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大明海军的老将,燕不死充分发挥了战舰的航速转向和射程优势,避免和敌人近距离纠缠,一触即走。谁追远了就掉头吃掉谁,不追也没关系,转半圈找机会冲上去继续咬。
对于这种极度接近无赖的战术,联军指挥官特罗普表现得比较镇定。好歹也在亚洲各港混迹过几年,对大明海军的了解比任何欧洲海军将领都多,知道此时不能追。
但也仅限于此了,吃不了大亏却也占不到任何便宜,只能尽其所能保持舰队的总体阵型减少漏洞,把少吃亏当成赚。
第1375章 恩鸟港大战2
双方就这么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在海面上纠缠了两天,驻守舰队毫发无损,联合舰队被击沉2艘、击伤3艘。
听上去驻守舰队占据了绝对上风,但却被一点点的被挤向了外海,距离港口越来越远。
“司令,西边又来了一支船队,数量大概10艘左右,看船型都是货船,运载的应该是陆军。敌人是想把我们驱赶开,然后派陆军登陆攻占港口!”
就在双方又短暂交火后各自重新调整阵型时,驻守舰队旗舰的领航长给燕不死带来了最新观测结果,不是啥好消息,敌人又来援军了。
“慌什么,这种小把戏要是能轻易得逞,不用皇帝下旨我自己就跳海喂鱼了!让他们去试试吧,试过之后就该明白还是和咱们兜圈子最安全了!”
看着领航长年轻脸庞上由于紧张和激动泛起的红晕,燕不死有些想念老朋友们了。
年初时驻守舰队旗舰上的领航长、炮长、大副分别获得了晋升,然后被调往其它舰船上担任更高职务,纷纷离开了恩鸟港。
自己当然不希望他们离开,经过多年磨合,互相之间的脾气秉性不见得合拍,但作战经验绝对严丝合缝,如臂指使。
自己当然也不能拦着,除了极少数另类没谁不愿意升官发财。随着亚欧冲突加剧,帝国海军正在快速扩编,新战舰一艘艘下水、新水手也一批批上船,必须有经验丰富的军官坐镇才能保证战斗力。
这些新补充而来的年轻军官热情很高,作战理论知识也更扎实更丰富,唯独实战经验有欠缺。这东西没法靠刻苦和努力快速增长,只能用一次次的战斗去积累。
他们的运气比较好,刚调来不久就赶上了欧洲联军大举进攻。光看战舰数量就可以定义为海军成立以来最大的海战了,更何况陆地上也正在鏖战。
此种大手笔、全方位的场面最锻炼人,性格合适、准备充分的年轻军官有可能经此一役就快速成长为老道的指挥官了。
“那……那咱们就远远看着?”恩鸟港的防御体系是什么样的领航长非常清楚,和之前英西联军进犯时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在这五年时间里,燕不死和张永龄几乎把七成精力全用在了修建防御工事上,为此还请求建设部派来了工匠,在附近的山沟里修建了石灰窑,就地取材烧制石灰。
从北边的恩鸟河口到南边的海岬总长27公里,其间分布着200多座炮台和300多座地堡,绝大部分都由壕沟系统相连。想从正面登陆,如果不能有效打击防御工事的重火力辅助,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可做为驻守舰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母港遭到敌人围攻好像也不太说得过去。从常理上讲怎么也该有点态度,比如试着突破敌人的海上封锁,让港区的守军知道舰队还在。
“光看着肯定是要被宪兵抓的!可傻乎乎的冲上去让舰队受到大损失同样会被宪兵抓。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脑子必须冷静,仔细琢磨敌人最怕什么、最想要什么,然后我们反其道行之,偏偏不给就对了!”
从履历上看,新来的领航长也不全是新兵,他已经毕业5年了,先在海运都司实习了1年,以优秀的评价加入东海舰队,常年游弋在朝鲜和日本海域,对付海盗和走私船的经验很丰富。
2年前皇帝率兵亲征波斯湾,他也被抽调到了远征舰队担任第一瞭望手,在红海参加了围剿奥斯曼海军的作战,表现依旧优秀,这才在战后被提拔为领航长。
鉴于人家不是小白,年轻人又不爱听老一辈絮絮叨叨,所以燕不死放弃了常规套路,从是否违反军规方面另辟蹊径,不动声色的引导对方跟着自己的思路走。
为啥非要千方百计的引导呢?不过就是名领航长,今后也绝无可能永远在这艘旗舰上服役,保不齐哪天就又被调走了,不爱听就不说,如此上心教授又为哪般?
