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群谋而后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又具备先进技术和实力的恶狼。更可怕的是狼群还有个老奸巨猾、算无遗策的首领。

　　就在塔巴尔帕夏率领军队抵达大马士革时，再次听闻了噩耗，另一座红海边的重要港口城市图尔让贝都因人攻占。

　　从那里逃出来的溃兵早几日进入大马士革求援，此地的贝伊正在召集军队，但不是去救援图尔，而是为了自保。

　　大马士革距离图尔港只有600多公里，沿途有平坦宽阔的商路可以通行，还有密集的城镇能获得补给。以贝都因骑兵的移动能力，两天就能赶到亚喀巴，再两天就是安曼，然后直达大马士革。

　　既然有重兵把守的图尔港都让贝都因人攻占了，像亚喀巴、安曼这样的城市肯定也拦不住。大马士革必须做好一切准备严防死守，然后派人向苏丹报信，等待援兵来救。

　　现在好了，连信使都省了，大维齐尔亲率援军抵达，不光有西帕西骑兵，还有五千近卫军团。不管贝都因人多么英勇善战，在近卫军团的火枪面前一切都会回归原样，图尔和苏伊士的叛乱只能是昙花一现。

　　除了图尔港陷落，还有一个关于苏伊士城的消息随着溃军和商队传到了大马士革。苏伊士城的叛军首领是皮雅利贝伊，在把城市完全占领之后，他对外公开宣称脱离奥斯曼帝国，进入自治状态。

　　“自治？真主在上，这是我听过最无知的笑话！等近卫军团和西帕希骑兵冲进城之后，那些勾结异教徒的叛徒们会被统统吊死。请准备好粮草骆驼，我明天就出发！”

　　当从大马士革贝伊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塔巴尔差点被气乐。太狂妄自大了，如果苏丹没调集军队南下围攻巴格达城，由于距离问题，皮雅利贝伊和贝都因人还能多自在些日子。只要提出的条件不是太过分，没准能获得原谅。

　　但现在完全没可能了，不管皮雅利和贝都因人提不提条件都要被无情的剿灭，再把尸体吊在城门两边，成为给其它马穆鲁克贵族的警告。

　　如果皮雅利贝伊和贝都因人背后有大明帝国的影子，这也算是用实际行动回击，让其趁早消除不切实际的想法。奥斯曼帝国可以提供安全的商道，但必须在苏丹和帝国官员的管控之下。

　　大兵压境，一万五千帝国正规军，在帝国大维齐尔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向南，不用任何情报探查，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了苏伊士城。

　　若是换做其他时候，城里的贵族们肯定在第一时间逃离，不管支持谁，反正不能把性命陷入战火。富裕点的人也会跟着出城躲避，随身带着护卫和财宝。

　　最终城里只剩下军队和贫苦百姓，他们都是无处可去，不管愿意不愿意只能直面危险。守军会拉着百姓一起守城，进攻方则会不做刻意区分的杀戮，反正不管输赢，最倒霉的总是这些不能跑也没地方可跑的人群。

第1121章 有恃无恐

　　但这次不太一样了，苏伊士城里很平静，当然是相对的，对于正处于战争状态的城市来讲，称得上平静。

　　没有贵族和富人拖家带口逃离，也不见两眼迷茫的平民被士兵押送到城墙上防御，百姓们只是关门闭户的躲在家里，怀着忐忑的心情侧耳倾听街道上的动静。

　　有些房屋比较高大的住户干脆跑到了屋顶上，向着港口方向眺望。当他们真的看到了桅杆高耸入云、船帆层层叠嶂的大船一艘又一艘驶入港区，眼神里的忐忑和恐惧就淡化了几分，甚至露出了笑容。

　　“慢点摇、慢点摇……那是大炮，掉进海里一时半会就捞不上来啦！皮雅利，让你的人不要靠得太近，这些升降机都是临时制造出来的，性能不太可靠，万一塌了会砸死人的！”

　　王大头站在码头上大声指挥着水手们用起重吊杆从船舱里把一吨多沉的前装滑膛炮卸下来，其实这个活儿用不着他插手，他也很不精通，但和皮雅利带来的搬运工们相比还是很专业的。

　　装备了充足的火枪，再加上乔装打扮的海军陆战都司军官指挥，马穆鲁克贵族私军的战斗力瞬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再加上人数占优，帕夏守军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就控制了全城。

