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有些问题上，比如向大明帝国派驻使节、商船进入印度洋、在恩鸟港建立亚欧贸易货栈之类的问题上，各方之间又取得了程度不同的共识。

　　不过基本都是虚的，无论西班牙代表还是英格兰代表都没有决定权，他们会把谈判结果带回国内，经过国王批准之后才可以再次选择时间和地点签署正式协议。

　　“席尔瓦和你说过郁金香期货的事情了吧？朕建议赶紧处理掉，算是私人之间发自有情的忠告。做为回报，朕想得到一份西班牙和葡萄牙在新大陆殖民地的详细介绍，东印度公司在新大陆的业务虽少，应该也不难搞到。”

　　在欧洲代表团离开之前的晚上，科恩主动来向皇帝告别，一见面就被打了一巴掌又揉了揉，还不白揉，是需要付费的。

　　“陛下真打算加入欧洲的战争了？”

　　关于郁金香期货的事情，科恩抵京的第二天就去拜访过席尔瓦了，此时听闻没有任何异议。但对于被索要新大陆的详细情报还是很诧异的，脱口而出就是个不该问的问题。

　　“你认为不应该吗？”不管该不该问，反正现在洪涛知道了，谢弗勒斯公爵夫人的来意并不算特别秘密。

　　“……从我个人和公司的角度出发，都不希望帝国直接卷入欧洲的战争，那样会让正常贸易受到限制，损失非常大！

　　而帝国却不能从这场战争中获取应得的利益，无论双方谁输谁赢都与陛下的帝国无关，除非可以在欧洲占据一席之地。可陛下应该清楚，这种可能性非常非常小，也非常非常不确定。”

　　经过短暂的思考，科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关于是否该说服大明帝国参与欧洲战争的议题，十年前就开始在东印度公司里展开过讨论，至今也没停止。

第1065章 声西击东

　　十七人代表的意见并不统一，但大多数代表不希望看到大明帝国参战。原因很简单，影响公司收入。

　　目前就算欧洲各国再不满，也不能公开阻止东印度公司利用在亚洲的垄断地位大把大把捞钱。

　　可大明帝国一旦参战，不管站在哪一边，都等于给了欧洲各国干涉的借口，结局会很糟糕。到时候会有无数条私掠船等在半路，随时随地向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发起劫掠行动。

　　无论东印度公司这些年建造了多少商船，也不够这么抢的。增加武装度进行自保和派船护航倒是有可能奏效，但那样一来成本会大大提高，相对而言利润则大大降低了。

　　说到底联省共和国东印度公司不是议会也不是执政官，而是家私营公司，只不过股份里有贵族和官员的。联省共和国可以为了独立与西班牙作战，但股东们可不愿意为了每个人让出自己应得的利润。

　　“嗯，你说的非常有道理，分析得也很中肯，所以朕才会把你当朋友。帝国不会参加这场战争，除非自身受到了侵略。

　　但帝国早晚会与西班牙有一战，不是在欧洲，而是新大陆。不用太诧异，新大陆并不属于谁，欧洲人能去大明人为何不能去？

　　欧洲人打败了土著，抢了他们的土地，大明人同样可以打败欧洲人，再抢一次。做为朋友，朕可以给你提个建议，想投资可以来大明，其中就有关于新大陆开拓公司的股票。收益应该不错，反正朕没少买。”

　　对于科恩这个人洪涛还是很欣赏的。他能力不错，识时务，懂得进退，还很热爱事业，并忠于值守。自己曾多次表示过招纳的意思，且开出的条件一次比一次优厚，却都被拒绝了。

　　理由只有一个，他喜欢东印度公司，热爱联省共和国和家乡，不想背井离乡，也不想替一个永远看不透摸不准的上司工作。

　　十多年来，一个帝国皇帝、一个殖民地总督，分别代表了不同势力，有合作也有争端，总体上讲还是比较融洽的，这也是东印度公司一直没有更换人选的主要原因。

　　常驻阿姆斯特丹的大明帝国代表，当面向东印度公司高层转达了皇帝的口谕。不希望在科恩还有能力担**督期间，再与一位新总督合作！

　　现在这位工作上的朋友既然在替帝国操心，还提出了很中肯的建议，那就应该获得些回报。正好国内要搞股票交易市场，利用内部消息让朋友赚点钱暂时还不违法。过些日子交易法一出台，这些话就不能随便说了。

　　“新大陆开拓公司……陛下要攻打新大陆上的西班牙殖民地！”

