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6章 肉身飞升

　　好不容易熬到天色蒙蒙亮，瞪着一副黑眼圈的卡托什金马上下达了后撤命令。他很早就看出来了，大明军队根本不是要进攻哥萨克营地，打敌人一个立足未稳。

　　而是在玩虚虚实实的骚扰战术，用小股部队分拨分批的制造紧张气氛。不用多，连着来三五天，这几千哥萨克前锋就得被折腾得人困马乏。

　　然而这招是阳谋，就算知道了也无法破解。这里又是人家的地盘，怎么来怎么去清清楚楚。反观远道而来的哥萨克们就不敢在夜间随意离开营地，不用和敌人周旋也会迷路。

　　所以只要有人在外面活动，就得全做好战斗准备，万一人家的大部队真来了呢？此时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躲开，当驻扎地距离远了之后，敌人的活动也会受限，骚扰强度自然跟着下降。要是还不管用那就再退，等大部队跟上来之后，骚扰战术也就起不了多少作用了。

　　“团长，这些东方人不太好对付！”

　　长得和门板差不多的罗季奥诺夫并没因为四肢发达头脑就简单，他很认同长官的判断。不用亲眼看到夜间骚扰的骑士，只要侧耳倾听马蹄声就知道骑手的骑术大概怎么样。

　　“不一定是明军，也可能是啥萨克骑兵。他们与克里米亚人差不多，都很擅长骑术。”卡托什金并不认为半夜骚扰的是明军，这种活好像更适合当地人干。

　　“肯定是明军，至少有一部分！”可罗季奥诺夫却不想让长官太痛快，当面顶撞了回来。

　　“为什么？”卡托什金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我手下有给大明工匠当过保镖的，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却能分辨出来。昨晚外面有人用大明话呼喝，他肯定听出来了，和大明工匠的腔调很像！”

　　罗季奥诺夫也是一宿没睡，但并不影响他的胃口和谈兴。一边往嘴里塞着肉干和奶酪，一边摇头晃脑的说出了依据。

　　“……先别吃了，传命多撤2里格！”一听说夜袭的骑兵里有大明军队，卡托什金团长的面色立刻凝重起来，沉吟片刻又下达了新指令。

　　他虽然没有和大明军队正面交锋过，却保持了一名军官应有的警惕性。在面对陌生对手时第一要务不是进攻，而是先确保自身安全。

　　“撤了？看起来这次的对手有点本事啊！那就再等等吧，对付鹿群不能用傻狍子的办法，把我们的外围部队都收拢回来，最小的单位不能小于3个百户，检查通讯距离和弹药储备，随时准备应对大规模进攻！”

　　哥萨克骑兵集体后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设在城西大院里的明军指挥部，黄太极翻看着各部发来的简报，摸着光秃秃的脑瓜皮若有所思。

　　按照之前设定的作战计划，用最快速度吃下敌人前锋是第一步。这么做有两个意图，一边是要试探哥萨克骑兵的作战方式和实力，一边也是要给敌人个下马威，让其在今后的作战活动中不敢再轻易分兵，尽量抱团在一起。

　　大明陆军最怕零敲碎打四处奔袭，最不怕大兵团正面作战。能让敌人聚集在一起，此战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没想到一向以猛冲猛打不畏生死闻名的哥萨克骑兵并不像传闻中所说的那么鲁莽，刚刚照面交手了一个晚上就敏锐的察觉出了危险，毫不犹豫的退了回去。

　　现在明军再想利用夜晚进行骚扰，逼迫对手在情急之下大举进攻已经不现实了。可见任何一支享有盛名的强军都有其合理的一方面，不是浪得虚名。从这个角度分析，反倒是自己草率和轻敌了。

　　不过现在马上改还来得及，既然偷不成了那就改成中规中矩，顺势把主动防御阵型再改成防御为主，耐心等待对方先出手，寻找破绽伺机反攻。

　　“都司……哦不对，是司令！司令，要不要把北山上的雄鹰放出来飞几圈试试成色？”

　　具体负责突厥斯坦城南防御任务的是第31卫指挥使常江，昨晚的小股部队骚扰行动也是他搞出来的。眼见到嘴边的鸭子要飞了，他有点不甘心，打算再出个歪招，来个出其不意。

　　“做梦吧，雄鹰是本司令的杀手锏，不到决战坚决不能动！帮本官传话给麻指挥，让他也少动歪心思，一板一眼做好本职工作，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出击！”