　　帕夏府稍微费了点力气，一方面是帕夏亲军们确实训练有素，也装备了不少火枪；另一方面还得怪马穆鲁克贵族私兵的素质太低，完全不熟悉热武器战争的规则。

　　打起来之后往往放完一排枪就习惯性的抽出弯刀冲锋，结果遭到齐射损失了不少人，却对帕夏府不太高也不太厚的院墙形不成有效打击。

　　无奈之下，王大头只得下令从港口停泊的货船上拆下两门舰炮，一轮齐射就把帕夏府的门洞给轰塌了，在两轮射击之后，直接进入了白刃战阶段。

　　不是不想继续炮击，而是马穆鲁克私兵们等不及了，见到大门倒塌，不管陆战卫军官如何吆喝阻止，全都一窝蜂的冲了进去。多一半人连火枪都扔在了阵地上，换成更顺手的弯刀。

　　瑕不掩瑜，和马穆鲁克私兵们的纪律松散战术落后相比，不到半天就控制并肃清了全城的战绩就耀眼多了。

　　以往谈虎色变的奥斯曼帝国西帕希骑兵，好像也没那么不可战胜了。只要火枪火炮足够多，马穆鲁克人，或者说埃及人，照样能获胜。

　　当然了，王大头没有那么乐观。贝都因人在图尔港是怎么作战的他没看见，可马穆鲁克私兵的水平历历在目。不用太多，如果奥斯曼近卫军团的实力能有传闻中的八成，来上三五千，这座城连一天都守不住。

　　可明知道守不住，该做的工作依旧要做好。海军为苏伊士和图尔港各提供了60多门前装滑膛炮用于防守，同时还有400多名来自沙廉港和印度半岛的炮手。

　　这些人的战斗力虽然赶不上海军陆战卫，却也经过了五六年的军事训练，至少能正确操作火炮瞄准射击。如果让马穆鲁克士兵来操作火炮，能不能打到敌人不好说，重复装药弄炸膛把自己人连同城墙一起炸坏保证会出现。

　　“尊敬的片甲不留兄弟，有了这些大炮，奥斯曼人永远也攻不下苏伊士城。只要苏伊士城能保住，西边的伊斯梅利亚、迈赫赛迈都会相继独立，埃及人不喜欢奥斯曼人，一点都不喜欢。

　　到时候你货物可以用驼队运到海边，装上威尼斯人的大船，换来成箱的银币还有天鹅绒。您和您的公司会因此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愿真主保佑。”

　　皮雅利贝伊真不知道如何衡量军队的战斗力，此时看到一门门火炮被从船上吊下来，原本还有的三分忐忑也荡然无存了。近百门大炮守城，这种待遇除了巴格达和伊斯坦布尔那样的巨大城市，还没听说哪座城市可以拥有。

　　在他看来战争就是比谁的炮多，有了城墙辅助，奥斯曼军队面对上百门大炮又能如何。既然安全有了保证，那下一步就该履行之前的约定了，也就是让片甲不留的商船在此卸货，再由马穆鲁克贵族提供驼队运往地中海。

　　之所以这么着急，并不完全为了赚钱，更多的还是安全考量。有货物卖、有钱赚，片甲不留才会继续向苏伊士港投入，也就确保了这里的安全。

　　商人嘛，不管大小，看重的都是赚钱。现在自己、自己的家族，还有苏伊士城里多位马穆鲁克贝伊以及他们的家族，都与这个背后很可能藏着大明帝国的日本船长牢牢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此时此刻你还能记住约定，让我非常感动。但不用急，苏伊士城现在还不是你的，只有将奥斯曼援兵击败，或者达成和平协议之后，才会有货物和生意。”

　　此时此刻皮雅利怎么想已经不太受王大头关注了，什么叫引狼入室？很简单，把大门打开，让狼进入了屋里。

　　现在苏伊士城的大门已经打开了，自己和乔装成水手的陆战卫士兵就是狼。当狼进了屋就不用再刻意伪装了，会逐渐显露出本来面目，如果主人不顺眼碍事了，照咬不误。

　　好在王大头还不像大多数帝国海军和陆军军官那样狼性十足，不是没有，是懂得掩饰。现在还不是完全抛开本地势力的时候，根据皇帝陛下的一贯行事风格，将来应该也不会完全抛开他们。

　　苏伊士港，乃至附近的更多地区，会像沙廉港那样成为帝国的海外领地，并允许本地人占据一席之地，前提是别太碍事且愿意同化。

　　“片甲不留兄弟，听说带兵前来的是塔巴尔.易卜拉欣帕夏，他是帕迪沙阿身边最忠诚也最凶猛的恶犬，是平定伊斯坦堡近卫军团叛乱的主力。再加上一万多近卫军团和西帕希骑兵，苏伊士城真的能守住吗？”