两个字,传统!大明海军威震亚洲海域,所到之处无一合之敌是事实。然而这支海军的历史并不太久远,从袁可立奉旨在大沽口督建开始算也不过30年整。
能在30年间横扫亚洲海域说一不二,舰船设计建造、舰炮研发、导航体系完备、投资建设海军基地都是主要因素,但最终管用的还是人。没有经验丰富、勇敢坚韧、技术高超的水手,前面所有的因素都会归零,啥用没有。
想让合格的海军水手们一代推一代不停涌现出来,除了用实打实的收入和政策动员百姓积极参军之外,还要有成规模的教育体系以及良好的传统。
大明海军从收编海盗开始,起点可谓很低了,但也不是没有优势,情义。海盗在文化知识方面确实欠缺,可他们并不是笨,正相反,笨蛋就算加入了也活不久。
每位海盗船长、水手都有从多次生死战中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当他们得到了社会的充分认可之后,会非常愿意把一身本领都教授给后辈,还会互相攀比谁带出来的学生好,并以此为荣。
也正是从他们这代人起,海军里面逐渐形成了师傅带徒弟,然后拿徒弟当成绩炫耀的传统。
如果两位都司见面想互相显摆下,首先要比的当然是个人战绩和勋职,假如这两项差不多,分不出高下,就会把徒弟搬出来。
“谁谁谁当年是我船上的啥啥啥,我一手教出来的,现在人家都是啥啥啥了,你成吗?”一句话,没有显赫徒弟可拿出来比较的一方必然落了下风,此后见一次蔫一次,总也抬不起头。
燕不死同样是这么成长起来的,倒不是巴望自己船上能出位海军都督,可也不允许谁离开之后抱怨自己没用心传授,那样名声就真坏了。
“……他们当然最想要港口、最怕变天了!现在如果来个大风暴就不用咱们费力气了,九成全得喂了虾蟹!”领航长却没有领这份好意,挑衅般的说出了完全不搭的答案,还满脸不屑。
第1376章 恩鸟港大战3
如果能让自己来指挥就好了,先把舰队一分为二,再将交战距离拉近到200米,凭借舰炮的优势重点攻击一段区域的敌船,很快就在这条十多公里长的战线上啃出2个漏洞。
冲破封锁线之后,利用转向和航速优势向西直逼港区,对正在发起登陆战的货船进行近距离攻击。在强烈的西风吹拂下,体型臃肿的欧洲战舰掉头和航速都很慢,等它们赶回来估计只能看到一海面的联军士兵尸体了。
连搭救的机会都没有,9月底还属于南半球的冬季,在寒流的作用下水温很低,用不了五分钟就能把人冻僵,水性再好也没用。
失去了运载登陆部队的货船,敌人的攻势就等于少了一半,剩下的时间再与其在海上慢慢磨,待塞舌尔海军基地的援军一到就是在大海上狩猎的日子了!
自己抢着申请到驻守舰队任职就是奔着军功来的,结果还真赶上了,可谓算无遗策。然而舰队指挥官却成了障碍,不仅不与敌人正面作战还不愿意回援港口,光在外围游弋,抽冷子打沉打伤几艘敌舰有个屁用!
“敌人最想与我们决战,最怕拖而不决……”不等燕不死做出评价,左侧又传来了一个新答案。
“嗯……?”燕不死明知道是新来的二副在说话,可依旧还要转头看看。
主要是这个年轻人长得太有特点了,头大脖子长,细胳膊细腿,完美继承了亲爹的血统。到海军里根本不用说来历,9成千户以上的军官都能一眼认出来,还有只至少4成水手也有同样的眼力。
因为多年前也有一个长相差不多的年轻人在南洋和印度洋上出没,且身份十分神秘,能量还很大,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其名字,只听说过绰号,王大头!
