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时过早？不不不，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即便是将门子弟，此时也得未雨绸缪，早早把位置占上。因为当东征的消息传开后，就会有无数将领要来抢位置，到时候再想占会难上加难。

　　背着皇帝搞这种盘外招会不会触犯忌讳呢？黄太极认为如果军官能为了去前线参战打破头，这支军队就不会差，拥有这支军队的君主同样不会差。只要别搞得太过分，皇帝应该不会插手，反而会在养心殿里偷着乐。

　　黎明时分，气温陡然下降，北风夹裹着西伯利亚寒流横扫了锡尔河谷，在所有物体上渡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降霜了！

　　上百名哥萨克骑兵牵着战马往返于突厥斯坦城和大营之间，把战死的同胞尸体一具具驮回来送到河边的墓地，在随军牧师的祷告声中做最后的告别。

　　“明军都撤回城外的营地里去了，哈萨克骑兵消失不见了，估计就藏在东北边的山林中。可城东区域仍旧无法随便进入，邪恶的东方人会挖坑藏在地下，用随处可见的灌木遮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枪毙命。

　　但翼骑兵的大概损失已经统计出来了，整整4个团，连同负伤的在内现在就剩下大半个团了。可能还有一些跑散和迷路的没回来，数量不会太多。”

　　此时此刻，波兰人与俄罗斯人反倒能暂时摒弃仇恨，列队站在一起来为战死的将士们送行了。塔塔里诺夫驱马缓缓靠近了布图尔林元帅，压低声音汇报着手下刚刚打探来的消息。

　　这一夜过的太让人压抑了，前半夜是为了波兰人大举进攻担忧，生怕其取得了头功，让俄罗斯军队相形见绌。后半夜又在为了自身安全焦虑，总担心大获全胜的明军会乘胜追击，向还没受损失的俄罗斯军队发起攻击。

　　“奇怪的东方人，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当发现明军没有打算大举进攻后，布图尔林元帅又陷入了更深的焦虑，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不乘胜追击。这样一来俄罗斯军队准备了半宿的防御阵型就白忙活了，而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狼来了的感觉是最折磨人的。

　　“……是不是在等克里米亚人？”塔塔里诺夫也在想这个问题，而且有所得。

　　“他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一直以来，布图尔林元帅都没把那几千名克里米亚汗国骑兵计算在东征军队之内，除了人数少之外，这群特别没纪律的牧民在攻城战中也确实发挥不出什么作用。但在波兰人遭遇了巨大损失之后，这几千人的份量好像突然增加了。

第1420章 未料胜先料败

　　“昨天我的人联系到了他们，这些家伙正在西边寻找牧人驻地抢劫，方圆上百里格之内遍布了无数个马队，谁也不清楚该怎么召唤回来，怕是指望不上了。”

　　然而塔塔里诺夫带来的消息不太鼓舞，克里米亚汗国骑兵在东征途中一如既往的不靠谱。他们根本就不是来作战的，而是打着欧洲联军东征的名义来了一次大范围的劫掠活动。

　　啥都要，从人口到牲畜再到生活用品，能带走的一律不放过。中途甚至还发生过夜里偷袭俄罗斯运输队的事情，简直就是老鼠屎。

　　但要说克里米亚人穷凶极恶吧，他们却非常知道轻重，只跟在波兰和俄罗斯军队后面捡拾残羹剩饭，坚决不去前面找肥羊。

　　不用问，克里米亚汗国高层肯定从奥斯曼人嘴里听到过什么，然后下了死命令，不允许部队与明军轻易接触，只是来走个过场，能靠抢劫满足军队补给就够了。

　　“科涅茨波尔斯基元帅已经和我明确表示了后撤的意思，米什卡，你觉得呢？”