　　对于这个建议黄太极想也没想就严词拒绝了，并且料敌于前，把另一位指挥使有可能的想法也提前堵上了。

　　所谓的雄鹰，并不是像传统女真人那样抓捕驯化大型飞禽为打猎和作战辅助侦查，而是一种前所未见、由皇帝创建的新式器具。

　　自古以来人类总在幻想着能飞上天空，认为天上有神仙居住，谁能上去谁就可以加入仙人的行列。为此绞尽脑汁，从肉体到器物做出了多次尝试。然而努力了几千年，还没有一个人能真的飞上天空。

　　但人类上天飞翔的失败史从景阳皇帝这里彻底告一段落了，随着陆军的热气球顺利升空，人类上天的梦想终于踏出了一小步。

　　虽然仅仅是在藤筐里升空，无法控制前后左右，距离翱翔天际还差很远。但第一步往往是最难的，只要迈出去了，第二步、第三步就会水到渠成。

　　果不其然，在皇家学院建立之后不久，军队高层里就有了个传闻，说是皇帝修炼到了肉身飞升的境界，经常在城北的皇家园林中施展法术上天翱翔。

　　对于这个传闻，军中高级将领们的反应是见怪不怪。景阳皇帝很可能是个神人，这种观点已经很普遍了，不仅在军中，很多朝臣也认为皇帝已经修行到了很高层次，距离老天爷越来越近，会飞显然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绝大多数人，包括军中将领和朝臣们不知道的是不光皇帝能飞，王承恩、魏三以及蹴鞠队和御马监的一些勇士也会飞。

第1407章 肉身飞升2

　　当自己回京履职，被允许进入勇士营秘密营地，亲眼所见这一切时，面临千军万马、生死毫厘间都不曾屈服过的精神，瞬间就有点崩塌了，两条腿不由自主的打弯儿。

　　如果不是皇帝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了脖领子，堂堂西域都司都指挥使就要当着一群太监和御马监勇士，被区区几架用木头和丝绸做出来的器具吓瘫在地了。

　　没错，皇帝能飞不是法术，和热气球一样都是靠器具。别误会，这些器具也没被施法，还是和热气球一样，是用最最普通的木条、藤条、麻布、绸布、细棉布、骨胶等为原料，由内宫匠人们制作出来的。

　　当然了，也不是瞎做，必须要严格按照皇帝给出的尺寸、重量、角度、形状制作，差一点都不成。

　　如果没有那些绝密图纸参照，尤其是用特别算法算出来的角度和重心，哪怕把实物摆在面前，百分百原样复制，飞上天之后还是大概率要一头栽下来。从这点上讲皇帝确实会法术，也确实是个神人。

　　滑翔机，这就是皇帝给能让人飞升、并自由翱翔于天际的器物起的名字。听上去着实不怎么威武，更缺乏仙气，但它好用。

　　只要选一高地，观测好风力和风向，掌握了不同时辰热气流的上升下降规律，再具备几匹马和一条几百米长的轨道，就能让若干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坐在滑翔机上，通过操控翅膀边缘木片的上下左右摆动在天空中尽情翱翔了。

　　能飞多远、能飞多高，一部分取决于风力和地表上升热气流，一部分凭借操控者的技术和运气。至今为止，雄鹰大队的最高飞行记录是42公里，由猎隼3号完成。

　　这款滑翔机的翼展17.2米，机体长8.7米，机翼面积35.31平方米，空重470公斤，样子特别像北方常见的一种飞虫，蜻蜓，只有一对儿翅膀的蜻蜓！

　　它的最大起飞重量有650公斤，最小起飞速度每小时57公里（逆风），最短滑跑距离170米，最短着陆滑跑距离40米（逆风），滑翔比为16：1。

　　在这么多参数中，真正对飞行距离有用的就一个，滑翔比。16：1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在合适载重和风力条件下，滑翔机的高度每下降1米，就可以滑翔出去16米远。

