗不激烈就少杀多抓，俘虏朕全要带回去。”可惜猜错了，洪涛根本不是要让科萨骑兵登船充当陆战卫，而是打算来个水路并进。

　　啥？这里不属于任何国家！没错，所以没有规矩可言，怎么打都可以。你说你先到的，我说我去年就上岸拉了一泡宣誓了主权。说不拢就打呗，谁赢了谁就有理。

　　在好望角甚至非洲南端的土地上坚决不允许出现任何一个国家的港口，将来这里会成为大明帝国的海外领土，牢牢卡在亚欧之间的唯一航线上，死死控制着两大洲之间的海上贸易。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儿过，留下买路钱！虽然大明帝国不是拦路盗匪，但好望角的作用和山寨也差不多。

　　谁和大明关系好，谁的商船就可以安全往来。反之，被拒绝入港和拦截检查就会成为常态。压水舱里发现只老鼠也算跨洲走私，扣船扣人必须重罚！

　　这时的贸易就不单单是做生意赚钱了，而是成了战略武器。通过这种手段可以拉拢一部分欧洲国家、打压另一部分，让欧洲从内部分化，无法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也就保证了大明帝国在亚洲的霸权地位。

　　没错，这就叫霸权，或者叫帝国主义，放在商业领域里也叫垄断。反正不管怎么贬损，受到伤害的永远都是外人，对于帝国主义国家的百姓和垄断企业里的员工而言都是好事儿。

第1002章 跟踪追击

　　救援舰队在恩鸟港休整了五天，第六天又扬帆起航，分为前锋和主力两支分舰队，向西杀奔了好望角海域。

　　四天前，不到两千科萨骑兵在陆战卫百户的带领下，携带四门野战炮由陆路前往了桌湾，预计在第11天抵达。

　　洪涛率领的舰队即便是顶风，四天时间也能走完600公里航程。舰队和骑兵相差的三天，就是计划中进行海战的时间。

　　“燕不死，这两年在恩鸟港驻守苦不苦？”

　　除了洪涛带来的12艘秦级战舰，原本驻扎在恩鸟港的2艘秦级和1艘广州级武装货船也加入了救援舰队，其指挥官是印度洋舰队的正三品昭勇将军。

　　纵观海军各舰队，以正三品勋衔任舰长的不能说没有，也算得上凤毛麟角。从建立海军开始就服役，二十多年来顶多也就熬到四品左右，靠资历升勋衔是非常慢的。

　　燕不死确实是第一批参加海军的海户司毕业生，但他没参加过任何一次大战，比如马尼拉、沙廉港等，甚至不曾跟随皇帝首航过好望角。

　　仍旧仕途通顺的原因只有一个，兢兢业业在海运都司服役了二十多年。从领航员做起，到大副再到舰长，最终混到了海运都司都指挥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