　　既然克里米亚汗国也指望不上了，布图尔林索性主动透露了凌晨两位元帅碰头的结果，然后郑重其事的询问哥萨克首领。

　　“顿河哥萨克都听元帅的！”塔塔里诺夫坚定不移的给予了信任。

　　“我已经派人给沙皇送去了亲笔信，但要几个月之后才能得到答复。眼下我们还不能撤，一仗不打就回去会让俄罗斯受到欧洲各国的指责。

　　所以我们必须要和明军交战，争取能在少死伤一些人的前提下后撤。可我没有把握能控制住明军的进攻规模，他们一旦打定了主意就会全力施展，难以抵挡。”

　　对于哥萨克的忠诚，布图尔林元帅仅仅是点头微笑，并没有过于动容。这群有奶便是娘的武装团伙实际上就是雇佣军，和雇佣军讲感情不如谈价格更保险。

　　“……元帅要让哥萨克断后？”

　　果然，听完了布图尔林的讲述，塔塔里诺夫马上警觉起来。来的时候哥萨克已经付出很大代价了，没理由走的时候还要当敢死队，这不符合与沙皇的约定。

　　“不是断后，是确保退路。从波兰人的描述上看，最后帮助明军围歼翼骑兵的哈萨克汗国骑兵数量不到3000，明显有点少了。

　　米什卡，你仔细想想，剩下的几千骑兵去哪里了？会不会早就埋伏在某个地方，等我们的大军过境之后再悄悄绕到后面切断退路？如果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们所有人就都别想回家了。”

　　真正让布图尔林元帅忧心的还不是明军什么时候出城攻击，而是身后的退路会不会被堵上。在这片贫穷的荒漠上，能供大军消耗的资源太少了，一旦行程被拖慢很可能就要饥饿难耐。

　　另外现在已经是10月中旬了，随便一股北风就能让气温突然下降十几度，或者大雪漫天。对于没携带充足冬衣的俄罗斯远征军来讲，晚几天可能就是末日。

　　那该怎么预防后路被切断呢？这时候就要指望哥萨克骑兵了。他们本就是来去如风的轻骑兵，最善于干开路、保护运输线和追击残敌的工作。

　　眼下在前方开路和追击残敌显然用不上了，只剩下一个保护大后方的作用。但在下令之前必须让他们明白此举的重要性，否则也会像克里米亚人一样瞬间变成荒原上的劫匪。

　　“元帅放心，有哥萨克在，哈萨克人威胁不到回家的路！”

　　该怎么作战，哥萨克的话语权不多，但能不能回家就不是任何人能左右的了。塔塔里诺夫这次完全理解了上级的意图，毫不迟疑的做出了保证。

　　“明天就出发，你带队，除了我的亲笔信不受任何人调动！”但布图尔林元帅还是觉得塔塔里诺夫没有足够的重视，干脆直接做出了具体部署。

　　“……那谁来保护两翼？”塔塔里诺夫有点语塞，现在哥萨克骑兵负责保护大军的侧翼，如果全走了，万一哈萨克骑兵来骚扰俄罗斯军队可就被动了。

　　“卡拉伊莫维奇会代替你的工作，科涅茨波尔斯基元帅亲口答应的。”

　　“他、他是哥萨克的叛徒，也是波兰人的狗！”听到这个名字塔塔里诺夫马上急了，表示坚决不同意这个安排。

　　“不用担心，如果波兰人不想当逃兵，又不想被明军一口吃掉，就只能与我们合作。

　　你先去准备吧……对了，走之前去军需官那里领1000支卡宾枪，如果碰到了哈萨克骑兵，务必全力出击，不要让他们有卷土重来的能力！”

