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帝国的核心利益圈并不大，军事方面只要守住南洋和西域基本就能满足所有内部需求，可以关起门来自给自足谁也不搭理了。

　　经济方面靠着制糖业、纺织业、冶炼业、机械制造业和农业上的绝对优势，随便出口些二等品就能换回来大量黄金白银木材粮食，用来满足国内流通需求。

　　放着这么滋润祥和的好日子不过，非得去和欧洲人掰手腕，逼着人家承认亚洲的控制权，签订双边军事、经济协议，还要制定什么世界新秩序！

第1364章 鞭长莫及3

　　大臣们虽然嘴上没说，心里肯定认为这是皇帝狂妄自大瞎折腾。先不说欧洲人肯不肯低头服软，光看看印度洋再往西有啥就知道值不值了。

　　从印度半岛开始一直到奥斯曼，除了穷之外好像没啥能拿出手的特产。为了这些不毛之地耗费大量财富去和欧洲人大打出手，与皇帝之前所主张的体恤百姓观点严重背离，倒是有点穷兵黩武追求千古一帝的味道了。

　　“你是军事主官，该把精力多多放在军事问题上，其它的事情可以想也必须想，但不要受其影响。

　　朕登基以来历经战事无数，每战必有用意，从未做过无用之功。此战的意义非同小可，成败关系到帝国今后百年兴衰，有人看不懂很正常，不必大惊小怪。”

　　朝中有什么动静洪涛了解的要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于谭不明的担忧并不放在心上。不是轻敌，而是真没有人配得上敌人的称号了。

　　随着一批批海户司、新学和皇家学院毕业生进入仕途，逐渐挤压了科举一途的名额，大明的政治版图已经脱离了士人和官僚阶级掌控，向着皇权只手遮天的一言堂大步前进。

　　对外屡屡开疆拓土、对内经济突飞猛进，百姓们不敢说全都脱离了苦难，却也大部分能混个衣食温饱，即便赶上灾年也不至于家破人亡。

　　除此之外百姓们还看到了更多改变命运的机会，和传统的科举相比，现在能完成阶级跳跃的门路更丰富了。

　　军功和考学仍旧是康庄大道，但除此之外当工人、搞种植园、开工厂、下南洋等差事也不乏机会。只要在任何一行里用心经营再加上点运气，都有可能一飞冲天。

　　现在的皇位可以说稳如泰山，且不光靠军权威慑，看得见摸得着的政绩更显眼。

　　准确的讲，此时此刻的大明帝国才属于标准意义上的中央集权。一纸政令下达，无论所处地域是否繁华通畅，全都必须执行，且努力做好。

　　否则不等相关部门问责，你的副手、副手的副手、甚至衙门里的某个小吏都会把实情上报，让你受到问责，赶紧腾出位置让想做事、想追求理想和成就感的人上位。

　　与之相比，秦汉唐宋简直就是草台班子，皇帝想干点什么还得先考虑群臣是否愿意附和，实在摆不平就只能忍着。

　　自打完成了科举制度改革之后，洪涛基本上就原形毕露了，再也不装得虚怀若谷，想干啥就得干啥。除非有人能说出让他认同的理由，否则谁不同意就换个同意的上来，反正都是听皇命做具体工作的，谁上都一样。

　　然而效果却出其意料的好，以往经常会因为某个政策的不同观念互相拉扯一段时间，现在顶多两次御前会议就解决了，效率提升了不是一星半点。

　　从此次全国战争动员上就可以看出，在圣旨走出紫禁城那刻起，各行各业里基本就没发生过互相扯皮的情况。圣旨上怎么说的下面就会怎么执行，只能完成的更好，不许打折扣。

　　这也是洪涛敢进行全国动员和欧洲各国、包括中亚各国来次大决战的主要底气来源。只要没有自己人掣肘搞内斗，经历了三十多年工业化初期建设洗礼的大明帝国，仗着上亿的人口优势凭什么不能一战定乾坤！

　　“万岁爷，总参谋部的急报到了！”这时平头哥迈着大步走进殿内，把总参谋部的腰牌和装密报的盒子递给王承恩验看。

　　“……陛下，臣进宫的时候还没接到战报，想来是刚到的！”见到皇帝把目光转向了自己，谭不明赶紧说明为什么不一起带进宫的理由。

　　“……是谁送来的？”洪涛没去琢磨这种解释是否成立，示意王承恩把封印打开，拿出里面的鲸鱼皮纸，只扫了一眼就抬头询问平头哥。

　　“三等机要麻花藤正在殿外候旨！”