没错,这个年轻二副就是王大头的长子,名曰王约瑟。名字挺怪是吧?其实一点都不怪,此子非中华血统,其母为葡萄牙人,虽不曾与王大头婚配,却十月怀胎产下一子。
经皇帝同意才认祖归宗,并赐名。约瑟是他母亲的名字,其实人家叫约瑟芬,但给男孩子起名叫王约瑟芬有点太怪异了,索性抹去一字。
反正那个葡萄牙女人早就回国了,只给孩子留下条有家族字母的银项链,估计也没打算让其有朝一日去欧洲认祖归宗,再继承个贵族头衔啥的。
“司令莫怪,末将只是随口一说,不当真的……”
虽然长得很像年轻时的王大头,但由于生活环境不太一样,王约瑟的性格要软很多,胆子好像也不太大,被面相并不凶恶的燕不死盯着看了一眼居然就打起了退堂鼓。
“当不当真你说了不算,仔细讲讲……把帆再降点,进入舰炮射程就可以,不要靠太近!”
燕不死没给王约瑟缩的机会,一边下令让舰队放慢航速一边放下雨衣的帽子,遮挡住被风吹散的水雾,同时还没忘了继续追问。
说心里话,他不太喜欢王约瑟,除了觉得其身体有点单薄,性格有些内向,不太适合海上生活之外,主要还是忌惮王大头。谁乐意身边总待着个全国最大特务头子的儿子,哪怕只是私生子想起来也浑身不舒服。
但出于本能又不想主动排斥属下的军官,况且除了不太爱说话之外,王约瑟干工作还是挺靠谱的,至少能足额完成任务,没出现过耍小聪明偷懒的行为,更没把亲爹的名号拿出来炫耀过。
甚至一次也没提过王大头的名字,舰队里除了两名负责人事管理的参谋之外只有自己看过他的档案。
“让你讲就讲,看我做什么?司令,我去前甲板看看海况,风力好像比上午大了,别是真的要来风暴吧!”这时领航长又说话了,还是那么不中听,但借口找得真好,谁也没法阻拦。
“根据历年的记载,9月底近海风暴光临的次数为零……”看着领航长的背影,王约瑟轻声给出了答案。
“别管他,来,蹲下好好说,让你来当舰队司令此仗该怎么打!”
做为领航长难道会不知道历年的天气变化吗?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燕不死根本没去搭理远去的背影,而是拉着二副蹲在了舵手后面。
汉级战舰的适航性要比秦级好多了,但仍旧摆脱不了低艏楼和低艉楼的缺陷,遇到逆风高海况时,被船头劈开的海浪会借着风势从船头扫到船尾。
即便穿着雨衣雨裤,再把雨帽放下也得被淋得和落汤鸡似的,稍不注意还会灌一口苦涩苦涩的海水。唯有舵手身后稍微好点,前提是舵手不闹肚子。
“末将调任驻守舰队刚好11个月,期间3次跟随巡逻舰队西进,最近的一次就在上个月。可以用脑袋担保,在800公里之内绝无欧洲舰船的踪迹,更不会有港口码头。
所以敌人肯定来自800公里之外的非洲西岸某处,猜测最有可能在纳米比亚沿海地区。再远的距离中途无法补给,太近了又容易被我们发现。
纳米比亚沿海有向北运动的本格拉寒流,以目前所了解欧洲帆船的普遍性能估算平均航速不会超过6节,每日航程不过260公里,至少要走4天才能抵达这里。
现在已经是抵达后的第3天了,距离他们出发最少7天。战舰和劫掠船的补给肯定没问题,但那些货船上运载的登陆士兵就很难说了。如果久攻不下他们都要面临饿肚子的局面,除了撤退别无它法。
恩鸟港的防御工事数量众多,设计之初就是用来抵御海上进攻的,而且要求在没有舰队保护的情况下至少坚守一个月,给塞舌尔基地的援军留出足够时间。
末将以为需要担心的不是港区,而是恩鸟城。那边的防御体系要比港区差很多,且守军中科萨战士比例过高。他们的军事技能和身体素质完全合格,但纪律性有缺失,就怕在关键时刻不能完全听从命令行事。
一旦恩鸟城有失,除了损失大量武器装备和补给品之外,港区也无法得到科萨人的帮助,完全成了孤城。如果敌人会利用战利品,又有熟悉港区的人引领,有可能攻克战壕和堡垒防线,至少是一部分。”
第1377章 恩鸟港大战4
领航长走了,后甲板上除了舵手没有其他人了,王约瑟立马变得健谈起来,从天时、地利、人和等诸多方面仔细分析了欧洲联军的处境,又把恩鸟港和恩鸟城的防御优劣阐述清楚,把为什么要拖时间的论点解释的明明白白。
