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吃不饱肚子，想让他们听话就太难了。自己想了一路，把大明的农业、畜牧业挨个假设了个遍，也没找到能立竿见影的办法，结果却被塞特尔不经意间的一句话给完美解决了。

　　捕鲸！怪不得自己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这种专业性比较强还要出远海的工作别说内陆人，就算在海边长大的人也不是都了解。

　　但海军不一样，从预备役学员开始就要进行远洋适应航行，上远洋捕鲸船实习是最基本的。为了处理鲸鱼，每个海军基地都设有相关作坊，经过加工之后把成品卖给商人。

　　这笔收入算作军费之外的收入，可以由海军自行支配。但每一笔必须入账，总参谋部会不定期派人来审计账目。发现漏洞，相关负责人和基地负责人就要吃不老兜着走了。

　　陆军在这方面就不如海军灵活，除了军费之外不允许有任何额外收入和商业行为，就算在军营里开块地种点菜也只能吃不能卖。军队经商是皇帝的逆鳞，谁不信可以试试。

　　然而在大明沿海少有人问津，味道不算很好，大多用来做罐头的鲸鱼肉，现在却成了稳定新占领区民心的灵丹妙药。

　　最主要的是听塞特尔的意思，现在捕鲸已经不用弓弩了，而是把甲板炮改装成发射大号钢叉的捕鲸炮。

　　虽然没亲眼见过怎么改装、捕鲸效果如何，但海军甲板炮的威力必须知道，即便比陆军野战炮口径小一些，只有75毫米，对付肉体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估计一炮下去就得要了鲸鱼半条命，捕鲸效率提高了很多。

　　一条鲸鱼，根据种类和体型，出肉量从几千斤到十几万斤不等。也不用算那么清楚，就取个中间数几万斤，就足够满足一座城市几日之需了。

　　这里不是大明，城市里动辄十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口。根据总参谋、礼部从欧洲收集到的各种统计数字估算，整个秘鲁总督区的人口数量在150万左右。

　　其中原住民占了八成，欧洲移民和殖民地出生的欧洲裔只有一成，非洲黑奴也差不多一成。这些都是被记录在册的，因为他们属于财产和税收来源。

　　各种混血人口反倒成了最大的不确定性，但也不会有太多，最大浮动数量也在两成之内。

　　像利马（3万）、巴拿马（1万）、库斯科（1.5万）这样的城市，在秘鲁总督区里已经算首屈一指了，要是放在大明境内，光看人口数量连个下县都算不上。

　　人多有人多的好处，劳动力丰富，发展比较快；但人多也有人多的坏处，遇到天灾人祸往往粮食不够吃，会引发各种骚乱，不容易管理。

　　这时候人少反倒成了优点，一座城分一条中等体型的鲸鱼，按照每人每天2斤肉算居然还有富裕……

　　只要有东西喂饱治下百姓的肚子，就有办法让他们听话。啥神、佛，都不能和饿肚子相提并论，谁能给饱饭吃谁就是半神，若是还能让大家看到下辈子也吃饱穿暖的希望，就是真神。让信啥信啥，不让信啥不信啥。

　　那有没有信仰比较坚定，或者本来不缺吃喝，大明军队占领之后日子反倒不好过的人群呢？答案是不光有，还不会太少。

　　但不用为这群人担忧，塞特尔不是说了，不用客气，发现苗头直接动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而且皇帝连刽子手都给准备好了，根本不用大明军队动手。

　　巴拿马湾内，大明海军远征舰队锚地。为了防止遭到夜间偷袭，运送陆军士兵的货船停泊位置相距比较远，而且严格实施灯火管制。

　　“大鲸殿，是不是来命令了？”

　　但有一艘船好像没遵守命令，甲板上有亮光闪过。看着消失在船舷边的陆军参谋官背影，一颗留着典型月代发型的脑袋从前舱门里探了出来，小声询问站在门边的另一个身影。

　　“轻羽殿，自己看吧。这是上官给的，正好一人一根。”

　　黑影转过身，递给后者一张纸，还有一根雪茄烟。两人扫了一眼黑漆漆的海面，转身钻进舱门，坐在楼梯上点燃打火机，一边点烟一边借着灯光看文件。

　　椋原大鲸，日本新军第一卫指挥佥事；桦山轻羽，日本新军第一卫试百户。

　　日本新军第一卫，实际上应该叫日本海军陆战都司第一卫，是由日本九州、四国和关西诸多大名联合上疏，经德川幕府批准，在摄津国驻扎训练，完全仿照大明海军陆战都司，并由海军军官统领的一支新式军队。