　　但这个参数不是固定的，会随着前提条件变化。如果载重和风力不太合适，滑翔距离就会小于16米，反之则会高于16米。

　　打个比方，如果猎隼型滑翔机从1000米高度开始滑翔，风力和上升扰流适中，理论上在下降到海拔0米时，可以滑翔出去16000米远。

　　如果从2000米高度开始滑翔，同样条件下就能飞到32000米远。也就是说滑翔机的飞行距离与起飞高度息息相关，是正比关系，起飞高度越高滑翔距离越远。

　　后世里有一种竞赛滑翔机，它们的滑翔比通常在50：1以上，最高能超过70：1。

　　且不仅具备滑翔功能，还可以利用上升热气流进行盘旋上升。随随便便就能在天上持续几个小时飞行姿态，以几千米的高度，一口气飞上千公里远。

　　洪涛就是再神，也无法在17世纪弄出这么厉害的滑翔机。数学和空气动力学设计可以靠记忆与皇家学院里的一群大拿们开发，但铝合金、碳纤维、合成织物之类的材料没地方搞去。

　　另外滑翔机是无动力飞行器，想在一定高度起飞必须依靠动力飞行器拖拽到更高高度，或者在山坡上滑翔起飞。

　　眼下肯定是没地方找飞机拖拽，只能在突厥斯坦城东北方的山坡上铺设轨道，把滑翔机装在配重车上，靠重力达到起飞速度。

　　适合建造起飞场的山坡也不能光高度合适，还得兼顾朝向、风向、温度、安全等诸多因素。秘密前来的皇家工匠整整选了2个多月才勉强找到这么一块坡地，海拔高度2100米。

　　在这片坡地上共修建了4条由高向低、面向东南方的轨道。每条轨道上配了10辆滑轨车，滑翔机就被固定在这些车上。

　　起飞的时候放开锁定装置，滑轨车靠自身重量和坡度在滑轨上越滑越快，最终在终点冲下山坡。

　　此时滑翔机飞行员就要眼疾手快了，必须在一两秒钟之内手动打开脱离装置，让滑翔机与配重车脱离，借助速度和气流冲上天空。早了有可能脱离不完全，晚了会破坏起飞姿态，结果都是飞行灾难，死亡率很高。

　　别以为飞起来就没事了，在天上仍旧要考虑风向和飞行速度。由于材料限制，此时的滑翔机强度还不太高，太大的动作会让机翼甚至机身发生空中解体，结局仍旧是个死。

　　另外这座位于半山腰的起飞场距离突厥斯坦城有8公里远，按照理想的飞行距离算，如果敌人出现在城西，受滑翔机攻击的距离不能超过24公里。

　　实际操作上最好是在12公里之内，因为滑翔机和飞行员都是非常宝贵和神秘的新式武器，肯定不允许一次性使用，必须留下足够的返程距离确保滑翔机和飞行员安全。

　　虽然有诸多不便和限制，黄太极依然将滑翔机大队视为手里的大杀器，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除了极少数人之外，连本地驻军将领都不知情。

　　他认为这支不大的特殊军队肯定能在大战中获得露脸机会，并从此为自己奠定空天军都督的基础。

　　没错，黄太极始终在惦记着皇帝亲口许诺过的空天军都督职位呢。在陆军里干得再好，上面和身边依旧有很多同样优秀的佼佼者，干到死都不一定能坐上陆军都督的位置。

　　不能做皇帝了，他认头，因为确实有人比自己强，还不是一星半点。但在陆军里也不能拔头筹，就真不太服气了。可惜有规则管着，不能为了升职乱来，只能一步步慢慢走。

　　然而空天军不一样，首先这是个由皇帝独创并命名的新军种，成立之后必然会受到重视。其次这个军种没有先例可循，也就少了诸多羁绊，能不能干好全靠能力。

　　在别人看来这种不确定的工作难度太大，风险太高，不是个好出路。但黄太极认为风险与收益是相辅相成的，尤其是开创性的工作更容易一飞冲天。

第1408章 都来了

　　哥萨克骑兵后退了10公里，明军也没有趁机出城，双方就这么隔空相望坚持了两天时间，然后又一股骑兵卷着遍地尘烟从西边滚滚而来。

　　“司令，是沙皇军队来了，目前数量在1万左右。”

　　哥萨克骑兵的出现起到了应有作用，由西向东把锡尔河谷附近的哈萨克牧民骑兵都给驱赶光了，扫除了大明军队的眼线。也就是有热气球可用，否则至今为止还搞不清楚对方的来历。

　　“都是哪些队伍？”但黄太极并不满足于笼统的数字，还想知道更多细节。

　　其实不用他问，瞭望手也会挨个点名。利用十多年的贸易交流和派遣使节，帝国情报系统像海绵一般努力收集着世界上所有国家地区势力的政治军事经济情报，俄罗斯沙皇国是被渗透得最厉害的一个。

