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燕不死猜错了，王约瑟并没有因为不受生父重视打算卧薪尝胆，搏出一番功绩，让人刮目相看。反倒是有点破罐子破摔，喜欢上了看星星。

　　这也太虚无缥缈了吧，即便如伽利略之流也是因为有景阳皇帝追捧才闻名天下，否则谁会因为他们认星星认得清楚就给予这么高的礼遇。

　　“……教授也不错，先去传达命令吧，打完仗再聊！”

　　这下燕不死大致上明白王大头为何不喜欢这个儿子了，真不是嫌弃其是混血私生子，实际上只要求皇帝发句话，啥私生子不私生子的立马就是嫡长子。

　　真正影响父子感情的还是性格！王大头是行伍出身，除了脑瓜子聪明之外，言行举止包括性格里都有很浓的军队风格，凡事喜欢争胜，杀伐果断，功利心比较重。

　　结果生个儿子却成了无欲无求、文文静静的读书人，这反差有点太大了，他既不明白该如何正确引导，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引导，索性就权当没生过任其自生自灭了。

　　大户人家少个私生子算事儿吗？别说一个，十个也无所谓，而且还不犯法，理所应当的。

第1378章 恩鸟港大战5

　　王大头怎么对待孩子，那是人家的家事，燕不死懒得管也没资格管。但才十分钟没关注海面上的情况，欧洲联军的战舰就又从右舷逼上来了，相距不到400米。

　　很显然他们是铁了心的要把驻守舰队与恩鸟港隔开，不用问，就是怕那些运送登陆部队的货船受到干扰。

　　既然如此急切发起登陆战，那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多咬上几口，即便目前击沉击伤几艘舰船对大局无碍，可闲着也是闲着，权当是实弹演习了吧。

　　正好旗舰上的炮长也是位年轻军官，平日里训练打靶成绩都很不错，就是不知道进入实战之后会不会判若两人。

　　这种事还真不好打包票，有些人天生大心脏，越到紧急时刻越容易超常发挥，后世称之为比赛型人格。

　　有些人则属于训练型人格，平时训练、演习完成得别提多好了，不比任何一位功勋老手差。可就是别来真的，一上场就紧张，脑瓜子里空空如也，啥有用的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然而这种人却很难发现，必须突然遇到了真刀真枪的实战，否则他们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会失常，也就谈不上欺骗了。

　　碰到这样的军官，当舰队指挥官的也毫无办法，只能向参谋部提交说明情况，申请将其调往其它部分任职，或者干脆退役转行得了。

　　反正是不能再上船了，连商船都不能，毕竟一船几十上百条人命，马虎不得。

　　“朱指挥，热气球瞭望哨通报，有十多艘货船正悄悄摸向海岬背面的沙滩，大概率是要登陆。另外还接到了燕司令的命令，让我们从预备队里抽调一个千户去支援恩鸟城，尽量避免让科萨战士单独防御。”

　　驻守舰队旗舰上发出的旗语信号很快就被军港上空漂浮的热气球瞭望手看到了，再用旗语传达给下面的指挥塔，最终接受命令的是海军陆战都司玉衡卫指挥使朱能。

　　和驻守舰队一起担负恩鸟港守卫任务的还有海军陆战堵死的玉衡卫和鼍龙两个卫，前者是满编，后者只有一个半千户，剩余的三个半千户被部署在塞舌尔海军基地当做机动部队，随时向北支援波斯湾或者向南支援恩鸟港。

　　一个卫加一个半千户，总兵力也有近七千，又有这么多坚固的防御工事可用，按说也不算少了，进攻不足防御有余。

　　确实，如果只是恩鸟港或者恩鸟城，这些兵力绰绰有余，根本不用请求救援，只要弹药粮草够用打个半年保证没问题。

　　然而让七千人连港区带城市一起防御就有点捉襟见肘了，主要是恩鸟港太大，军港和民用港加在一起足足有20公里长。

　　恩鸟城本不在防御第一线计划中，但现在突然遭遇敌袭，又没有太完备的防御工事可以依托，只能从港区抽调一个千户去支援，然后港区就紧巴巴了。

　　“还要抽调一个千户！姓萧的在干什么呢？三天了愣是没搞清楚敌人有多少、来自什么地方，还有脸和我要人！”一听说又要从自己手里抽调兵力，而且一下子就是一个千户，朱能立马开骂了。