　　平头哥，实际上他现在应该叫平头叔了。人到中年，胡子长了、肚子大了、目光深邃了，早就褪去了青涩。不过性格脾气倒是没怎么变，有外人在的时候仍旧少言寡语。

　　“让他进来回话！”听到这个名字，洪涛就不由自主想起了一张亦正亦邪的脸。

　　此次东证所需的上百条远洋货船，就是此人从各国弄来的。据王大头汇报，在索要过程中这位充分发挥了欺诈天赋，威逼利诱满嘴承诺一句实话没有，虽然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却很有损大明皇帝圣名。

　　到底是不是有损名誉洪涛没做出评价，也没必要评价。因为献策献计有功，麻花藤从五等机要连升两级到了三等，即便任务完成的再漂亮，面子和里子都有，也断无再升迁的可能了。

　　“……看看吧，是好消息！”

　　不过这笔功劳被记下了，现在正好有了机会，如果他再能有所表现，不妨顺水推舟再往上提拔提拔。不管到了高位之后表现如何，也算是对宇航员和谭不明的激励。

　　“……呼，终于来了！按照塞副总指挥的意思，利马和巴拿马二城应该也在同时攻打，如不出大意外，此次东征计划倒是一帆风顺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若东征大捷，势必牵扯西班牙朝廷关注，说不定还会回兵相救，这样也等于解了恩鸟港之危！”

　　谭不明接过纸卷展开，片刻之后皮肤肉眼可见发红，呼吸也相应急促了起来，愁容一扫而光，换成了满面荣光。

　　“麻机要，你也看看这两份战报，然后来说说西班牙人会不会回兵救援。”由自己力主的东征计划初步成功，洪涛却没有谭不明那么喜形于色，而是给了麻花藤一个表现的机会。

　　“……”麻花藤接过战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用不太明显的动作抬起眼皮瞟向了谭不明。

　　“陛下让说就赶紧说，为何要看我！”这一眼让谭不明很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化被动为主动，不管皇帝看没看到先说出来。

　　“嗯，副总参谋长批评得对。想身居高位必须要有足够大的胸怀与之相配，小算计只能在短时间内获利，长远计是成不了大事的。战报看过了，有答案吗？”

第1365章 战报频传

　　麻花藤的小动作洪涛确实看到了，如果谭不明没反应也不打算过问。在任何一个部门里上级与下级、同级与同级之间都不可能风平浪静。

　　即便是同班同学出身，面对权力的诱惑也很难长时间保持心态平和。争是必然，一点不争不夺才不正常，只要能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就不该插手。

　　麻花藤脑子够用，专业知识和工作经验也挺丰富，这些都是优点。但过于聪明，尤其是经常耍小聪明则是缺点，是该敲打敲打。但也仅仅是敲打，到底能不能改那是他自己的事儿，没必要拔苗助长。

　　“回禀陛下，臣以为西班牙人没时间也没能力派兵回援，原因有二。

　　首先是时间，我朝海军通讯船经过二十多年不断改进，航速冠绝全宇，才能确保战况及时传回。

　　西班牙人的帆船航速太慢，又没有专门的通讯船，需要靠货船传递消息。恐怕在得知瓜尔基亚港陷落时，利马与巴拿马城也早就易主了。

　　失去了这些主要港口，就等于失去了大部分当地百姓的供给，西班牙人纵使想来救援也找不到合适的登陆点和粮草出处，后勤补给会非常不方便。

　　其次是军力，此次组建欧洲联军西班牙乃发起国之一，于情于理都要投入全力。根据各方消息汇总，克里米亚汗国和耶路撒冷都出现了西班牙军队，想必在进攻恩鸟港的军队里也不会少了他们的身影。

　　如此算起来，西班牙人已经没有多余的军队派往美洲，充其量临时招募一支数量不太多的雇佣军，跟随商船前往新西班牙总督区加强防御。至于说秘鲁总督区，西班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麻花藤倒是光棍的很，脸皮也够厚，小心思被上司和皇帝当面戳破，仍旧脸不变色心不跳，没事人似的又把两份战报扫视了一遍，略微组织下语言，开始侃侃而谈起来。

