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2章 战争的规矩2

　　被洪涛的旗舰发现时，这两艘船正凑在一起数人头呢，差点连操帆手都凑不齐。他们打算把能救活的人，包括明军战俘都放在一艘还算完整的船上，再把三条船的补给也集中下，确保能航行到新大陆。

　　这两位西班牙船长还犯了贪戒，先是垂涎114号本身，想把这艘结构不同的帆船修复，哪怕能拖回新大陆去也能从西班牙海军手里换取大笔赏金。

　　在发现很难在海上修复后，又对结构同样奇特的后装舰炮产生了兴趣，正一门一门的往船上吊装呢，这才耽误了大量时间，一下子从胜利者变成了俘虏。

　　“索里亚.古铁雷斯公爵……你确定他是公爵？”该如何处理这些西班牙俘虏呢？洪涛想先找对方的舰长聊聊，但平头哥给的审讯名单有点问题，这两位舰长里居然有位公爵。

　　根据恩鸟港的俘虏交代，西班牙舰队的指挥官是伯爵，现在又出来个公爵，这也太不合乎情理了，肯定有一方在说谎。

　　“他确实是这么说的，奴婢的拉丁文成绩一向很好，不会听错！”平头哥非常肯定没记录错，至于是不是俘虏撒谎他就不清楚了。

　　“去请科恩总督，把这位古铁雷斯公爵也带来。”

　　洪涛不想去和一名俘虏掰扯爵位问题，虽然双方能用拉丁语交流，但想解释比较具体的含义恐怕就不太够用了。好在船上有个既懂汉语又懂西班牙语的人物，还是让他来解惑吧。

　　“皇帝陛下，古铁雷斯先生没有说谎，但他的公爵属于胜利头衔，和贵族爵位不一样。这种情况只出现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海外领地中，国王为了表彰那些击败土著人创建殖民地的军官特别设立的。”

　　科恩来的很快，也没辜负洪涛的信任，在与穿着半身甲、南瓜裤、丝绸长袜和长筒靴的大胡子船长简单交流了一会儿之后，马上给出了很专业的解释。

　　“哦，是荣誉头衔……那他需不需要遵循贵族的原则呢？比如说向胜利者支付赎金，并以荣誉承诺不会逃走？”听了这番解释，洪涛开始摸下巴了，好像有些问题超出了之前的预估，正在重新计算。

　　“那是当然的，就算没有公爵头衔，古铁雷斯先生也是位骑士，会用生命维护他和他家族的荣誉。”科恩再次和俘虏交谈了几句，然后给出了非常肯定的回答。

　　“这就好！古铁雷斯先生，现在你是帝国海军的俘虏，朕以皇帝的名义承诺，会给你和你的船员正常俘虏待遇。

　　但是朕需要你做出书面承诺，会带领部下和我们两方的伤员驾驶船只返回海豹岛，拿着朕的亲笔信，主动向当地的帝国海军投降，并听从安排。

　　作为遵守承诺的回报，在这场冲突结束之后，你和你的船员可以被无偿释放，先去巴达维亚等候些日子，再乘坐科恩总督的船只返回欧洲。

　　为了保险起见，阿莱普斯船长和5名船员要暂时留在朕的船上。如果出现了与承诺不符的现象，他们会丢掉一条胳膊，然后被送回西班牙港口，拿着你的书面保证去向西班牙国王控诉。

　　科恩总督，劳烦你把朕的话再和他讲一遍，确保双方都听清楚条件，以免造成没必要的误会。如果他同意，就在这里写出保证书，再加盖个人徽记。最好别考虑太长时间，朕现在很急。”

　　有了科恩的解释，皇帝好像又放心了，用标志性的大明帝国拉丁语向古铁雷斯船长宣布了最终处置办法。内容听上去有些儿戏，让在场的军官们都不由自主皱眉，可是没人敢出言反对。

　　“请允许我代表个人，对陛下的宽宏大量和仁慈表示由衷的钦佩。您的事迹将会传遍欧洲各国宫廷，并受到更高的赞誉。”

　　和海军军官们的反应截然不同，科恩对皇帝的决定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就好像俘虏里有他们家亲戚似的。

　　英西联合舰队的失败显然是不可避免了，但大明皇帝如果能按照欧洲贵族礼仪处置战俘，尤其是其中的贵族，事后双方就不会成为死敌，还有的谈。

　　至少东印度公司会极力促成双方坐下来聊聊，尽可能别再扩大战争规模。那种局面对谁都没好处，包括看上去占了大便宜的荷兰人。

　　20多分钟之后，旗舰再次扬帆启航，继续向西搜索西班牙舰队的主力。114号武装货船与一艘西班牙大帆船的残骸正在不远处燃烧，另一艘西班牙大帆船则张满了帆向正东而去。

　　“陛下，我能不能问个私人问题？”