　　要说一点不害怕那肯定是瞎话，人的影树的名，在得知领兵前来之人是帝国大维齐尔后，皮雅利脸上没显露出太多恐惧，可心里一直都在打鼓。

第1122章 只是前奏

　　守城的火炮数量够多，还有熟悉火炮的雇佣军助阵，苏伊士城的防御能力确实比任何时候都强大。可来的毕竟是帝国名将，还带着那么多正规军，最终的胜负又成了未知数。

　　如果战败城破，片甲不留一伙人可以乘坐帆船逃走，贝都因人可以遁入大漠，但自己和诸多马穆鲁克贵族们却无处可去，性命攸关，必须打听清楚。

　　“皮雅利贝伊，请把心放到肚子里，战争肯定不可避免，没有战争的和平，就像是不讨价还价的生意，绝对不真实。但这场战争我们大概率会成为胜利者，最终双方会用做生意的方式解决分歧。

　　万一出现了意外，你和你的家人，还有其它几家贝伊以及他们的家人，都可以登上帆船跟随我去科伦坡城继续生活。

　　依靠大明帝国的货物和商路，你们用不了几年就可以把失去的损失赚回来。而这只是最坏的情况，出现的概率不到一半。更多的可能是皮雅利贝伊与奥斯曼苏丹达成和平协议，成为苏伊士城的合法城主。

　　看看这些大帆船，它们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只要能打通前往地中海的商路，还会有更多帆船装载着满舱货物不分昼夜在此停靠。

　　不用太仔细，稍微算一算就能得出大概数字，做为这里的合法城主，你和你的家族将能从货物上抽取多少税款。

　　你我都是商人，应该明白用一份投资换取十倍百倍收获的机会不常有，且失不再来。如果一点风险都没有，又怎么能算生意呢？”

　　塔巴尔.易卜拉欣帕夏是谁，不用皮雅利介绍王大头也有所了解，甚至更多。这位大维齐尔确实不凡，在军事和政务方面都有不小的建树，绝对算得上穆拉德四世的左膀右臂。

　　但在这个世界上还不曾有任何人能与皇帝陛下相提并论，只要成为被算计的目标，从来没人能逃脱，更不要提翻盘。

　　哪怕这次行动彻底失败了，苏伊士城没有守住，也不是世界末日。用皇帝的话讲，在对方土地上展开行动，只要人员没有太大损失，最次结果也是平手。

　　因为被战争打烂的城市、打死的居民、打掉的信心，都是由对方承担的，大明帝国仅仅付出了一点点物资和军费而已，找机会还能再来。

　　可当地的建设和民众的信心想重建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反复几次必然会出现裂隙，然后崩塌。皮雅利这些马穆鲁克贵族就是武器之一，哪怕失败了也不能抛弃，留着还有大用。

　　“大明帝国皇帝仅仅是为了把货物卖到地中海吗？”

　　对于片甲不留描绘出来的前景，皮雅利不能不信，也不敢全信。关于这个人的来历和他背后的大明帝国是何用意，合作的马穆鲁克贵族们一直都在揣摩，但始终也没找到合理的答案。

　　想连通红海和地中海商道，确实躲不开奥斯曼帝国，但也用不着如此费尽心思外加兴师动众。两国完全可以坐下来谈判，最终的结果应该也不会比目前差太多。既然能通过和平方式取得的利益，又何必非要通过战争来解决呢？

　　“当然不全是……奥斯曼帝国太大了，位置也太关键了。东方的华族有句谚语，一山不容二虎。如果知道两个帝国早晚要碰撞在一起，为什么不提前找机会消弱对方的实力呢？

　　大明帝国希望埃及脱离奥斯曼的管控，也不光是埃及，还有巴格达、大马士革、黎巴嫩，也该还给阿拉伯人。没有两只老虎了，战争就没有意义了，和平也就来了，是这个道理吧？”

　　事到如今王大头就像是进了屋的狼，不再刻意隐藏真实嘴脸，开始展露本来面目。这些话并不算泄密，让合作伙伴知道一部分意图有时候是有益且必须的，那样才能让他们明白以后该如何规范行为，避免惹来麻烦。

　　“……帕迪沙阿一定不会答应的！”皮雅利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庞大的布局，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两个大帝国互相征伐的场景，内心涌起一阵忐忑。

　　这位片甲不留和他身后的大明帝国皇帝好像把事情想简单了，奥斯曼帝国也不是泥捏的，面对生死攸关的局面必然全力出击，不死不休。

　　“他就算答应了，我们也不会相信。刚刚不是说过，没有战争的和平是不真实的。有的人可以谈，有的人必须打，这就是命啊。

　　奥斯曼苏丹的命不好，正好挡在大明帝国前行的道路上，个头还那么大，就算他主动躲开，谁又能保证不突然发难呢。

　　苏伊士和图尔只是前奏，然后就是巴格达和波斯。在今后的很多年里，奥斯曼帝国会四面楚歌，有多少军队都不够用。什么时候国库打空了，人民打累了，也就该成为历史了。”