　　和所有新鲜事物一样，万事开头难。从提出由大明为日本训练新军的建议，到德川幕府正式批准，三十多家大名藩主足足努力奔走了五年多才落地，可谓来之不易。

　　那这些大名藩主为什么要请大明军官替日本训练军队，难道是让金钱美色收买或者被威逼利诱，当了吃里扒外的卖国贼？

　　就算真有卖国贼，也不会一下子出来三十多个，还都是藩主，太不符合基本逻辑。这些藩主到底为什么要大力推动幕府建立新军，说法很多。

　　按照他们自己的口号，是想推动日本的军事改革，由战斗力更强、纪律性更好的职业新军逐步取代旧式军队，再仿效大明把军权交由朝廷统领，从此避免各地战乱。

　　这个理由的确符合事实，更符合德川幕府的需求。如果全日本几百个大名都资源把军权上交，幕府将军睡觉也能笑醒。

第1343章 血战巴拿马城5

　　可惜世界上从没有白来的便宜占，这个道理德川家光必须懂。但他明知道大名们没说实话，私底下指不定打着什么鬼主意，却没有拒绝，拖来拖去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随着大明帝国的崛起，对周边国家必然会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影响，并逐步被吸引、被融入，按照不同程度可以分成几大类。

　　第一类是菲律宾、安南、西域、蒙古等地，属于受影响最大的，直接就给人家影响没了，整体并入了大明版图。

　　第二类是柬埔寨、大城、朝鲜、文莱、科伦坡等地，正式成为大明属国，受到大明帝国军事保护，同时承担应有的责任和义务，但不管怎么说政权还是保住了。

　　第三类称为海外领地，有南非总督区、夏威夷群岛军管区和沙廉军管区。距离本土距离比较远，但又被划入了大明版图，说白了就是飞地。

　　第四类以日本、布哈拉、哈萨克、香料群岛和马六甲海峡诸国为代表，表面上看仍旧是独立自主的国家，好像做什么决定都不用征求大明帝国的意见。实际上真能自己做主的事儿没几件，大多数还要先看大明帝国的脸色。

　　在训练新军、推动军事改革的问题上，德川幕府就受到了来自大明帝国的巨大压力，否则光靠那几十家藩主联名，再过一百年也不会成功。

　　看看他们的苗字，就该体会到德川家光不得不批准时的心态有多么不甘。

　　对马藩宗氏、萨摩藩岛津氏、福冈藩黑田氏、熊本藩细川氏、佐贺藩锅岛氏、德岛藩蜂须贺氏、高知藩山内氏、宇和岛藩伊达氏、长州藩毛利氏、广岛藩浅野氏、鸟取藩池田氏……

　　这些主要的发起者全部来自九州、四国和关西地区，八成以上是外样大名，少量谱代大名夹杂其中，亲藩一个没有。

　　好在筹建新军的费用都由这些大名筹集，否则让幕府出钱请强邻给潜在政治对手训练军事力量，德川家光死也不会答应。

　　其实德川家光也不吃亏，因为随着海军陆战都司的建立，大明海军还会帮日本筹建并训练一支舰队，其控制权完全捏在幕府手中，母港设在摄津国的兵库津港，并把这里改为天领，由幕府直辖。

　　估计德川家光是这么想的：眼下大明不可力敌，用一支舰队换一卫新军还是赚的。大明帝国海军犀利，日本也确实需要提高海军战斗力。

　　出于这样的思想，海军和陆战卫在招募新兵时也有不同。海军兵源大部分来自近畿、关西、九州、四国等地的谱代大名家臣、家将后裔，也有少部分外样大明子弟。陆战卫正好相反，外样大明子弟占绝对优势。

　　但不管日本人如何分配兵源比例，大明帝国好像都是吃亏的一方。白白给人家训练军队，还要提供相应的武器装备和船只，最终除了点好感之外好像什么都得不到。如果两国产生了矛盾，怕是连个谢字都捞不到。

