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律更别提了，谁若是强迫科萨战士遵守军规，谁就会收获一个空荡荡的军营，不出一天全跑光了。至今为止除了送往大明本土训练的几千奴隶军之外，所有科萨战士还都不太分左右、不会数数、更不懂得军纪。

　　换做平时，他们爱懂不懂，最好是别习惯用火枪，反正也不指望增加这点战斗力。可遇到特殊情况了，管理过于宽松的缺点马上就显露出来了。

　　城里的陆战卫不光要御敌，还得抽出一部分兵力看着科萨战士，要不他们真敢唱着歌、跳着舞，在族群神棍的带领下出城，按照他们的习惯与敌人面对面谈判。

　　“……”听了萧偲的难处朱能也陷入了沉默，指责别人的时候简单极了，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能说出无数条理由。但当问题摆了自己面前，想找出解决办法却不太容易

　　“轰……轰轰……”这时一阵轰鸣声被海风送进了指挥塔，断断续续响了七八下，且仍旧在持续。

　　“这次欧洲人倒是有备而来，知道冒冒失失往港区里面冲没好果子吃了。可惜还是不够聪明，得再吃一堑才能长一智。”

　　萧偲闻声走到瞭望口举起望远镜向海面望了望，啥也没看见，却好像知道了什么地方在响炮，一点不紧张，还在调侃。

　　“可惜了啊！要是能把恩鸟城的防御体系再完善完善，这里就真成铜墙铁壁了。来上十几万、打个一两年也是枉然。”

　　朱能也是毫不动容，稳稳的坐在靠门的椅子上，把雪茄烟凑在鼻子下面使劲儿闻。但他比萧偲想得多一些，更担心城区的战况。

　　恩鸟港不光有完备的防御体系，还有同样高效的信息传送和指挥体系。21座两丈高的瞭望塔是这套体系的眼睛、耳朵和嘴巴，把从各区域收集到的信息通过旗语和壕沟网络，同时向周边的地堡和藏兵洞传送。

　　到了战时，如果风力不大，港区后面还会升起若干只热气球，用来弥补瞭望塔的高度不足。要是风力太大，则由三座指挥塔兼职瞭望。

　　做为指挥官，只需老老实实待在指挥塔里，就能时刻了解附近几十公范围里内的所有蛛丝马迹，老方便了！

　　指挥塔是由石头垒砌、有很强防御火力、可以容纳整个指挥体系、二十米高的大号瞭望塔。一共只有3座，分别位于军用和民用码头的后面，还有一座建在军港南侧山坡的阳面，也就是北侧。

第1381章 红海

　　这个山坡实际上是一道从内陆延伸过来的山脉余势，由西向东越来越矮、越来越窄，最终一头扎入大海，形成一条十多公里长的天然海岬，阻挡住了大部分来自海面的风浪，使得北侧的海湾成为条件不错的避风港。

　　按说要扩大瞭望范围，应该把指挥塔再往高处建，最次也得让塔顶高于山顶，那样才能看到山脊另一侧的情况。

　　可由燕不死主持修建的3号指挥塔却当不当、正不正的盖在了北坡当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南侧让海岬挡了个严严实实，愣是一点海面也看不见，倒是挺背风也挺暖和的。

　　但谁要认为燕不死是在贪图享受，或者不懂军事那就大错特错了。在已经拥有2座指挥塔的前提下，又加盖第3座，其和前两座比没有丝毫地理优势，那肯定是有所图，否则海军参谋部也不会批准。

　　没错，确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是修3号指挥塔，实际上是在挖港区最大的军火库，也就是山脊下面的山洞。

　　在这座不到200米高的山脊下面，海军工兵们耗费了五年多时间，用炸药和钢钎硬生生掏出了4个山洞，最长的有1公里多。

　　用处嘛……燕不死算是把景阳皇帝狡兔三窟的性格给学到骨子里去了，自打他来到恩鸟港服役，还没当上驻守舰队司令呢就开始琢磨如何布防了。

　　地堡、炮台、战壕网络、炮兵预设标尺、入港水道下面凿木桩拉铁链等常规招数已经无法满足他的追求了，于是就把目光盯向了此处唯一称得上高山的海岬。

　　远离本土和任何一座海军基地是恩鸟港最大的防御弱点，为了弥补这个缺陷，海军参谋部对这里的军事物资储备有着非常高的要求，也给予了最高待遇。

　　可是这么多武器弹药该怎么存放呢？在港区修建仓库是一种方式，大部分海军基地也都采用了此种办法。但燕不死认为还有更好的，比如在山体上凿洞，最好能多凿几个，根据不同需求当做不同种类的仓库。