　　对于塔塔里诺夫的评价，布图尔林深以为然。伊利亚什.卡拉伊莫维奇是波兰国王指定的注册哥萨克盖特曼，本人倾向于为波兰王室效忠，不被扎波罗热哥萨克承认。

　　但这次波立联邦军队中的哥萨克骑兵主力是注册哥萨克，对方的元帅又表示了愿意合作的态度，在此种局面下也只能原则上接受。

　　相较于俄罗斯军队的侧翼保护，布图尔林更关心后路的安危。实际上俄罗斯军队也不是没有骑兵部队，只要扎波罗热哥萨克别主动投敌还是有很强战斗力的，一点不比顿河哥萨克差。

　　经历过短暂的攻防大战之后，突厥斯坦城的战局突然进入了诡异的平静期。

　　遭受了重创的波立联邦军队迅速把营地向后撤了2公里，几乎与俄罗斯的营地并排，扎在了锡尔河旁边，很显然是要抱团取暖。

　　而且这一招好像奏效了，阶段性胜利者大明陆军和哈萨克骑兵没有乘胜追击发起反攻，依旧缩在城内和南北两个军营里稳如泰山。

　　只有到了夜间双方才会派出少量骑兵小队，向对方营地做试探性骚扰，一边是不让对方太清闲，一边也是随时掌控战场动态，确保敌人不会一夜间突然消失。

　　这时候就体现出哥萨克骑兵的能力了，他们面对装备了更先进骑枪的哈萨克骑兵并不落下风，还屡有斩获，一时间斗得有来有往不亦乐乎。

第1421章 谁当炮灰？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11月，荒原上的气温开始逐日下降，夜间接近了零度。只待第一场雪花飘落，中亚大草原的冬季就将来临。

　　面对天气的变化，俄罗斯和波立联邦军队终于有点待不住了。按照计划，东征大军应该在大雪降临之前至少攻下一座大城，这样才能获得足够的补给熬过冬天。

　　在这片地区里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在冬季进行长距离作战，本身就很习惯寒冷气候的俄罗斯人不成、土生土长的哈萨克人不成、不太善于骑术的明军大概率也不成。

　　这样就能坚持到开春了，到时候是该继续向东征战还是原地不动，都要看欧洲联军在三个主战场上的具体表现重新决定。

　　如果联军占优，那北方战区也不算拖后腿，好歹分散了大明帝国的很多兵力，到了战后分赃的时候可以堂堂正正要求应有的报酬。

　　如果明军占优，俄罗斯人同样有选择，还不止一个。比如说可以派使节私下与大明帝国讲和，只要把波立联邦卖了，大明皇帝应该会网开一面，说不定还能加深合作。

　　或者一边谈判一边撤军，哪怕最终谈不拢也能保住大部分实力。然后把东征失败的责任一股脑推给欧洲各国，俄罗斯只不过是被胁迫的，就算要担责赔款也是小头。与严重受损的波立联邦比起来，还算赚了呢。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也没想到明军敢长途深入哈萨克汗国境内几百公里，从北到南把几座重要城市全占据了，还死了心的要坚守。

　　眼下联军一座城市也没攻下来，就不得不面临一个新问题了：在大雪封路之前到底是进还是退，两者之间必须选一个，原地不动肯定不成。

　　连着阴霾了三日的天空终于放晴了，气温陡然升高了好几度，明晃晃的太阳照在后背上暖洋洋的。

　　“不管你们走不走，最晚后天我们就要踏上归途了。这里的气候变化非常快，这几天的太阳可能就是大雪来临的征兆。我的士兵们都没有冬装，一场大雪下来就能减员两三成。”