　　谁要是这么想，谁就被景阳皇帝给算计了。帮助日本训练新军本身就是个大坑，只要幕府答应了，不管用何种形式都等同于上当。

　　原理很简单，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既然是要学习先进的军事理念和技术，自然不能把大明军事官员排除在外。

　　只要这些人去了，且成为了教官，士兵们就没得选，必然受到或多或少的影响。还不仅仅是军事理念，而是点点滴滴全方位的。

　　那会不会事与愿违，最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耗费了大量人力、财力，结果教出一群白眼狼呢？

　　在这个问题上洪涛还是比较乐观的，因为后世里有诸多鲜活的实例可以证明，只要跳进大坑没人能全身而退。

　　清朝末期，西方列强就这么玩过。他们通过出售武器、派遣教官，在清政府的新军中散播思想。结果正是这批接受过西方思想熏陶的新式军人，把大清皇帝给推翻了。

　　日本更甚，从明治维新到二战结束多次全盘接纳了西方理念，在一跃成为亚洲强国的同时，也从意识形态上认同了欧洲。

　　目前大明帝国的军事实力和经济实力足矣在亚洲横着走，由此连带着科技、文化、以及信仰也一起变成先进。人的本性就是慕强，日本人在这方面尤其明显。

　　通过军事交流打开日本幕府的封闭政策，再从科技、文化、信仰以及意识形态等诸多方面进行潜移默化的渗透，就是洪涛对日本的长期外交政策。

　　短期的其实已经拿到了，用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在德川幕府与各地大名之间制造矛盾。有些矛盾可以调和，有些矛盾无法调和，时间长了会产生裂隙，裂隙大了就是冲突。

　　从陆战卫和海军的兵源选择上就已经看到了裂隙，九州、四国、关西地区的外样大名们试图通过让自己子弟加入新军，来影响和控制军权，幕府和谱代大名们同样也是这么想并这么做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日本幕府和部分大名之间已经出现了军事对抗的苗头，随着时间推移，新军壮大，小苗也会跟着成长。

　　正在交谈的这两位日本新军军官，椋原大鲸来自对马藩宗氏家老椋原家，桦山轻羽则是萨摩藩岛津氏的家老后辈。

　　家老属于藩主的主要帮手，通常会好多代人不离不弃。派他们前来加入新军的意图自然是要替两位藩主在新军中掌握更多话语权。这两位年轻人也不负众望，都在新军之中担任了军官职务。

　　“嘶……呼……嚯，是大明本土产的，香气不是很醇厚却别有风味。据说大明皇帝最喜这类雪茄，称其有劲儿，抽一根能顶两三个时辰。”

　　桦山轻羽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马上品出了雪茄烟的产地，并由此联系到了一位名人的抽烟习惯，说起来朗朗上口。

　　“……咳咳……我还是更喜欢恩鸟牌！”椋原大鲸也深深吸了一口，往外吐的时候正好赶上一股海风，被噎得直咳嗽。听到同伴提起大明皇帝，脸色变差。

第1344章 血战巴拿马城6

　　他很不喜欢大明皇帝，因为正是那位的存在才让大明军人和商人在对马藩地盘上享有超越常人的特权，比如触犯法律本地官府不能抓捕，只能通报当地大明使节。

　　日本想崛起只有一条路，踩着大明的尸体走过去，这是很多日本年轻人的想法。但日本要活下去也只有一条路，跟在大明旁边当条听话的狗，这是大多数父辈们的认知。

　　由于权利掌握在父辈们手里，所以他们的认知就是现实，年轻人无论多反对也只能照做，还得做好。

　　加入新军之后，见到的世界更广阔了，击败大明的念头仍在，同时想学**明愿望也更强烈了。很多时候根本分不清是恨还是爱，有主动的接受也有被动的接受。

　　“终于要有出头之日了！大鲸殿，明天该轮到我们上战场了，一定要努力，不能让教官们失望！”

　　这时桦山轻羽把命令看完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如果不是在夜间，恐怕就要高声喊出来了，让整天缩在船舱里的同胞们也高兴高兴。

　　“你高兴的太早了！白天我借教官的望远镜看过了，这座城的防御体系很完备，城墙都是用大石头垒砌的，海边的沙滩很长，战舰无法抵近射击，舰炮的破坏力很有限。

　　大明陆军和当地人在城外打了一下午，没有乘胜追击攻打城池应该也是有所顾忌。让我们去攻城无异于当炮灰，会有很大的死伤。”