　　“讲！”

　　“假如古铁雷斯船长不答应陛下的条件，会受到什么待遇？”

　　“和三艘船一起沉入海底……朕的宽容只会出现在没人碍事的时候，谁添太多麻烦谁就离死不远了。

　　朕大多时候很懒，懒得讲道理甚至懒得思考。解决麻烦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制造麻烦的人弄死。现在你还觉得朕具备骑士精神，应该受到赞誉吗？”

　　科恩总督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化解交战双方的仇恨，洪涛大致上能猜出来。实际上大明帝国也不想这么早就与欧洲各国冲突，所以在这一点上双方是有共同利益的。

　　不过有件事必须给科恩提个醒，千万别因为这些小事就把自己预判为宽容还爱好和平的性格，然后按照这个底线来谈判，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欧洲宫廷里，一位宽容仁慈的皇帝会比暴君更受欢迎，也更容易交流。如果陛下允许，我和东印度公司愿意就这场误会促成双方和谈，能以谈判解决的麻烦总要比战争划算的多。”

　　科恩倒是没被这番恶狠狠的话吓住，快二十年了，大明皇帝的所作所为基本都有耳闻，确实很强势，但也不是不讲理。

　　还是那句话，能和平解决就不要动刀动枪。做买卖嘛，总要有赔有赚，有不同见解和诉求可以坐下来先聊，实在聊不通再动手也不迟。

第1023章 恶虎难敌群狼

　　“可以，地点就放在巴达维亚，到时候朕会派合适的人选参加。”和谈，洪涛并不抵触。反正这场仗大明帝国打赢了，在战场是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在谈判桌上获得。

　　不过也得考虑下现实情况，如果把荷兰人逼得走投无路成了欧洲公敌，对整合亚洲的计划也没好处。政治这玩意本身就是妥协的艺术，该谈的时候就得谈，该打的时候也不能怂。

　　“陛下请放心，等回到恩鸟港，我会在第一时间写信通知公司高层。”

　　有了皇帝的口头应允，科恩算是彻底把心放到肚子里了。很显然，大明皇帝也不打算把战争扩大化，这是个好消息。

　　“来啊，把早点摆上，朕还饿着肚子呢。科恩总督一起吃点吧……对，还有阿莱普斯船长，请他也过来一起坐。

　　朕正好对新大陆比较好奇，一边吃一边聊。比如欧洲各国是如何划分占领区的，有哪些港口比较繁华，当地的生活细节等等，什么都可以。”

　　正经事说完了，洪涛揉了揉肚子，确实有点饿了，早上起来水米未进。但回舱去一个人闷头吃饭很没意思，正好科恩和被俘的西班牙船长都在场。

　　在后甲板支个小桌，弄些点心配热可可茶。虽然风有点大，船体在摇摇晃晃，时不时还有浪花飞溅，也不影响航海人边吃边聊，尤其是这个话题比较新颖，新大陆！

　　就在洪涛吃着饼干、喝着热饮，与一位西班牙船长和一位荷兰总督聊得轻松写意时，距他80公里的西北方向正上演着一场规模不大，但很激烈的海战。

　　两艘船体瘦小的战舰，利用灵活的转向和侧风高速，围绕着一艘高大威武的大帆船，以三十秒左右的平均速度不停喷吐着火舌，把一枚枚重达4公斤的楔形铸铁实心炮弹以每秒几百米的速度射出炮膛。

　　“坚持住，勇敢的士兵，上帝与你们同在！开炮还击，瞄高一些！”苏佩罗伯爵穿着半身甲、戴着高顶盔，站在艉楼上大声激励着水手和士兵。

　　接战已经1个多小时了，刚开始只有一艘敌舰，但很快又赶来一艘。很显然敌舰之间有能远程联系的手段，比如天空上随风飘荡的小伞，和伞下面不停冒着黑烟的东西。

　　确实是个新颖的发明，利用火药发射到高空，再用借用风力增加悬浮时间。用肉眼观望的话，在好天气里至少能被几海里之外发现，要是配上望远镜还能更远。

　　可敌人越是有这些构思巧妙的器物辅助，自己和水手们的处境就越困难。大明海军战舰上的火炮射程比女王船上的卡巴林炮还远，威力也更大，只要击中船体最少也是个大腿粗的破洞，坚硬的橡木板根本无法抵御。