　　用山洞做仓库除了温度湿度好控制，不用担心冬季比较多的降雨和夏季的飓风之外，还可以当做最后的藏兵洞和堡垒。即便港区和城区都失守了，依靠地形和充足的弹药补给仍可以坚守很长时间。

　　不把海岬攻下来，下面的军港就始终处于火炮覆盖范围之内，谁无法使用，甚至无法靠近。只要援军能到，还是有机会再把港区夺回来的。

　　这个想法得到了海军参谋部的认可，马上派来了工兵进行勘探。最终证明这条山脊的结构比较致密，除了钻洞费劲之外没啥缺点。

　　现在的炮声就来自海岬南侧的炮位，应该是守军发现了欧洲联军的船只或者人员要靠近沙滩，正在进行射击。

　　从炮声上判断，开火的只是少量炮位，属于校正射击。看来敌人的登陆规模不是太大，应该也是试探性的。这几天双方都在不断试探，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连看都懒得看。

　　“到底借不借啊，你这边好像没什么太大压力，留着这么多火炮也不会下小的！”

　　但萧偲没法看得开，城区的战况要比这边紧张的多，如果不能获得足够数量的重武器支援就得想别的办法了，比如拆房子加固城墙，再比如做好巷战的准备。

　　“……要饭还这么横，也就是圣上英明，不让军中再有门阀，否则你还不得把我吃了！周参谋，拿我的命令去军械库，从备用火炮里拨50门短管的给萧指挥，外加100箱手榴弹，交给第4千户一起送到城区去。

　　帮我给孙千户带个话，让他把科萨人看好，尽量不要委以重任，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武力镇压，出了问题我负全责！你不用看萧指挥，人家和咱不是一种命，犯不着为了这点事自毁前程！”

　　朱能不光借了，还是全数，外加小礼品。但他的嘴同样也没闲着，当着一众参谋把萧偲连同传统的将门世家狠狠贬损了一顿。

　　没辙，这就是阶级矛盾，哪怕私交不错，可一想起某些人出生之后注定要当军官，轻而易举就可以进入军校学习，将来还有很大可能比自己勋阶和职务高时，心里就不是滋味。

　　“来来来，拿着命令快走，少听他发牢骚，如果燕司令在我用得着受这份窝囊气嘛，这就是差距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萧偲很后悔当初没有去和朱能全力争夺港区的防御重任，否则就不用低三下四的又送礼又赔笑脸了。

　　但后悔药没地方买啊，怪就怪自己心眼子太多，觉得港区是个苦差事。如果燕不死率领舰队离开了，担负的责任太大，不如缩在城区里安全。

　　如果港区那边出了意外，自己还能带队支援下，功劳不仅不小还特别突出。这要是引来皇帝的关注，多说几个字，后半辈子就会顺利很多。

　　然而功劳没见着，反倒迎来了大麻烦。鬼知道欧洲人是怎么从北方摸过来的，而燕不死又一去好几天不露面。种种迹象表明，这次的战斗规模怕是小不了，最容易出问题的反倒成了自己的辖区，太他妈晦气了！

　　“呸，真TM晦气！来人、来人……还有谁活着呢？能动的都给句话！”同一时间，几千公里以北的红海北岸港口城市苏伊士也激战正酣。

　　一发炮弹命中了城墙拐角上碉楼，屡遭炮击的墙壁不堪重负轰然倒塌，夯土化作大大小小几百块散落而下。

　　好巧不巧，海军陆战都司天权卫指挥所就设在城下，然后简易屋顶就被桌面大的夯土碎块给砸穿了，一时间房倒屋塌乌烟瘴气，多一半参谋都被埋在了下面，至少有两位已经头破血流了。

　　指挥使高烈反应比较快，也比较幸运，第一时间蹲在桌子旁边逃过一劫。虽然没被土块砸中，却也弄了一头一脸、一嘴一眼的灰土，如果不是能动能喊，堪比刚出土的兵马俑，狼狈的很。

