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1章 险情2

　　“……距离上次海战的区域只有600公里，到恩鸟港也只有1300多公里。不太妙啊，若是被其站稳脚跟变化可就多了！”

　　吴病刚把圆规和角度尺放下，塞特尔又给抓了起来，还是一顿测算，然后黑着脸点燃雪茄烟，看着海图上的几个圈圈点点喃喃自语。

　　“所以我才赶紧找你来了，还不敢与陆军说明，幸好有运银船当幌子。本想着有杜都督做主，谁知道他却不在。塞兄，此事万万不能声张，你得及早拿个主意啊！”

　　吴病百分百同意塞特尔的判断，可他自问没那么大本事，也想不出什么妙招，所以才跑过来想把重担扔给陆军都督。没成想杜文焕不在，那就只能麻烦另一位副总指挥了。

　　“嗯，吴兄，塞某先在这里给你赔不是，刚刚确实多想了，罪过罪过。既然你淡泊名利，那这份功勋哥哥我就不客气了。剩下的事情也交给我，你还是速速返回，利马城千万不能有闪失。”

　　直到此时塞特尔才彻底搞清楚吴病的来意，他是怕把消息走漏引起官兵们多想，才借着运银船的由头连俘虏带知情者全给送过来了。

　　毕竟远在万里之外，要是得知恩鸟港有危险，就意味着亚洲海上防线可能门户大开，心情肯定不会平静。万一引发了流言会非常难控制，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扰乱军心就是这个意思，是大罪也是大忌，放在前朝可以直接砍头。

　　然而自己一时半会儿确实想不出办法，或者说谁来了也没辙。因为这件事发生在几个月之前，至少在远征舰队出发时没有发现。

　　那么半年过去了，欧洲联军肯定不会在原地傻等着，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派通讯船日夜兼程往珍珠港跑。

　　但也仅仅是例行公事，等本土得到消息再通知到印度洋舰队和恩鸟港又得耗费2个多月时间，该发生的应该已经发生了，起不到太大作用。

　　可不管有没有办法，严密封锁消息的责任都要自己扛起来，先确保远征舰队稳定再等待本土回复。

　　“利马有高都司在稳如泰山……呵呵，说实话吧，利马城没费一枪一弹就到手了，而且城内西班牙人死伤惨重。

　　高都司入城之后，又将手上沾了血的暴徒抓捕了好几百，全部就地正法。当地人不光不恨咱们，还主动靠拢，凡是遇到需要裁判的事情第一时间就会到军营门口喊冤。

　　只是利马城中经过骚乱存粮被毁了不少，若不是人口也有大幅缩减恐怕就要饿肚子了。

　　如果塞指挥这里不太紧张，可不可以先借点粮食，省着吃能熬到补给舰队抵达最好。否则就只能让将士们勒紧裤腰带，把军粮拿出部分来了。”

　　吴病倒不是很着急回去，更不担心利马城的安危。不是心大，也不是高不懂本事大，而是经过全城骚乱的洗礼，利马城里的精英阶级死的死逃的逃，没谁有声望能一呼百应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当地百姓又拿大明军队当成了救世主，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不会出现大规模反抗。但前提是要有饭吃，如果饿肚子了，上帝亲自下凡也得被百姓踩死。

　　“粮食没有，但有肉，要不要？”

　　塞特尔大概听取了利马城的攻打过程，然后就是一脸的无奈。运气这玩意谁也控制不了，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

　　“休要说笑，这是大事！”没粮食却有肉，吴病直接就当成了废话。

　　“亏你还是海军，难道就没发现海里经常有鲸鱼出没？守着金山受穷，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对于吴病的表现塞特尔必须提出批评，陆军想不起来捕鲸吃肉，你个海军怎么也视而不见呢！

　　“……哎呀，真是疏忽了！要说脑子好使我自愧不如，怪不得陛下会钦点你为副总指挥，与都督平起平坐，果然慧眼识珠！

　　不过塞指挥，你说欧洲联军跑到那里去想干嘛呢？难不成他们也想建个恩鸟港和咱们分庭抗礼？”听到鲸鱼两个字，吴病张着嘴半天没合上，一巴掌重重拍在脑门上，满脸都是懊悔。

　　如果不是塞特尔提醒，他可能就要让麾下士兵连同高不懂的陆军跟着一起每天吃半饱，把省下的军粮分发给当地百姓渡过难关，真是太惭愧了。

　　然后就是夸赞塞特尔脑瓜子聪明，并把皇帝也拉出来送上了伯乐的头衔。最后才顺势一出溜，又把欧洲联军的话题拾了起来，满眼都是对知识的渴望。

　　“……不好说啊，反正你也不着急走，干脆喝点吧。我这里有进贡西班牙国王的葡萄酒，还有能生吃的小牛肉……卫兵、卫兵，告诉厨房给吴舰长弄桌子硬菜，再把他私藏的战利品拿两瓶出来！”