　　如果手里有预备队可用，瞧准了机会还可以对登陆的敌人来个反突击，杀伤人员、摧毁小艇，极大的打击其士气。而手里没有富裕部队可用就只能死守了，太被动，一点反击能力也没有。

　　“嘿，我都听见了，背后说别人坏话可不是好毛病！你要是不服气那就换换，自己去恩鸟城瞧瞧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答案！”

　　没想到隔墙有耳，朱能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浑厚的男低音，随即走进一位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海军军官。

　　人长得硬气，说话更硬气，坚决不承认自己有问题。很显然他就是朱能口中那个姓萧的，全名萧偲，萧如薰的次子，现任鼍龙卫指挥使。

　　“说话就说话，少动手动脚的，这里可是前线指挥所，不想招惹宪兵就规矩点！”

　　见到此人出现，朱能的态度马上发生了转变。虽然嘴上还在不停警告，脚步却偷偷向后挪了挪，并用余光找准了转移路径，随时准备启动最终预案。

　　“放心，现在你是留守总指挥，我不触这个霉头。可你也不能罔顾事实，随意往我头上扣黑锅。这是碰巧让我听到了，要是没听到呢？还不就吃了哑巴亏，让人以为我是个废物了！”

　　别看萧偲的四肢很发达，头脑却一点不简单，并没有对朱能采取惯常的肉体打击方式，而是改成了讲理，死死咬住对方的瑕疵不撒嘴。

　　“你少在这儿倒打一耙，一个半千户守城还嫌不够，又要调我的预备队，还不愿意自己出面，通过张都督向燕司令告状再给我下令，这也太阴险了吧！”

　　只要不动手朱能就一点不怕萧偲，对方虽然是将门出身，怀揣着祖传的各种弯弯绕心眼子，然而时代真不一样了，这些套路也不太好使了。有理走遍天下，哪怕皇帝来了也得说道说道，辩个是非曲直。

　　“放你娘的屁！我萧某行得正走的直，就算想求救兵也会直接和你要，断不会去找张都督诉苦。再说了，燕司令又不是张都督的儿子，在军事上怎会言听计从？

　　既然下了命令，那就是燕司令有新部署了，少废话，赶紧把人派过去。对了，我要第4千户，5千户你自己留着吧，咱使唤不起！”

　　萧偲也不示弱，坚决不承认耍了阴谋诡计，但对于燕不死的命令举双手双脚支持，还要挑肥拣瘦，把战斗力最弱、包含了各类勤杂人员的千户留下。

　　“……成，你等着，这笔账咱们战后再慢慢算！燕司令还说了，要你把科萨战士分开来用，别让他们集中在一起。

　　听听，玩舰炮的都比你明白，照这么打下去不等敌人渴死饿死，城里的弹药储备就得先消耗光。

　　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啊，那手榴弹扔的比过年放鞭炮还密。这都是科萨战士干的吧？别美，也得算在你头上，指挥不利！”

　　既然命令都下了，不管有多大意见也得执行。朱能不敢抗命，但他也不想让萧偲就这么舒舒服服把人领走，必须要添点恶心，比如战后的总结报告。

第1379章 恩鸟港大战6

　　按照军规，每战之后各级指挥官都要上交作战报告，从自己的角度分析、总结战斗过程，寻找不足之处、查找错误命令。光打仗胜利了得不到全部功勋，还要会总结、会挑毛病、会提出改进措施。

　　所以这个规则曾被第一代老海军们多有诟病，他们会打仗，能取得胜利，却缺乏文化，不善文字功夫，结果升迁的普遍要比第二批科班毕业生慢。

　　然而这份报告的全部功能还不是论功行赏，而是为了相对公平。如果下级军官对上级的命令有异议，当时又不得不执行，事后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撇清责任，甚至提出控诉。

　　这份报告是由宪兵收集亲自坐通讯船交到各军种参谋部的，明令不许各级军官查看询问，从最大程度上降低了弄虚作假的可能性，也算是给中下级军官一个申诉途径。

　　现在朱能就要行使这份权力了，向海军参谋部控诉萧偲的无能。比如开战三天未曾探明敌方详情，再比如缺乏对弹药的合理使用监督，任由科萨战士胡乱浪费。

　　这可不是借机泄私愤，也不是道听途说捕风捉影，而是实打实的战况。只要有耳朵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到听到，谁也没法否认。