　　这个消息太让科恩惊愕了，这么多年来大明帝国的实力增长历历在目，全都没逃过他的眼睛。但控制力主要集中在亚洲的东部和南部，这几年才慢慢向中部和西部渗透。

　　可是不管如何扩张，大明帝国始终都是在进行战略性防御，提前扫清周边存在的隐患，然后进行长时间、大规模移民，将华人的文化带入到占领区进行同化。

　　这种方式胜在稳定，一步一个脚印，每占领一个地区就等于多了一块国土，民族、宗教、文化方面不会出现太激烈的对抗，时间越长管理难度越低。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稳扎稳打的缺点就是扩张速度不够快。从他调任巴达维亚当商会主管那年起至今，景阳皇帝已经足足努力了二十年，真正吞并的土地也就是吕宋岛和安南国，属于核心藩属国的也不超过五个。

　　也正是大明帝国采取了此种模式，东印度公司乃至联省共和国高层才对亚洲比较放心，并积极配合大明帝国的各种要求。

　　可是令谁也没想到，脚踏实地不疾不徐了三十年的景阳皇帝，突然有一天变得激进了起来，要漂洋过海去美洲大陆上抢地盘。

　　这个变化不光对西班牙和哈布斯堡家族来讲是噩耗，也将影响欧洲各国在新大陆的利益。联省共和国的殖民地虽然集中在东海岸和加勒比海，可是大明帝国一旦与欧洲各国在新大陆大打出手，谁又能保证不被波及到呢。

　　“帝国暂时不会和西班牙人争夺土地，拿到了也没能力管理。但你们欧洲人给朕提了个醒，授权劫掠的办法就很好嘛。

　　既然西班牙人不认可大明帝国在亚洲的统治地位，那朕也不认可他们在新大陆的权益，这在欧洲各国的外交策略中是非常合理的选择。”

　　这次由大明帝国代表亚洲、英法西荷四国代表欧洲参与的海洋权益谈判并没有取得太多进展。主要阻力还是西班牙，他们固执的认为有实力与大明帝国在亚洲海域进行争夺，从而带头不愿意承认大明帝国在亚洲海域的主导权。

　　任何霸权都是用血与火拼死换来的，不把一方打疼、打残，让各方心里发颤，就不会有尊重和敬畏。想在胡同里称王称霸还要吵几场、打几次、见见血呢，何况国家乎。

　　洪涛对这个道理理解的很深刻，压根儿也没指望能通过对话解决矛盾。眼下与西班牙正面作战还不具备条件，但对其殖民地进行骚扰还是不难的。

　　西班牙的财政多一半要指望来自美洲殖民地的输血，不用全截断，只需在大血管上开个小口子，就够费利佩四世头疼的。

　　最方便也是最有效的骚扰方式就是海军，不对，对外不能叫海军，而是大明帝国私掠船。既然欧洲各国都能为了打击他国的海上贸易，正大光明的颁发私掠证，自己没理由不能。

　　而且这么干的好处不仅限于打击西班牙王国的经济，还可以获取不少战利品，完全或者部分弥补海军远航费用。

　　运气好的话，这笔军费等于是西班牙人帮忙出了。既打击了敌人还不用花钱，如此美事何乐而不为呢！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练兵！在洪涛为大明帝国设计的长期规划里，美洲是不可或缺的一块重要拼图，最低限度要在美洲西海岸站住脚。

　　如果无法南北兼顾，南美洲的智利、秘鲁和中美洲的巴拿马、哥斯达黎加、尼加拉瓜都是首选海外领地。先派军队占领再大批移民，进一步同化本地土著。

第1066章 美洲开拓公司

　　可是帝国海军目前对太平洋东部海域的了解少之又少，除了定期测绘的远洋探索船之外，绝大部分指挥官和水手都没去过。

　　与其临上轿现扎耳朵眼，不如提前准备停当。以前是腾不出经费也找不到理由派遣远征军去美洲大打出手，毕竟在亚洲西部的海域和陆地上还存在着不弱的竞争对手。

　　现在好了，西班牙人不远万里把借口送上门了。从这些日子递上来关于谈判的奏折内容里看，礼部和总参谋部官员对西班牙人的狂妄都很反感，此时去说服他们派遣少量海军去东边海域探明虚实阻力会小很多。