　　对于这个问题塞特尔还真不敢随便回答，主要是时间太短、资料太少，难以判断。这时城里响起了悠扬的钟声，快到中午了，老朋友见面光顾着公事也不近人情，正好手里有点俏货，边吃边聊多舒坦。

　　“吴兄来看，从圣詹姆斯到恩鸟港若是选择船只，怕是躲不开驻守舰队的封锁，也大概率无法在海战中取胜。可要是改走内陆大概只有1000多公里远，按照每日15公里算两个多月足矣。

　　如果有一支几千人的军队突然出现在恩鸟城背后，再采用有效的突袭方式，咱们的守军怕是凶多吉少。

　　只要陆战失利，港口很快也会保不住，光靠舰炮是打不赢守城战的。失去了港区的补给，驻守舰队就是无根浮萍，坚持不了多久。”

　　说是喝酒闲聊，可是叙了没几句旧塞特尔就端着酒杯溜达到海图桌旁边转着圈看，最终还是没忍住，率先打开话匣子，开始探讨欧洲联军有可能采用的战术。

　　海战首先被否了，虽然他们俩没长期在恩鸟港驻守过，却都短暂停靠过，对当地的大致地理环境和防御措施有所了解，更清楚驻守舰队的实力，不认为欧洲人有在大海上获胜的可能性。

　　可是除了大海还有一条路能从非洲西南部抵达恩鸟港，那就是向东南穿越南非内陆，从距离上看应该没有太大难度。

第1362章 鞭长莫及

　　“你的地理课算是白上了，南非以北是个特别干旱的高原，还生活着至少几十个互不统属的游牧部落。连科萨人都不敢随便往北面去，欧洲人更不可能一路走一路作战，那样到了恩鸟港也剩不下多少人了。

　　另外这支部队必须有足够的数量，不应该低于一个卫兵力。想想看，在干旱的高原上每天至少获得10吨淡水，该去什么地方找？

　　高都司曾经在北方都司待过，他说在蒙古高原如果赶上干旱季节，500人的水都不好解决。这还不算每日的食物，总不能1000公里从头带到尾，中途不用补给吧？

　　另外意大利人还说了，圣詹姆斯港的内陆都是荒漠，一眼望不到边那种。倒是有条不算窄的河流经，他去的时候刚好是旱季，沿河上溯一天一夜全是烂泥塘，里面爬满了好几米长的鳄鱼，估计是走不通的。”

　　吴病也没他自己说的那么笨，实际上能担任舰长的军官都不会是笨蛋。他只是习惯性的不太愿意在某些问题上动脑子算计，可要是和他息息相关了算计起来也挺全面的。

　　“……这么说从陆地发起进攻是不可能了，但欧洲人为什么要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派驻至少几千军队呢？”听了吴病的分析，塞特尔暂时也把设想否定了。

　　因为人家说的有道理，如果让自己领兵，光淡水一个条件不能满足这条路就没法走。可明明有人亲眼见到欧洲联军在向当地运兵，还最少两支船队，为什么呢？

　　“唉……再等等吧，如果本土有事情发生，参谋部肯定会有新命令下达。咱们现在只能祈祷别出事，好不容易把这里打下来了，如果马上撤兵，前面的所有努力就全白费了。”

　　吴病的好奇心没那么重，或者叫比塞特尔看的开，知道不管多着急也是白搭的道理。然而他也不是全不想，恩鸟港和美洲西海岸一东一西相距太远，若是只能保一个肯定首选恩鸟港，那这边就不得不放弃了。

　　自然环境一向是比较公平的，相处在同一区域内谁也无法让老天爷单独开恩。大明军队大举进攻新大陆的秘鲁总督区，半个多月时间接连攻克了瓜亚基尔、利马和巴拿马城，听上去好像不怎么快，实际上已经快如闪电了。

　　交通和通讯在17世纪是人类无法克服的痛，不管多急的事情，每天有效传递距离也不会超过500公里，通常情况下200多公里就是极限了。

　　当日本新军在巴拿马城内举起屠刀时，瓜亚基尔港沦陷的消息刚刚送达阿卡普尔科。而且还不详细，既不知道大明军队的总兵力也不清楚船只数量，更不了解下一步的动向。

　　阿卡普尔科的西班牙军官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还得派人骑着马往墨西哥城跑，用最快速度向新西班牙总督汇报。