第1382章 红海2

　　苏伊士城遭到攻击差不多有一周时间了，敌人数量不少，成分也很复杂，粗略统计至少有七八种军服，所说的语言据当地阿拉伯人分析大概率来自意大利半岛附近。

　　这些军队在战斗技能和意志力方面有明显的亏欠，至少反映出了平时的训练不太足。而且装备也比较落后，很多人还在使用弓箭。

　　即便阿拉伯人说那是来自布雷西亚地区颇具传统的优秀弓箭手，可弓箭再厉害也是冷兵器，暂时可能不比燧发前装滑膛枪落后太多，却怎么也追不上采用火帽击发的线膛枪了，无论前装后装都不成。

　　但今天早上又出现了一支新部队，大多穿着两条腿不同颜色的长裤，还有尖尖的头盔，一部分人手里举着半人多高的椭圆形盾牌，更多人使用火枪，具体是什么型号目前还不清楚。

　　他们除了大量装备火枪之外，还有几十门体积和重量都不小的火炮。和奥斯曼近卫军一比这才称得上真正的火炮，射程与城墙上布设的短管舰炮相近，如果多装点发射药没准还会超出。

　　威力也不小，即便是实心弹仍对夯土城墙有足够的破坏力，角楼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准头确实不太高，但基本够用，尤其是射击城墙这样的大目标。

　　“将军、将军，真主保佑，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但这座城市有些麻烦了，敌人正在借助炮火向前推进，如果再让他们靠近一些城墙可能也会被炸塌的！”

　　不等参谋们有反应，一位头上裹了几十圈白布、长袍上的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白胡子老者就飞奔了过来。飞快的解开头巾拿在手里当掸子为高烈抽打尘土，嘴里把对战局的担忧全都发泄了出来，而且是用汉语。

　　“伊斯坎达拉尼贝伊，不要慌，仅仅是个意外。帝国军队绝对不会让敌人进城，退一万步讲，就算拦不住也会提前通知大家去码头上船暂避。

　　呸呸……大家都说你见多识广，好像还去过罗马和巴黎。那你能不能准确的告诉我，今早出现的这支军队又是来自何方？”

　　被称作伊斯坎达拉尼的老者是苏伊士城内的贝伊，也就是大贵族。同时还是苏伊士城的临时城主，这个职位是把奥斯曼人打跑之后，由当地几十位贵族投票选出来的。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票必须来自大明帝国海军陆战卫指挥使。谁对占领军友善、热情、肯办事，谁就是最合适的管理者，这一点千百年来没变过。

　　从名字可以看出他是埃及人，来自亚历山大。那是个很古老的港口，和地中海的贸易一样有历史。而他的家族叫哈瓦拉，在当地也很显赫，几百年来世代经商。

　　伊斯坎达拉尼也没有辜负祖先的血脉，同样是位很出色的商人，足迹遍布北非、南欧、阿拉伯半岛和南洋，甚至还去过广州和濠镜澳。

　　另外他还有语言天赋，在五十多岁的年纪从头开始学习汉语对大部分人来讲都是很困难的。然而他就不觉得艰难，还没当选城主呢就已经能用磕磕绊绊的汉语和大明军人交流了，这对得到占领军的支持很有帮助。

　　“那是威尼斯共和国的军队……不要误会，威尼斯人通常会使用雇佣军作战，但他们不是没有军队，正好相反，威尼斯有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常备军，成员多来自瑞士和爱尔兰。

　　这也正是我要担心的问题，既然威尼斯人把常备军都拿出来了，那这场战斗就必须要分个胜负，只投入不要回报不符合他们的性格。

　　如果可以的话请将军一定要告诉我，守住这座城市的可能性有多大？我可以向真主保证不乱宣扬，不会让市民陷入恐慌，那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但我们这些一直支持帝国军队的人，也该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产业和货物，那样的话以后将军再回来依旧可以得到我们的拥戴！”

　　对于这个问题伊斯坎达拉尼回答得非常干脆，好像连想都没想，可见其脑子里确实有点东西，连很少曝光的威尼斯正规军都知道。

　　但之后的谈话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他居然想提前做好逃跑的准备，还美其名曰是保存实力，等待大军有朝一日重返云云。