　　而自己船上口径更大的火炮此时却显得衰弱无力，哪怕动静更震撼，效果却几乎等于零。可不管能不能打中对方也要坚持发射，炮声能部分驱散水手和士兵们心中的畏惧和慌乱。

　　“咣……哗啦……”随着一声巨响，船尾右舷再次被命中，厚重的舷墙被粗暴撕开，大块碎木四散飞溅。其中一根刚好扎在了伯爵没有保护的右小臂上，当场见了血。

　　从甲板上爬起来，一把拔掉小臂上的木刺，眼前的景象让久经战阵的悍将也不由自主微微反胃。舵手很不幸被穿透舷墙的炮弹命中了躯干，胸部全完看不到了，脑袋还和肩膀连着，肚子里的内脏软塌塌的流到了甲板上。

　　“不要管我，把他抬下去……右舵20！”强忍着反胃的感觉，伯爵迈过舵手的尸体站在了舵台后面，一边发布着命令一边旋转舵轮。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断后很危险，可还是低估了形势。800吨排水量的主力战舰面对两艘不到300吨的巡洋舰居然毫无还手之力，既打不到也跑不掉。

　　现在已经不去琢磨拼死一搏给敌人造成杀伤了，更没有逃脱的可能，唯一的奢望就是尽量拖时间，为舰队里其它船只争取到足够的远去时间，也算对得起那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官兵。

　　“伯爵阁下，水手们顶不住了，下令吧……”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运行船长带着一脑袋的血迹和同样负了伤的水手长互相搀扶着爬上了艉楼，满怀期待的向指挥官恳求。

　　远处又出现了隐隐约约的帆影，很快就会又多一艘敌舰。而自己这边除了船体上多了几个不停漏水的破洞，帆具和索具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真坚持不下去了。

　　操帆手们已经明确和水手长表态，不再上桅杆工作。炮手们倒没说罢工，可死伤最多的就是他们，两层火炮甲板里遍地狼藉，大部分炮手都去底舱排水了，还不知道又要多一艘敌舰。

　　“……科拉多船长接替指挥权！能与诸位在一条船上共事是我的荣幸，西班牙万岁、国王万岁！”抬头看看空空荡荡的桅杆横桁，再低头看看破烂不堪的甲板，苏佩罗终于松开了扶着舵轮的手。

　　掏出丝绸手绢擦去胸甲上的污渍，整了整头盔，尽量挺直腰背，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下了艉楼，头也不回的钻进了舰长舱室。

　　“降帆……降旗……所有人到前甲板列队，把武器集中在后甲板上！”

　　几分钟之后舱室里传来一声闷响，运行船长抹了把脸，向水手和士兵们下达了投降命令，随手解下佩剑和短枪扔在甲板上。

　　持续了几天的战斗结束了，这场既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也不清楚打了之后有什么好处的海战终于结束了，大部分人也终于解脱了。

　　苏佩罗将军是贵族，他有他的骄傲和尊严，宁愿自杀也不想成为俘虏，玷污家族荣誉。水手、士兵和大部分军官没有这些考量，他们只想活下去。

　　但最终能不能活还要看大明海军是否宽容，从炮声来判断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自打降了帆和旗，对方好像就不再射击了。

第1024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从交火到西班牙旗舰投降，好望角海战总共持续了4天。远道而来的大明帝国舰队在数量劣势的情况下，以损失一艘广州级武装货船、伤亡66人的代价，击溃了由英格兰、西班牙组成的联合舰队。

　　包括两艘旗舰在内，总共击沉敌舰11艘、俘获6艘、俘虏水手士兵700余人。与此同时，海军陆战都司玉衡卫率科萨骑兵突袭桌湾码头，将在此盘踞的英格兰、西班牙陆军和工匠一举击败，毙敌300余，俘获800余。

　　“留着吧，既然科萨人学会了捕鲸，可以把这里当做捕鲸船的港口。别怕被敌人利用，要充分相信自己的实力。有恩鸟港在，无论海上来了多少敌人也能坚持3个月以上。

　　科萨人可以成为陆地上的盟友，他们的骑兵虽然缺乏火枪火炮，但在这片土地上目前还没人能将他们彻底打败。就算派帝国陆军来，也会付出极大代价。”