　　从阿卡普尔科到墨西哥城的距离倒是不太远，300多公里而已。路况没安第斯山脉那么恶劣，但也是崎岖的山路，2天能到就算加急了。

　　这时新西班牙总督就得做出决断了，出兵帮忙还是提高警惕防御总要选一个。但在下命令之前他必须要做一件事，赶紧派亲信快马加鞭往墨西哥湾一侧的港口城市韦拉克鲁斯跑，又是300多公里山路。

　　干嘛去呢？搭乘去往里斯本、塞维利亚或者加迪斯的船只给西班牙国王报信。这段航程大概有9000多公里，抛开诸如天气、舰队规定等一切不利因素，全程顺风顺水也得6周时间。

　　西班牙国王有带着整套执政班子巡游办公的习惯，甚至连国家档案都装在牛车上随行。

　　假设此时费利佩四世刚好来到了塞维利亚，马上召集大臣开会讨论对策，当天就做出了高效的决定，等新命令返回墨西哥城也是7周之后了。

　　也就是说从瓜亚基尔港遭受攻击开始算，按照一切顺利的原则算总共需要9周时间才能把消息送回西班牙本土。如果要传递新命令就得再翻倍，也就是18周，4个月左右吧。

　　大明帝国海军的通讯船建造工艺、船型设计、帆具效能更高一筹，是不是就能大幅度提高消息的传递速度呢？简单算算就知道了。

　　还是以瓜亚基尔港陷落那天开始，马上派遣通讯船用最快速度前往珍珠港报信。实际上塞特尔正是这么干的，而且通讯船一派就是3艘，间隔1小时出发，还得走不同航线，这是海军30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

　　通讯船天生就是为了速度设计的，所以航速要比同时代的任何一艘欧洲帆船都快，不止一点，几乎翻倍。

　　从瓜亚基尔港到珍珠港的距离和从韦拉克鲁斯到塞维利亚差不多，都是9000公里左右，同样抛开天气和海况不谈，按照最理想航速计算，通讯船能跑出13节，也就是每小时24公里，一天570多公里。

　　实际上根本不可能，按照海军参谋部的记载，通讯船在短时间内，比如1、2个小时，时速有可能更快，但拉长到整天，最高记录只有430多公里，且十多年没人能破。

　　毕竟人的体力和精力是有限的，哪怕整年顺风顺水也不可能总保持高速航行状态。那就以430公里算，到珍珠港也得21天，3周整。

　　然后珍珠港马上也派出通讯船，马不停蹄的往下一站琉球海军基地跑。说明一下，通讯船比较特殊，牺牲了载货量减少了水手数量，但航速和航程都是普通货船和战舰无法比拟的，可以中途不补给一口气跑到琉球。

　　这个距离有多远呢？7700公里，需要18天。从琉球再到大沽口又是1700公里，4天。从大沽口到紫禁城，轨道马车或者快马加鞭当天就到，前前后后共需43天抵达。

　　当然了，实际上不管是欧洲海军还是大明海军都达不到这个速度，至少还要增加三分之一的时间，而且也不能保证送达。

　　这也是大明海军为什么规定凡传送重要信息必须3艘通讯船一起出发，走不同航线的最主要原因。即便有2艘船都在途中遭遇了恶劣海况不能按时抵达，甚至沉没，信息仍旧不会遗漏。

　　看到没，这就是科技的力量！距离上比西班牙远一倍，但时间上却省了三分之二。能提前70多天获得前线的战报，无论在战术和战略上都占了大大的便宜。

第1363章 鞭长莫及2

　　然而对于洪涛来讲这个速度仍旧是不太够用，他像只大蜘蛛似的坐镇在紫禁城里，每天都支棱着耳朵等待前线的战报。好不容易拿到了，却是至少两个月之前的，纵使有千般本领和万般妙算有时候也是枉然。

　　“看来欧洲也有高人呐，居然玩起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还把保密工作弄的这么好。”

　　这不，攻陷瓜亚基尔港的捷报还没送达呢，谭不明先满头大汗的跑到养心殿来报丧了。南非总督和恩鸟港驻守舰队司令燕不死联名奏报，欧洲联军突然出现在恩鸟城以北，数量过千，具体不明！

　　看到这则紧急消息洪涛反倒不急了，背着手走到了大地图前面，接过王承恩递上的加长大号铅笔在上面勾勾画画了好久，才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陛下不用担忧，塞舌尔基地还有10艘战舰和半个陆战卫。按照海军的部署，在接到恩鸟港示警之后会马上启程支援，2周内可以抵达。”

　　看到皇帝这么平静，谭不明心里更慌了。没有发现欧洲联军在非洲的大动作，主管军队统计司系统的总参谋部肯定有责任，而且还不小。如果被骂一顿反倒轻松了，不打不骂就意味着不会饶恕。