　　“奸商！”这是高烈发自内心的咒骂。

　　如果自己不能带来充足的货物和优惠的税赋，这个老家伙包括城内九成以上的贵族就不会拥戴大明海军。哪儿有什么感情，纯纯的都是利益。

　　“知道你的仓库里现在都装了什么吗？”这是嘴上说的，一边说一边露出微笑。只是在满脸灰土的衬托下，红口白牙的有些渗人。

　　“……都是武器弹药！”伊斯坎达拉尼闻言也变了脸色，左右瞧瞧刻意压低了声音。

　　这可不是猜的，是亲眼所见。正是因为把靠近码头的仓库租给了大明军队，自己又获得了一笔不错的收入。如果仓库受到损失，军队还管修理或者赔偿呢。

　　“那些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还在海面上。如果没把握守住这里，我们会运这么多武器弹药来吗？

　　成本，你是商人，应该最清楚成本，我的皇帝更懂得成本的重要性。所以把心放在肚子里，在我们都战死之前这座城谁也拿不走。

　　即便我们都战死了，也会有后续部队来接替。不要再去想怎么跑了，带着你的小军队去巡视吧。仔细点，千万不能让坏人在城里有可乘之机。如果放把火烧了其它仓库，你们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该怎么取得奸商的信任呢？在与伊斯坎达拉尼以及当地贵族交往的日子里，高烈逐渐掌握了这门比较深奥的学问。说起来其实也没啥深奥的，无非就是四个字，眼见为实！

　　和商人们空口白牙的忽悠效果很不好，这是一群最难以把信任交出去的人。但只要让他们看到了实打实的东西，比如货物、本金和任意有价值的物品，不用过多解释也能马上进入交心阶段。

第1383章 红海3

　　“……大船里装的都是武器？火枪和大炮？”

　　伊斯坎达拉尼顺着高烈的手指方向望去，视线全被房屋遮挡住了，一丝海水也看不到。这里是城西，码头在城东，即便站在城墙上也看不到大海。

　　但视线受阻一点不影响他的想象力，实际上港口里的大明战舰已经停泊小一个月了，经常来几艘又走几艘，想看不见都难。

　　“卸船的时候你在场，除了枪炮还有更厉害的东西。好了，赶紧去巡逻吧，我也要去给指挥所重新找个安全地方了！”

　　高烈真没说瞎话，港区里的两支分舰队就是移动军火库，专门为苏伊士城准备的。为了确保武器弹药的安全，海军参谋部特意做了安排，不允许把补给品全集中到岸上，而是分成三块。

　　第一块由作战部队携带和临时储藏，量比较少，以当天使用量为基数。第二块在城内找地方保存，数量稍微多些，但不能多到影响战局的程度。

　　第三块最多，就保留在武装货船上，随时随地靠岸卸货对城内的仓库进行补充。但绝不多卸，宁可每天靠岸一次也不嫌烦。

　　如此规定的原因只有一个，赤果果的不信任当地势力。宁可冒着风险占用大量船只，也要把命运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一丁点也不指望别人。

　　“腿脚都麻利点，有伤的先包扎，伤重的送到船上休养，其他人赶紧收拾！”什么地方安全呢？除了海军的战舰，高烈觉得指挥所的原址就不错。

　　这里位于城墙的拐角内侧，是最坚固的位置，也是城外炮击的死角。如果上面没有塔楼，在城墙被轰塌之前应该屁事没有的。所以哪儿也不去了，把掉下来的残垣断壁收拾干净，小帐篷一搭就齐活儿。

　　没有了塔楼更不会引来炮弹，而塔楼的残骸可以当做天然掩体，顺着楼梯爬上去蹲在后面探头探脑，比光看热气球上的旗语更能直观理解战场动态。

　　“为什么还不开炮还击？”高烈就是这么做的，带着两名参谋沿台阶爬上城墙，趴在塔楼断墙后面举起望远镜探头探脑，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城外的威尼斯军队正排着整齐的队形、推着笨重的火炮、随着匀速的鼓点缓缓推进，已经进入了射程，可天权卫的火炮却始终没开火。

　　“……射程不够……要不先让舰炮来次覆盖射击？”参谋指了指城墙下面，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但很快就自愈了。

　　陆战都司作战基本离不开战舰，而舰炮不用太考虑重量，除了数量多之外还打的远、口径大、威力足。习惯了用舰炮对岸射击，就不太重视野战炮。

　　“覆盖？覆盖谁？一覆盖还会有人肯靠近吗？猪脑子！隐蔽好，再忍一忍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