　　在桌湾内还未竣工的木制栈桥上，洪涛礼节性的会见了科萨族的首领之一，双方热烈拥抱，并互相赠送了礼物。

　　洪涛收到一串由贝壳、动物骨头、宝石、天然金块和羽毛组成的巨型项链。听燕不死介绍，这是科萨族最崇高的礼物了，拿着这串东西可以在所有科萨族群中获得信任。

　　既然人家这么坦诚，洪涛也不能太鸡贼，随便找几把刀剑就给打发了。可是他来的匆忙，身边没带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咋办呢？

　　200具盔甲、300支火绳枪和燧发枪，从战利品中挑了品相比较端正的一批盔甲武器当成了回礼。

　　这还不算完，光有火枪不会用也是白搭，所以还需要科萨首领精挑细选出300名族中青壮，交给恩鸟港的大明海军陆战卫进行训练。

　　“记住，训练他们使用、保养火枪、熟悉战法是次要，引导其心向大明才是重点。如何做到不用担心，朕回京之后会责成海军参谋部针对科萨人武装制定一套计划，专门派人前来辅佐。”

　　要问洪涛能容忍在遥远的非洲南部有一支越来越强大的武装力量不受控制吗？答案必然是否定的。他这么做一是为恩鸟港暂时解决陆地防御难题，二是在给科萨人下套，借机派遣军官以指导为名参与科萨武装的管理。

　　将来科萨人的军官都是大明军官的学生，相处起来就容易多了。最终是单独建立国家还是依附于大明帝国，现在考虑还为时过早。

　　而且科萨人好像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们还处于部落社会模式，虽然都是科萨人，但却分成了上百个部落，居住在不同的地区，互相之间没有特别明确的统属关系。

　　当有外敌来袭时，临时凑在一起抵御；当需要外出征战时，也是每个部落出些青壮。打赢了把抓来的俘虏、牲畜和领地分分，打输了各自回家忍着，既没有政治体系也没有经济模式，连种地都是这些年和恩鸟港驻军学的。

　　就先保持现状挺好，眼下恩鸟港的发展问题还不是最紧要的。帝国的北方也不太平，和好望角海战相比那里才是真正的战争。洪涛必须抓紧时间返回京城，根据战争结果决定下一步该做什么。

　　“这三艘战舰暂时留下划归恩鸟港驻守舰队，姐济回去之后会重新调配战舰轮换。你之前干的不错，这次率领分舰队的表现也算上等，不要骄傲，保持平常心，以稳为主。

　　当地首领女儿的事儿朕就交给你了，不着急慢慢找，一定要找个顺眼的，岁数不能太小。有消息了直接给朕写奏本，不用一级级上报。”

　　洪涛只在桌湾停靠了一晚，转天就带着救援舰队剩余的战舰踏上了归程。临走之前特意把燕不死叫到船上，小声嘀咕了一番。

　　他私下里交给燕不死一个绝密差事，在科萨部落首领家里寻找适龄女青年，成为皇妃候选。虽然至今也没有成型的计划，但先娶个科萨人媳妇终归是没亏吃的。

　　以后如果欧洲人要在法理上否定恩鸟港的地位，自己这个科萨人的女婿身份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在老丈人家土地上建个港口，难不成还得别人同意？

　　看谁敢欺负科萨人，他们都是帝国皇帝的亲戚，他们的地盘帝国皇帝有合理合法的继承权，顺位还挺靠前呢。

　　不信你们去问问教皇，那老东西敢说一个不字，大明帝国立马不承认欧洲所有国家的合法性，商船敢进入亚洲一律当海盗处理。凭什么你们能继承封地朕就不成，这不是明摆着不讲理吗！

　　“白金汉公爵阁下，你应该知道朕是谁了，做为同行，我觉得很有必要给查理一世提几个中肯的建议。

　　首先就是议会，听说国王的很多决定都要议会同意才能通过，而你的国王解散了议会，这是个非常明智的决定。英格兰经过多年斗争好不容易摆脱了教皇，若是再被议会约束，当初又何必与教会争夺权力呢。

　　朕做为皇帝，非常支持查理一世解散议会的做法。管理国家做出决定是国王的权力，虽然联省共和国那样的体系只需要执政官，可毕竟是弹丸之地，情况很特殊，不该做为榜样。

　　其次是关于这次纷争，朕有意不把其称作战争，那样就缺少了很多回旋余地，对大明帝国和不列颠王国没有好处。

　　根据科恩总督的介绍，朕大致了解了贵国和西班牙联合进攻恩鸟港的意图，说白了就是一个字，钱。你的国王缺钱，而王国的财权有一部分是把持在议会手里的。现在他们怀恨在心，不愿意把钱拿出来支持自己的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