同时也提出了忧虑,本来恩鸟港是做为恩鸟城的南大门存在的,没想到欧洲联军跨越了隔壁高原突然出现在北方,这下恩鸟城必须给恩鸟港充当北大门了。
问题是从防御思路到基础设施建设都没往这方面发展,现在就成了最大的漏洞,一旦被攻陷,除了部分随军家属会落入敌手影响士气,还会有不少武器装备也为敌所用。比如和港区炮台同型号的火炮,还有能破坏混凝土的炸药。
真到了那时候港区就不再是固若金汤了,反倒会变成千疮百孔。只要有一两处战壕被攻破,双方就会陷入近距离乱战,这对数量上明显处于劣势的守军就太不利了。
而港区一旦陷入混乱,即便塞舌尔基地的援军抵达了也无法顺利登陆,就算能将海面上的敌人舰船都击沉,丢掉港区仍旧等于失败。
双方的攻守态势会立刻扭转,非洲南端的大明海军成了无根浮萍,每次想来进攻都要千里迢迢远程奔波,欧洲军队则成了好整以暇、守株待兔。
“……给港区发信号,命令玉衡卫抽出1个千户前往恩鸟城协防。转告张都督,务必看好科萨战士,尽量不要让他们单独防御。”
燕不死在南非已经生活了整整7年,还娶了当地女人为妻,对科萨人的了解很深,所以听了王约瑟的分析才会更担心。思量了片刻之后果断下达了新命令,准备从预备队中抽调部分兵力支援恩鸟城的防御。
“司令,我只是随口一说,很多数据都没经过确认,做不得数。”听到顶头上司马上要重新调兵遣将,王约瑟又恢复成了怯懦样子,还想把刚说出口的话再咽回去。
“做不做得了数我自己会动脑子想,和你没关系。嘶,你爹是不是过于严厉了,要不就是不太喜欢你,怎么把胆子养的这么小?
他年轻的时候长得和你很像,但性格完全不一样,一个人就敢四处闯荡,经常与一群葡萄牙水手厮混。说好听点是经商,实际就是半个海盗,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你若是想今后有所成就,就不能太唯唯诺诺,必须得有胆量。犯了错不怕,可以改,但遇到啥事都不敢上就没治了,会错过很多机会的。”
不用太多交流,仅凭刚刚这番言论燕不死就知道王大头的衣钵有了继承者,至少在脑瓜子方面不逊色。可是看到其这副模样又觉得王大头的家教很失败,忍不住要开导几句。
“……其实司令错怪家父了,我小时候是在教士的看护下读书,大一些之后又被接到京城,由内宫的几位公公轮流照顾,每年能与父亲见面的机会不太多。”
从燕不死的语气中王约瑟听出其与父亲比较熟识,忍不住反驳了起来,希望不要把自己的成就与父亲联系在一起。因为从小就没怎么生活在一起过,自然也谈不上家教了。
“唉……不要怪他,他的工作确实很忙,也很特殊。好好干,抓住机会使劲儿发挥自己的优势,等有朝一日坐上都司位置他自然会刮目相看的。”
听到这番自白,燕不死才大致明白王约瑟的成长经历。他和这个时代很多私生子一样都不太受父辈重视,如果不是皇帝发话,估计这辈子都要和欧洲传教士厮混了。
但受到皇帝关照也不见得是好事,因为皇宫里最得力的人手就是太监,让一名少年和几位太监长期生活在一起,性格能像男子汉才怪!
那该怎么做才能受到重视呢?两个字,功绩!只要做到一定官职,有了一定权力,即便是父母也会刮目相看。到时候再去求皇帝发句话,认祖归宗就顺理成章了。
这可不是瞎猜,而是亲身经历。自己娶的就是黑人媳妇,现在已经有3个孩子了,还长得都比较像妈妈。在成为驻守舰队都司之前不光回乡祭祖时不太受重视,很多同僚也经常取笑。
然而正三品邵武将军衔一挂,都指挥使职务一担,情况不能说发生了180度,至少得有120度转变。家乡专门给自己立了牌坊,重修了家谱,同僚们也很少拿黑儿子、黑闺女打趣了。
王约瑟虽然也是混血,但他的长相随王大头更多,只是眼珠子不是很黑,头发稍微有点自来卷。和自己的孩子相比,更容易融入大明主体社会。
“我不怪家父,却也不怎么喜欢战功彪炳……来当海军多半是家父的主意,想让我锻炼锻炼,变得更坚韧。实际上我更喜欢看星星,想有朝一日成为伽利略教授那样的天文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