　　能在新军里当上指挥佥事，宗氏与大明的关系密切可能有点用，但个人能力也不会很差。椋原大鲸对这道命令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喜，反而满脸忧郁，好像已经看到了新军士兵尸横遍野。

　　“大鲸殿，我问个问题你来回答。如果打仗不需要死很多人，大明陆军会带我们来吗？”桦山轻羽本来挺高兴的，结果让同伴一说笑容全凝固了，片刻之后才幽幽的问道。

　　“肯定不会……我明白你的意思，学习是要付出代价的。可是代价付出了，目的能不能达到呢？”

　　在日本本土时，这类的讨论时常会在新军里出现，有时候还会变成争论，甚至因为所持观点差异太大，新军内部分成了好几个派系。但只要不违反军规，不动手打架，来自大明的教官们通常都不会插手。

　　随着讨论的深入，椋原大鲸发现当初的想法好像有些幼稚，想以这支新军为种子让日本强大到足以挑战大明帝国的愿望也越来越不切实际。

　　“先不管能不能达到，努力去做就是了。如果不做，就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桦山轻羽摇了摇手里的雪茄，完全不能同意这样的想法。

　　“……你是什么时候改成了保守派！”其实桦山轻羽也没说什么太过分的，但椋原大鲸却如临大敌，面色狰狞。

　　“这次放假回家正好赶上哥哥要去购买樟脑，我也跟着上船去了趟小琉球，回航的时候又去了温州、宁波和松江府，装了几百匹细棉布。

　　一路上见闻颇多，感受颇多，五味杂陈啊……在与哥哥的交谈中我突然发现他比三年前成熟了，也睿智了。对于赶超大明、击败大明之类的话题也有个人见解，我以为很有道理。”

　　桦山轻羽和椋原大鲸同属新军里的革新派，主张一切照搬大明，先把实力提上来，以后再去讨论做法的对错。年轻人的团体很容易激进，谁持有反对意见谁就被视为敌人，而背叛者会被视为比敌人还敌人。

　　面对同伴的质疑，桦山轻羽没有忙着辩解，而是轻声说起了一段不久前的经历。主角还不是他自己，而是留在鹿儿岛当城下士的哥哥。

　　当年兄弟俩是一起报名参加新军的，结果热衷武士剑术的哥哥因为文化课不及格被淘汰了，他这个豆芽菜反倒入选了。

　　“重义殿还是那副谁靠近我，就把谁胳膊砍下来的样子吗？”说起桦山轻羽的哥哥桦山重义，椋原大鲸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别看对马藩和萨摩藩分处在九州岛的南北两端，中间还隔着好几个大名领地，好像天各一方互不来往。实际上随着大明商船的停靠，两家都比较重视海贸的大名逐渐走到了一起，至少在利益上是这样。

　　双方先在货物上各取所需、互通有无，经过第二轮交换后再转售给其它地区的大名，这样可以获取更多利润，同时降低成本。

　　在互相交换的过程中，椋原大鲸与桦山重义见过几次。由于双方的性格喜好皆不同，所以沟通不太顺畅，但印象颇深。

　　“哈哈哈……要是在三年前听到你在背后这么评价，他肯定会把你胳膊砍掉的！”

　　对于哥哥的样子桦山轻羽从小就见惯了，甚至有段时间还模仿过，想一想也觉得挺好笑。不过人总是在变的，自己变了，哥哥也变了，变得非常不一样了。

　　“重义殿变了吗？怎么变的，因为什么变的？”

　　听到桦山重义性格有了比较大的改变，椋原大鲸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对马藩的武士里也有很多和桦山重义一模一样的，通常到老都不会发生大改变。

　　“确实变了，我问过，他说是因为经常去大明港口买货，见到了很多不同于家乡的事情，时间长了，很多东西想通了，人也就跟着变了。

　　比如在通过学**明让日本强大，然后再击败大明的问题上，他就有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想法。以前要去参加新军时他和我都是坚定的改革派，坚信可以通过建立新军让日本强大起来。

　　然而现在他却不这么认为了……不怕你笑话，在我亲眼见到那些大明港口里的人和事之后，之前的想法好像也有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