　　“……真急了啊？来来来，坐下抽根烟消消气。从你这里调兵增援城区真不是我的意思，谁撒谎谁不得好死！不过我来这里找你确实是求助的，这场仗真不太好打啊！”

　　此招一出萧偲顿时蔫了。先不管朱能说的对不对，至少这种现象是客观存在的。就算战后海军参谋部经过调查不把责任怪在自己头上，那脸上也不好看啊。更何况自己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查起来很难全身而退。

　　咋办呢？好办，态度好点呗。两个人在这片远离家人和朋友的土地上驻守了3年多，不能说私交很不错，也算得上酒肉朋友。

　　平时没少偷偷出去打猎改善伙食，也没少用罐头和科萨人换私酿的甘蔗酒。只要好好说，把困难说清楚，不至于闹到这个份儿上。

　　“……这、这是我的烟！好你个姓萧的，欺人太甚，不光畏战失措还盗取军官私人物品。你等着、你等着，我马上就写报告，为海军除恶，绝不姑息纵容！”

　　见到萧偲软了，朱能暗自得意。啥写报告弹劾，就是说说而已。平级之间根本不存在谁仗势欺人，有矛盾完全可以通过上司解决，犯不着去劳烦海军参谋部。

　　但接过雪茄刚点上嘬了一口，顿时怒火中烧。这次是真急了，因为珍贵的存粮被盗了。战事指不定要打到哪一天，对于烟鬼来讲没有合口的烟抽比吃不饱还难受。

　　巧的是这种牌子的雪茄是大明本土产的，恩鸟城里基本没卖的，士兵们也很少抽这么贵的，全是靠通讯船定期携带，抽一根少一根，抽完了就没地方找去。总不能指望这时候的通讯船还会夹带雪茄烟，即便来了也靠不上港！

　　“哎哎哎，朱兄、朱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看这是啥？看清楚点，如果不认识正好便宜我了！”萧偲早有预料，一胳膊搂住暴走的朱能，又从上衣兜里掏出根更粗更大的棍状物。

　　“我艹……不会是空的吧！”当朱能看到黄橙橙的棍状物身体立马就不折腾了，但仍旧没放弃警惕性。

　　“波……自己看！这是我从张都督家里搞到的，还有大半盒，保证是陛下喜欢的牌子。只要答应我件事就都归你了！”

　　萧偲也不废话，张嘴咬住棍状物的一头稍稍用力甩头，居然给咬断了。不对，不是咬断了，而是拔出来了。棍状物是根竹管，加工手艺很精致，猛一看材质似木非木、颜色像铜又不是铜，很高级。

　　而它的来历也确实很高级，属于贡品，是雪茄烟厂家专门上贡给皇帝的。既然是贡品，一般人肯定搞不到，所以萧偲顺势又把来历讲了讲，免得再引发误会。

　　“想收买我……先说说条件！”

　　大半盒雪茄，就能让一位帝国海军军官上去原则吗？朱能的回答是不一定！如果对方要求的不多，比如让自己叫他声孙子，还是可以满足的。

　　“城墙的防御设施太简陋，重火力严重不足。敌人这两天一直都在挖壕沟试图靠近，没那么多火炮可用我只能让属下扔手榴弹阻止。你看能不能从港区给我调拨50门火炮，什么型号都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古人诚不欺我！50门？你当港区的炮台都是摆设啊！这可是参谋部设计的，每一座炮台都有其用途，缺了一座就会出现射击死角，整条防线都有可能被突破，懂不？

　　没有，火炮没有，手榴弹倒是有点，我给你弄几十箱先对付着，保不**天他们就攻累了。好歹也打了三天，总不能连伤亡都没有吧！欧洲人也不是铁打的，死这么多人就无动于衷？”

　　一听说要火炮，朱能干脆把头转向了另一侧，眼不见为净。然后就是讲事实摆道理，说明为什么不给火炮，再化被动为主动，探讨起了城区防御战的正确打法。

　　“要不……30门，不能再少了，手榴弹我也一并拿走！”