　　“嗯，说的不错，与之前制定计划时的分析基本相符。暂时把东征舰队放放吧，有杜文焕坐镇朕还是比较放心的。那你再说说恩鸟港的前景如何，总参谋部又该采取何种补救措施？”

　　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理有据，如果此人能再稳重厚道些，洪涛肯定会找理由往上提拔提拔，尽快当成宇航员和谭不明的替补。

　　“呃……回禀陛下，臣对南非的情况接触不多，不甚了解实情，不敢妄言！”结果麻花藤还就现学现卖，谨言慎行了起来。姿态放得非常低，宁可承认自己工作上有欠缺也不再指点江山了。

　　“墙上有地图，自己去看，如果需要更详细的资料就向王承恩言明。小心谨慎是对的，但也要看清楚状况，更要善于抓住机会。现在是朕让你说，也是在考教你的能力，不是藏拙的好时机。

　　宇航员在西南近期可有消息？总参谋部包括陆军参谋部不要把目光都盯在外面，那里输了我们还能退，如果本土有了乱象影响会更大。”

　　对于麻花藤的学习能力洪涛表示认可，但使用技巧上还有很大欠缺，必须经过时间的打磨和有心人的指点，比如王承恩。

　　然而这只是个小插曲，有没有他的建议下一步安排都要做出。但在这之前还要给谭不明提个醒，别忘了大西南的动静，和外部的五个战区比起来内部才是重点。

　　“眼下还没有任何异动。陛下放心，臣已把第一批混编过的2个预备役卫以训练名义调往了兰州，武器装备全都下发了，随时都可以上高原支援青海都司。他们不动则已，只要动了就是彻底解决之日！”

　　皇帝这番话的含义谭不明非常理解，同时也全力支持。关于那块地方的问题总参谋部早在十多年前就有过筹划，打算找借口出兵荡平，并为此预备了3个卫的兵力损耗。

　　也就是宁可战死近2万精锐也要拔除国中之国！最终皇帝还是没批准，只在青海、西域、四川和云南方向派驻了重兵予以围困，并在当地杜绝一切教众，制造出人为的隔离区。

　　这么做虽然也挺有效，耗费却比直接军事行动更高，需要每年不间断投入。而且隐患也一直都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启禀陛下，周指挥有急报呈送！”不等洪涛做出决定，殿外的平头哥又喊上了。

　　“嘿，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来都不来，一来就是一大串！应该是西南或者西域有消息了，让他进来！”

　　周指挥是指锦衣卫指挥使周嘉庆，自打急递铺从驿站中分离出来，就摆脱了兵部管辖，百分百交由锦衣卫运营。按照常理讲，凡是各地军情都应该通过急递铺传送。

　　然而实际上仅有在本土及周边作战的陆军才会走这套系统，一旦有海洋相隔，传送情报自然而然就交由海军的通讯船代劳，一口气直接送回大沽口了。

　　眼下能称得上紧急奏报、又符合急递铺业务的无非就是西域和西南两大块，若是寻常的奏报，周嘉庆不会亲自送入宫，而是先转给通政司走正规流程。

　　“启禀万岁爷，陆军参谋长、西域战区总指挥丁顺发来急奏！”随着胖乎乎的周嘉庆快步走进大殿，答案揭晓，果然是西域的战报。

　　“念……”既然是战报，在场的还都是总参谋部高官，就没必要先御览了，一起听吧。

　　战报是丁顺亲笔所写，内容不长，说是14天前一支哈萨克族牧民在里海北部遭遇了大批骑兵，他们仗着天黑道路熟悉和马匹给力有多人逃脱返回营地，在转移族群的同时，又遣快马向突厥斯坦的大汗示警。

　　据牧民说遭遇到的敌人至少上万，皆双马，身披羊毛斗篷、头戴羊毛高帽，配弯刀和火枪，与更东边原属金帐汗国的族群骑兵打扮比较相似。

　　可自打金帐汗国四分五裂以来，西去的几个族群与东进的哈萨克族群向来没有走动，突然间出现在哈萨克汗国的势力范围之内，还人数众多全副武装，显然不是善意。

　　这支有可能的汗国骑兵到底有多少人、来自何方、要到什么地方去，目前丁顺也不知道。但他在给国内传递消息的同时，也派人去布哈拉和塔城通知当地守军和黄太极了，目前一切正常，如果再得到新消息会及时上奏云云。