　　“你少给朕吃宽心丸，再多的战舰也没法登陆作战，恩鸟城能不能守住很难讲啊。朕敢打赌来攻恩鸟城的绝不只有一支陆军，肯定还有数量不少的战舰协助。

　　海上不用担心，可恩鸟城只有一个卫陆军，却要防御港区和城市两大片地区，如果敌人数量足够多，又能重点打击一处，很难兼顾啊。

　　朕现在只怕燕不死和张永龄不敢取舍，非要死守恩鸟城。他们的家眷、政绩、朋友、财富都在城里，换做你会舍弃吗？”

　　谭不明确实想多了，洪涛并没责怪统计司的情报工作失败，实际上礼部和顾问处同样没获得任何欧洲联军被大量派往非洲的消息，只知道欧洲人正在西非集结舰队。

　　然而这场智斗的胜利者是欧洲人，他们猜到了大明海军是强项，所以故意调动舰船南下，另外再派遣一部分军队东进，在克里米亚和奥斯曼一线摆出大举进攻的态势，用来迷惑敌人。

　　实际上就算欧洲联军突然出现在恩鸟港附近，且数量众多也不是末日。恩鸟港经过近二十年的建设早就成了军事要塞，光岸炮就安置了200多门，就算让陆军自己攻打也没什么把握。

　　可恩鸟城真没那么坚固，不光城墙低矮防御工事也不多。因为谁也没想到欧洲人能穿越沙漠和高原戈壁，通过几十个部落形成的天然屏障从北方进攻。

　　如果燕不死和张永龄舍不下恩鸟城里的家、学校、工厂、库房和百姓，非要分兵死守，这场仗可就麻烦了。欧洲联军不是奥斯曼近卫军，装备的火枪和火炮数量更多，胜负很难预料。

　　“学生倒不担心他们如何选择，只怕当地人趁机倒戈。陛下应该知道，恩鸟港是建在科萨人地盘上的，这些年也武装了很多科萨战士。

　　有了弓弩和盔甲，他们不断向西和北面扩张，有时候咱们的驻军也会帮忙，很多部落因此被灭族，还有一些只能迁徙。

　　平日里他们无法与科萨人对抗，只能忍着，现在欧洲联军来了，而且就是从这些部落地盘上过来的，必然有蹊跷！”

　　见到皇帝没责怪总参谋部的意思，谭不明稍微把心里的小九九收了收，开始转动脑筋努力表现了。只要能提出比较有内容的干货，哪怕于事无补皇帝也不会真生气，这是惯例。

　　“……嗯，不错，有长进啊，还是大长进！给参谋长端点冷饮来，今年的天气也不太正常，多事之秋啊！”

　　果不其然，听到谭不明提起了南非的其它黑人部落，洪涛居然露出了笑容，招手让其落座，还让王承恩上冷饮。

　　这可是皇帝为新晋的阿伊莎贵妃独创的夏日饮品，一口下去冰丝丝、甜滋滋、绵腻腻，从喉咙爽到肠子，暑气全消。暂时还没外传，花多少钱也吃不到，通常只有让皇帝高兴的臣子才能一饱口福。

　　“谢陛下……有劳王公公……”但此时此刻谭不明一点胃口也没有，勉强吃了半勺，暑气没消，还满嘴的苦涩。

　　“吃吧，急也没用，谁有本事飞过去？既然已经拟定了作战计划，在确定失败之前轻易不要改变。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光于事无补还有可能影响到其它战区。

　　继续征兵吧，第二期预备役至少十万，把第一期和现有的陆战卫、陆军混编，尽快送到香料群岛进行实战，最晚年底之前要成军！

　　朕会责成礼部和翰林院多在报纸上写一写，另外你们也要控制好军队的嘴巴，不要有道听途说肆意传播之举，等远征舰队的消息来了再议不迟！”

　　既然下属有长进那就不要再苛求更多了，洪涛不光没埋怨还当起了心理辅导员，进一步为副总参谋长减负。目前宇航员远在大西南，总参谋部全要谭不明一个人支撑确实也不容易，千万不能再背上思想包袱了。

　　“那朝中会不会又起事端？”

　　对于皇帝的建议谭不明还是十分认可的，确实急也没用，而且根本来不及救援。现在只能按部就班继续执行既定方案，哪怕恩鸟港真没了大明帝国的战略纵深依旧很大，每后退一步战斗力反倒增强一分，分胜负为时尚早。

　　但在大明帝国内部对战争的预期也不都是正面的，尤其是如此大动干戈，举全国之军劳师远征东西兼顾，让很多朝臣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