　　毫不夸张的说，顾问处和蹴鞠队里专门负责分析俄罗斯情报的人，比沙皇本人更了解这个国家的边边角角，甚至可以背出160多个县和20多个督军的全名。

　　为了便于让更多专业人员快速掌握这些细节，顾问处汇同总参谋部借鉴了海军的战舰图册体系，也给陆军弄了一套各国兵种图册，此时瞭望手正在用大型望远镜一边看一边对照图册辨认。

　　“莫斯科射击军……斯摩棱斯克射击军……弗拉基米尔卡宾枪兵……图拉重骑兵……梁赞射击军……阿斯特拉罕龙骑兵……喀山轻骑兵……有炮车，数目不详！”

　　不多时，热气球方向传来了一串喊声，最终汇总到都指挥参谋耳朵里，再一一转述给皇太极和两位指挥使听。

　　实际上不用参谋转述，一连串嗓门接力过来黄太极也大致听清楚了。为啥不用旗语远程联络呢？内容太复杂不适合呗。洪涛弄的这套旗语是从摩尔斯电码上借鉴过来的，又结合了汉语拼音字母，能表达比较复杂的语句。

　　但仅限于作战常用词汇，由于汉语一音多字和一字多音的特点，在表述不常用词汇，尤其是音译词汇时就特别麻烦。比如斯摩棱斯克，看文字拿嘴说都不难，可用拼音字母表达就特别容易混淆。

　　“……麻指挥，你说以陛下的修为什么时候能弄出千里传音的法器？”

　　黄太极也是有感而发，觉得以皇帝的神通，连肉身都飞升了，还能随随便便携带凡人上天，再搞个小法术让通讯距离远一点、清楚一点，好像也不是啥难事。

　　“黄司令，还真让你猜着了！听我侄子说皇家学院的教授们正在帮陛下弄这个东西呢，只是不叫千里传音，而是叫电话。

　　好像已经有点眉目了，他们在皇家学院实验室里就能和宫里说话，一字一句听得真切！

　　要是能把这东西放到战场上，搭配热气球一起用可就美了。哪边吃紧了喊一声，随时可以调配兵力，我敢把一个千户拆成二十份用，还处处没弱点！”

　　有道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黄太极所说的通讯手段听在麻岚耳朵里就是作战神器，一点不比从屁股后面塞炮弹，呼吸间就发射一次的新式野战炮弱。能让兵力不增，但战斗力瞬间翻好几倍。

　　而且不是瞎说，有凭有据。麻家有小辈在皇家学院上学并参与了相关研究工作，春节回京探亲时聊过几句，言辞凿凿。

　　“店话？你说的不会是邸报吧，那玩意有啥用嘛，还不如报纸呢！”电是什么玩意黄太极根本不知道，也没听说过，自然而然就误会了。

　　“嗨，黄司令，你也该多学学新东西了。此电非彼店，是……是啥我还真说不清，总之看不见摸不着却有大用。”麻岚比黄太极强点，估计从侄子嘴里大概听过电的概念，只是还没到能给别人讲清楚的程度。

　　“你说有用就有用吧……觉没觉出来俄罗斯兵有点古怪？”电话能不能千里传音，黄太极并不真关心，他脑子里正在琢磨一个比较蹊跷的现象。

　　“古怪……带着炮？这也没啥吧。听总参谋部说这些年没少卖给他们火枪火炮，说是用来打瑞典人、波兰人，好像还挺管用的，谁承想能有这么一天，弄成作茧自缚了！”

　　麻岚举起望远镜仔细看了看，结果发现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眼下得到的所有情报都是刚听瞭望手说的，除了各部队的旗号，最有价值的就是发现了火炮。

　　“这一点不用总参谋部提醒咱们也提前预料到了，你刚刚仔细听了没，有没有发现这些旗号都来自什么地方？”

　　黄太极摇了摇头，不认为敌人拥有一些火炮算什么大问题，那都是在做计划之前就考虑进去的。但有一个情况真没考虑过，可就发生了。

　　“来自什么地方？司令这是要考我的地理！”

　　麻岚仍旧没觉出还有什么不同，俄罗斯沙皇国的军队正处于新老交替阶段，军制比较混乱，既有老派的贵族私军也有新派的国家常备军，还有部族武装和外国雇佣军。旗号名称，仅能代表来历以及一部分战斗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