　　港区的堡垒防线失去了几门火炮到底会不会出现射击死角，萧偲和朱能一样清楚，答案就是理论上会，实际上很难发现。

　　因为在设计之初参谋部就打着冗余呢，不敢说所有堡垒都是双备份，但在重要节点上至少也得三备份。

　　所以减弱一些火力对整条防线并没太大影响，朱能这么说只不过是在讨价还价，毕竟私自调配重火力也是要担责的，谁也不愿意轻易触碰。

　　“啧，你先说说到底来了多少敌人，又采用了何种战术让你如此为难？说清楚了，如果真有必要，别说50门，150门我也会出，说不清楚1门也别想拿走。但你手里这根得先留下，算我听你啰嗦的补偿！”

　　见到萧偲这个为难模样，朱能心里也大概猜到了八九分实情。但凡不是碰到过不去的坎儿了，这位将门虎子绝不会来找自己，还带着礼物。

第1380章 恩鸟港大战7

　　以恩鸟城的防御体系，再加上1000多陆战卫士兵和1000多科萨战士，没理由会被欧洲联军的小股部队弄得如此狼狈，难不成敌人使用了什么从未见过的武器或者战术？

　　“……你这里好像也不太平吧？要不晚上回城一趟，咱俩再慢慢聊。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万一他们要进行合围，我这位城防主将被关在城外了成何体统啊！”

　　萧偲倒不是不愿意介绍恩鸟城的情况，只是看到指挥塔里的参谋们全都举着望远镜向四下观瞄，接收着来自各处的消息，同时也发送着新指令，就知道敌人也靠得很近了，不想打扰朱能的正经事。

　　“我呸，这也太不把咱们当回事了，还合围，敢靠近试试！你少替我操心，赶紧说，要不就赶紧走，少在这里晃悠。”

　　终于轮到自己耍威风了，朱能别看个头小，气势却一点不比人高马大的萧偲弱，撇着嘴斜楞着眼，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劲儿太足了。

　　然而谁也不敢说朱能是吹牛，他是真牛，或者说恩鸟港的防御体系是真牛，谁来当守方指挥官都有资格轻视任何敌人。

　　“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不瞒你说，开战三天了我还没搞清楚城北的敌人有多少，甚至听不懂他们讲的话。

　　热气球瞭望手说敌人大部分藏在山坡的阴影和山下的树林里，只能根据不多的迹象估算，大概在一万人以上，误差很大。

　　这几日他们使用的攻城士兵多一半是黑人，刚开始我以为是从美洲带来的奴隶兵，可是抓到几个活的却能听懂科萨语，原来是北边和东边的一些本地部落战士。

　　可他们也不识数，只会说很多很多，和天上的星星一般多，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之类的废话，就是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从何处来，真是烦透了！

　　这些家伙攻城次数不少，质量却不高，大多数时间都在挖壕沟。我知道他们是想消耗城内的弹药，可却不敢放松。那破城墙真扛不住炸，一旦被敌人冲进来，光城内的百姓就能把我的兵全冲散。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像其它海外领地一样，让土著从小接受军事训练，别整天拿着短矛四处乱逛，地也种得乱七八糟，纯纯浪费时间！”

　　和港区的战况一比，萧偲不由得发出了悲叹。完全就是两个世界，一边是井井有条稳如泰山，一边是热窝蚂蚁无所适从。

　　城内里科萨百姓和首领从刚开战就有点坐不住了，多次提出派人出城和谈，都被张永龄给拒绝了。

　　他们本就不太聪明的脑子，真想不通为何会有如此多还如此凶恶的敌人突然来袭，总觉得对方是图谋城内储存的甘蔗酒和白糖的，要是拿出一部分来，没准就能化干戈为玉帛。

　　之所以造成如今的局面，说到底还得怪海军参谋部的纵容。大明任何一个海外领土，除了军事占领之外，经济和教育也都有一整套流程。只要按照流程执行就不会出现大问题，这是几十年来不断实践得出的结论。

　　然而恩鸟港却没这么做，完全靠军事占领的只有港区。在恩鸟城里除了大明总督说话算数之外，科萨人的族群首领们也有一部分自治的权力。大明驻军则被限制了权力，不能随便插手土著族群的内部事务。

　　这么一来就没法推行同化教育了，导致此地的科萨人还保持着传统生活习惯，只有少部分习惯用火枪，大部分更喜欢使用冷兵器，只不过是把原来的骨质箭头和石片刀斧换成了精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