　　“陛下要去抢秘鲁舰队！”一听到私掠证，科恩总督不由得想起了一种可能性。

　　帝国海军是如何拿下马尼拉城的他没看见，却从逃走的西班牙水手口中听说了大概。而沙廉港和班达亚齐港的遭遇几乎一模一样，都是用的同一种战法，用海军登陆突袭。

　　西班牙在新大陆最大的两座银矿分别位于墨西哥南部的萨卡特卡斯和上秘鲁的波托西（今玻利维亚南部城市），都位于海岸线之内几百公里，不容易遭受来自海上的进攻。

　　但西班牙人最终要把大部分白银和黄金运回欧洲，必须先送到海港装上西班牙大帆船，再去哈瓦那港集结，组成舰队直航塞维利亚港。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西班牙运宝船队，也叫白银舰队。

　　不过白银舰队在抵达哈瓦那港之前，会分成新西班牙舰队和秘鲁舰队两支。前者去往墨西哥南部的韦拉克鲁斯港，后者则去秘鲁总督区的波托韦洛（今巴拿马港口城市），等待从内陆运来的白银、黄金和宝石。

　　可是看看地图就能发现，想把大量白银从上秘鲁南部通过陆路穿越半个南美洲运到中美洲，在当时的地理环境和生产力水平下几乎是不可能的。

　　于是西班牙人想了个办法，先利用印加帝国原本修造过的山路，把产于波托西银矿的白银用骆驼运到秘鲁总督区首府利马，再从利马装船运往巴拿马城。

　　巴拿马城曾经是西班牙殖民者的基地和总督府所在地，离波托韦洛港只有几十公里。把白银装上马车运到港口再装船，才算正式加入了白银舰队。

　　如果大明帝国派遣私掠船去太平洋东岸活动，最有价值被抢劫的就是从利马出发前往巴拿马城的西班牙运银船。

　　由于地理阻隔原因，西班牙秘鲁总督在太平洋沿岸的船只数量和质量远远不如大西洋，再加上大明帝国海军舰船的实力，不能说如探囊取物，也不会太难。

　　可能有书友会说，没有巴拿马运河也可以从大西洋绕道南美洲把船只行驶到太平洋，活人不可能被尿憋死！

　　理论上确实可以，但在17世纪，大型风帆船只基本上是不能的，反倒是小型帆船相对容易些。像哥伦布、麦哲伦、德雷克等人，远航探险的时候用的全都是二三百吨的船只。

　　南美洲南端和南极洲之间的海域叫做德雷克海峡，常年风高浪急，随随便便十几米高的大浪，且水温很低，和它比起来好望角就温顺多了。

　　一直到二十世纪初英国皇家海军还有个传统，为通过德雷克海峡的水手戴金耳环。不光是身份的象征，还可以在英国港口的所有酒吧里免费得到一杯酒。可见德雷克海峡有多凶险，要是那么容易通过，英国海军部早就被喝破产了。

　　“朕还听说新大陆总督府驻地也是座海滨城市，不知道你去过没有？”听了科恩的问题，洪涛笑得非常贪婪且邪恶，就差再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了。

　　“很遗憾，我没有去过利马城。可是那里有几千西班牙军队和非常完备的防御设施，比马尼拉城坚固多了。而且当地土著并不知道大明帝国，只会给西班牙人当仆从军，人数可能有好几万。”

　　对于这个假设科恩倒不是没想过，而是觉得不太可能成功。他虽然没去过利马城，却听西班牙和葡萄牙水手不止一次介绍过，对当地的防御能力还是有点了解的。

　　就算帝国海军船坚炮利，可是面对用大石头堆砌的堡垒也不是太管用。况且西班牙人也拥有不少火炮，利用地势之便，防御能力还是很可观的。

　　对帝国海军最为不利的还不是防御体系，而是人。马尼拉城里有很多华商，都有可能为帝国海军通风报信，也就没有秘密可言。

　　可是到了新大陆，当地土著只知道西班牙主人，没听说过大明帝国，根本不可能提供任何情报。就算有少数土著人想帮忙，双方也无法有效沟通。

　　派兵少了攻击力不足，派兵多了到地方吃什么喝什么？一旦攻击受阻，短时间内拿不下利马城，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

　　“当年皮萨罗仅靠百十人就在印加帝国站住了脚，不到千人就能将几百万人有效统治，其战斗力可见一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别说几万人，就算几十万也不足为惧。

　　不过华人的老祖宗又说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能多获得些相关的情报也没有害处，这就是朕邀请你购买开拓公司股票的原因，只有与切身利益相关才会尽力。”