第1366章 战报频传2

　　“嗯，一南一北同时发动……不妨大胆猜一猜，此时此刻法奥港和苏伊士港大概率也遭到了攻击，战报应该正在路上，这几日就会送达。对，还有霍尔木兹岛，波斯人应该也不会甘于人后。”

　　随着周嘉庆阴阳顿挫的念诵，王承恩拿着笔尺爬上梯子在地图墙的相应位置上做好标记。看着一上一下两个代表有敌来袭的红色箭头，洪涛好像觉得还不够热闹，也凑到了地图墙下面用教鞭指着地中海东岸的位置。

　　“陛下以为这几处的战事皆是人为设计好的？”不用在地图上做标记，谭不明也能在脑子里形成具体图画，如果真如皇帝所言那就不是偶然。

　　可欧洲联军真有这么大能力，在相隔万里的多个地点同时发起进攻吗？这不光需要充足的兵力和完备的后勤，还得具备协调统一的指挥体系，难度不是一般大。很显然，仓促捏合在一起的欧洲联军不该具备这种能力。

　　“不要小看对手，欧洲也有军事天才，且很有胆魄。来吧，副总参谋长，就按照朕的假设预测下敌人的主要进攻方向。

　　不要有压力，怎么想就怎么说。你不是军事天才，这一点从小朕就知道了。也用不着是天才，把参谋们都叫来，发挥集体智慧，看看能不能把欧洲天才比下去！”

　　但洪涛认为这绝不是巧合，必须是人为且有目的排兵布阵。现在双方大致的兵力部署和作战目标都已经基本清楚了，也都来不及更改了。

　　从此刻开始战役的胜负和后方谋划者基本无关，全靠前方的将领和士兵们临场发挥。唯一还能有点用的就是拿战争过程当演习，实打实的让参谋们来次操练，好好衡量下都有几斤几两。

　　“万岁爷，苏伊士和法奥港有动静了！”

　　谭不明派麻花藤回总参谋部叫人去了，但等来的不是众参谋，而是神色匆匆的王大头。进殿之后一张嘴，原来也是来送战报的。

　　至于说为啥顾问处的战报比海军来的还早，谭不明连问都不想问。王大头在西亚地区的人脉很广，连带着顾问处在当地的发展也突飞猛进，有啥事总能先一步获知。

　　“……光苏伊士和法奥港有动静，霍尔木兹岛呢？”由自己亲手管理的顾问处如此露脸，却见不到皇帝喜形于色，反倒皱起了眉。

　　“波斯军队没有南下，而是选择了东进坎大哈。卑职的属下与阿巴斯港的郭利汗联系过，据他说是去平叛的，具体动向和意图目前还不明朗。”

　　王大头应该也对波斯军队的动向感到迷惑不解，但又确确实实发生了，还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只能原封不动的描述过程，掺杂不了个人见解。

　　“坎大哈……这个萨菲沙赫啊，好几次能翻身把世仇压在身下的机会都没抓住，这次干脆亲手把波斯送入了地狱，真是国家的罪人，死不足惜！”

　　如果波斯军队没动静洪涛也能理解，毕竟刚刚开战，本来就犹犹豫豫左右为难的萨菲沙赫想多看看双方的实力，再决定往哪边倒，让利益最大化，人之常情！

　　然而挑了半天却挑花了眼，选了一条对波斯最不利的路走。他居然想趁着大明帝国与欧洲联军、奥斯曼帝国之间大打出手的机会，把一直垂涎欲滴的坎大哈地区彻底拿下，顺势来个两边不得罪，耍个大大滴滑头。

　　如果欧洲联军赢了，他可以说进攻坎大哈也算东进威逼大明帝国。事实上确实是这样，只要从坎大哈北上就能通过后世的瓦罕走廊进入西域地区。

　　而且大明帝国应对起来这个方向的进攻还不太容易，因为当地全是4、5000米的高原，普通士兵上去了也没啥战斗力。

　　要是大明帝国占据了上风，他还可以说根本没参与欧洲联军东征的计划，并且坚决不允许奥斯曼人借道波斯进攻大明，不光没过错还有点小功劳。

　　乍一听确实是个进退自如的好办法，实际上在两强相争时不站队的技术含量最高，不太可能有左右逢源的空隙。这么想这么做就是在把别人都当傻子，将来很可能会两头都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