　　对于皮雅利的担忧，王大头一笑而过。目光太短浅了，只看到了脚尖。抬抬头吧，亚洲……不对，是西亚地区要变天喽。

　　只要穆拉德四世分兵来救苏伊士，没有及时攻下巴格达城，那他就陷入了圈套，还是个连环套，一环扣着一环，丝毫没有喘息机会。

　　今后不会再有安安稳稳以优势兵力围攻巴格达城的机会，更不可能染指两河流域。不用多，只需三四个月，上万受训完毕，具备初步战斗力的波斯火枪兵团就会陆续抵达巴格达地区，依托巴格达城进行防御。

　　再过三四个月，又会有上万波斯火枪团补充进来。到那时就不是防御了，而是转入战略反攻。从巴格达向西攻打大马士革、贝鲁特，彻底切断奥斯曼帝国的南北陆地连通。

　　然后就不用亲自动手了，只需维持现状等待。用不了多久，非洲北部和地中海沿岸被奥斯曼人占据的土地上就会涌起一波独立浪潮，偌大的帝国瞬间土崩瓦解，仅剩下伊斯坦布尔附近的领土可控。

　　再然后皇帝陛下说看不准，但倾向于保留奥斯曼帝国，把它做为遏制波斯人发展壮大的一颗棋子。没错，当解决了奥斯曼帝国之后，西亚的问题并没消失，反而更多更杂了。

第1123章 全都蒙在鼓里

　　因为打败了死敌而崛起的波斯人，还有摆脱了奥斯曼统治的阿拉伯人、埃及人、巴尔干各族，都会觉得时来运转，是时候大展宏图了。而大明帝国则得返回头来，继续盯着各方的举动。

　　其中波斯人的实力最强，也最有成为西亚地区霸主的动力和意愿。正在他们厉兵秣马准备大干一番时，大明帝国就还要出手阻止，甚至反目成仇。

　　到时候已经半残的奥斯曼帝国就成大明帝国的朋友和伙伴了，拿着充足的军事援助，掉过头来与世仇波斯拼个你死我活。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在印度半岛以西到地中海之间不允许出现区域性大国。谁强谁就是大明帝国的敌人，会遭到周边传统敌对国家的联合围剿。

　　没有敌对国家？那不可能，光是信仰教派不同，就能让他们打成一锅粥，争斗了上千年，怎么可能没有仇恨呢。

　　就算宽容大度不计前嫌，这不还有大明帝国挑拨离间呢嘛。芝麻大点的事儿，也能被说成杀父之仇，只要信一次，冲动一次，行动了一次，那就真有仇了。

　　一旦走上这条不归路，再想回头难上加难。皇帝陛下说了，这叫做人性中的恶，是天生的。人总是更容易记住别人的坏，很容易忘记别人的好。

　　互相伤害只能越来越深，除非每个民族、每个国家同时出现圣人，才有可能坐下来总结得失，化干戈为玉帛。

　　但这样的局面永远不会出现，就算真有圣人成批降临了，皇帝陛下也会派人想尽方法把他们除掉，再把黑锅扣到曾经的世仇头上去。

　　只有让别的国家始终处于内忧外患状态，无法集中精力发展经济民生，大明帝国才能予取予夺，才能把国内的产品用最合适的价格卖出去，再用最合适的价格把别人家里最好的东西买回来，让大明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富足。

　　这么干是不是太缺德了，王大头15岁以前没琢磨过，后来觉得确实有点不人道，为什么不能各自相安无事，大家都过好日子呢。

　　但在统计司任职多年之后，愈发觉得皇帝陛下教授的都是真理。

　　比如在大海上航行，如果船长是个与人为善的好人，那船员们大概率会将其推翻。因为跟着善良的船长会倒大霉，不是被无德奸商坑骗就是被残忍的海盗洗劫。

　　海上唯一的真理就是实力，谁强谁吃肉，谁弱谁当肉。

　　国家和族群之间也一样，大明帝国如果不未雨绸缪，处心积虑的算计奥斯曼帝国，等穆拉德四世将巴格达城打下来，控制了两河流域，再把波斯人打败，一统西亚地区，吃亏就该轮到大明帝国了。

　　想贩运货物去地中海就要获得奥斯曼人点头同意，被抽走多少税款放一边，肯定还会有各种各样的附加条件。

　　更有甚者，奥斯曼人很可能会在欧洲与大明帝国之间当砝码，靠向哪一边都会让另一边非常难受。

　　到时候大明帝国再想去对付奥斯曼帝国就不像现在这么容易了，必须付出成千上万士兵的血肉才有可能成功，且效果远不如提前动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