　　对于攻打利马城，海军参谋部几年前就做过沙盘推演，得出的结论是打下来没太大难度，但想站住脚就不太容易了。

　　西班牙人毕竟在当地经营了上百年，把他们赶跑之后当地人并不会马上归顺，反而会有因为不了解而产生的恐惧，进而引发敌视。

　　再经过残存的西班牙军队、传教士和移民的煽动，即便正面无法战胜帝国海军也可以玩暗的，比如躲在山区里搞偷袭。

　　要是那样的话，帝国需要投入的就不仅仅是一支远征军和舰队了，而是得有第二批、第三批陆军派驻过去实施军管，一边清剿一边同化，估计有个十年八年的才能基本稳定下来。

　　洪涛并不是想说服科恩提供有关利马城防御的情报，只是单纯的要拉他入伙，在不违背东印度公司原则的前提下，多一份收入也不算背叛。

　　至于说科恩会不会把这份情报交给东印度公司的高层，根本无所谓。现在就算把这件事当面告诉西班牙谈判代表，也对即将建立的美洲开拓公司业务构不成任何威胁。

第1067章 欧洲分行

　　“……能得到陛下的青睐，我感到非常荣幸。可有个问题必须要搞清楚，陛下为何把军事机密先透露给了我？”洪涛能不在意，但科恩却无法释怀，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逻辑。

　　难道说景阳皇帝真把自己当朋友了？可是这个念头一起，另一个小人就抡圆了给了一巴掌。太幼稚了，皇帝就是这么一说，不见得都是虚假的，但只要与帝国利益相左，分分钟从朋友到敌人，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军事机密？不不不，你显然是误会了。朕从来没说过帝国军队会去新大陆作战，现在谈的是美洲开拓公司，完全由民间组织的，自负盈亏。朕顶多会买一些股票等待升值，连大股东都算不上。

　　如果你有荷兰朋友要买，可以介绍他们来试试。哪怕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也不碍事，国与国之间的矛盾不一定非要体现在国人身上，正常的经济交往还是要鼓励的！”

　　一秒钟刚说过的话，转眼就不承认了，这就是政客的基本功。为了让科恩放心，洪涛坚决否认了美洲开拓公司的军方性质，明目张胆的撒了谎，一句都不是真的。

　　离开了皇宫，科恩的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很多事情都想不通。于是他没有直接回端王府驻地，而是步行到棋盘街，叫了辆马车，直奔城西席尔瓦家。

　　一是来和席尔瓦与奥雅妮告别，二是想蹭顿饭，更主要的还是想问问这两位帝国高官皇帝到底要做什么，又是为什么。

　　“我亲爱的朋友，如果皇帝真是这么说的，照做是最好的选择。发行股票千真万确，我和席尔瓦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忙此事。

　　美洲开拓公司到底是军方的还是民间的又有什么关系呢，能赚钱就够了。你若是想从我们这里打听相关消息，回答只能是三个字，不知道！

　　不过现在知道了也不晚，我们决定把出售郁金香期货的钱用来买这家公司的股票。你要知道，皇帝从入股第一家产业，也就是时光工坊开始，几十年间从来没有亏过本，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至于说谈判不顺利，皇帝却显得很无所谓，我想是你疏忽了。皇帝肯定已经从中得到了好处，问题很可能出在那位公爵夫人身上。至于说到底是什么好处，我依旧很遗憾，不知道！

　　这么多年了，你应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答案，也应该熟悉了这位皇帝的做事风格。他想让你知道的时候会追着告诉，不想让你知道的时候，想破脑袋也是枉然。

　　等着看吧，我深深为曾经的祖国担忧，可也仅仅是担忧。如果当初我和席尔瓦没有登上蒙塔尼斯号，而是留在新大陆总督区，结局可能很悲惨。该死的哈布斯堡家族、该死的费利佩四世、该死的战争！

　　好啦，明天你就要走了，还是说点令人兴奋的事情吧。再过几个月我可能要回一趟欧洲，具体说是去巴黎和伦敦。

　　你肯定想不到我是去做什么的，银行，日月银行要在巴黎和伦敦开设分行了！上帝啊，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还能重返欧洲，而且是以日月银行总理的身份。

　　和它比起来，威尼斯人、伦巴第人、西班牙人、法国人的银行都只能算乡巴佬的钱匣子。而我的茱莉宝贝，将会以高级雇员身份常驻巴黎分行。真快啊，她已经21岁了，明年就要正式从皇家学院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