　　可是再强烈的阳光也驱不散内心里的冰凉。布图尔林元帅坐在大帐门口，不光穿了两层衣服还裹着毛毯，手里端着热乎乎的可可茶。

　　“那该谁来断后呢？”与元帅并排坐的也是元帅，科涅茨波尔斯基倒是没裹毛毯，可状态很不好，彷佛老了十多岁。

　　自打翼骑兵遭受重创，他就知道大概结局了，不是战场的，是自己的。回到波兰王国之后，王室大指挥官的职务肯定没了，爵位会不会被剥夺还不好说。

　　如果能在这里取得一场胜利，没准还能挽回点声望。可惜明军一点机会都不给，就这么活生生耗着，每过一天对自己就不利一天。

　　现在终于到了抉择的时候，其实也没得选，光靠波立联邦剩下的万把兵力，即便再加上扎波罗热哥萨克也是于事无补。

　　但有个问题必须问清楚，来的时候不容易，走的时候也不会很顺利。明军不是瞎子，一旦知道联军正在后撤，大概率会派兵掩杀。到时候谁来断后，谁就有很大可能永远回不去家了。

　　如果俄罗斯人想借机欺负波兰人，让剩余的波立联邦军队当炮灰挡住明军追杀，不用商量，绝对不允许，哪怕为此先打一仗也在所不惜！

　　“扎波罗热哥萨克怎么样？”布图尔林元帅微微转头看了看左右，确定没有人之后才轻声道出了心目中的首选。

　　“……这是妄想！就算我下令，卡拉伊莫维奇也指挥不动所有哥萨克。”闻听此言，科涅茨波尔斯基不禁哑然失笑。什么破主意，简直蠢死了。

　　哥萨克人又不是波兰国王的私生子，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为波兰王国赴死。别说未注册的哥萨克不干，注册哥萨克同样不会答应。如果卡拉伊莫维奇敢提这件事，大概率会被愤怒的哥萨克军官当场捅死。

　　“只要阁下愿意配合，我有办法让他们答应，包括河对面那群该死的匪帮！”布图尔林对这番拒绝并不意外，放下杯子掏出根雪茄递了过去，同时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让表情更真诚些。

　　“……洗耳恭听！”略作迟疑，科涅茨波尔斯基伸手接下雪茄，把头往左边凑了凑让对方帮忙点燃。

　　“克里米亚汗国的骑兵不是到了吗？让他们与哥萨克再佯攻几次，我们连夜后撤，除了粮草和弹药什么都不带。运气好的话天亮之后才会被发现，明军缺乏大规模骑兵部队，光靠那点哈萨克骑兵无济于事！”

　　布图尔林元帅的撤退计划很简单，在夜间让两天前刚到位的克里米亚汗国骑兵与扎波罗热哥萨克一起向突厥斯坦城发起进攻，卖不卖力气无所谓，不让明军再派骚扰小队来大营这边活动就是胜利。

　　待到天亮之后，克里米亚人和哥萨克们结束攻城回到大营休息，一般来讲这段时间明军不会派人前来骚扰。如果不出意外，临近黄昏时才会被发现人去营空，这时候主力已经西撤一整天时间了，明军即便想追也不具备能力。

　　至于说被抛弃的伤员、辎重，两害相较取其轻吧。如果什么都不想丢，最终很可能会把命留下，孰重孰轻很好判断。

　　这么做回国之后肯定会受到非议，不过和小命比起来挨几句骂也就无所谓了。谁不服谁可以来试试嘛，看看能不能在缺乏补给和房屋的情况下在野外坚持一冬天！

　　“唉……就这么办吧，我去和卡拉伊莫维奇谈，阁下去说服克里米亚人。咦……那些是秃鹰吗？”

　　利弊都是明摆着的，科涅茨波尔斯基纵然有万般不甘也只能认命，仰天长叹一声起身就要离开。然而他的眼神却固定在了天空上，东北方出现了十多个黑点，飞行姿态很像翱翔天际的雄鹰。

　　“真见鬼，这些讨厌的家伙！”布图尔林元帅闻言也转过头，随即就骂上了。秃鹰最喜欢出现在尸体堆上空，在欧洲是不祥之物，很晦气。

第1422章 我叫米格！

　　“我的上帝……他们难道就是地狱中的恶魔吗！快叫牧师、快准备圣水！”

　　但当他拿起望远镜看了几眼之后，咒骂声戛然而止，变成了惊慌失措的叫喊，整个人像中邪了一般，脸色煞白，不停在胸口划着十字。

　　“邪恶的巫术……邪恶的东方人……马夫、马夫……赶快把我的马牵过来！”

　　波兰人被布图尔林的表现吓了一跳，随手捡起望远镜向天上望去。几秒钟之后也开始念念有词了，又看了几秒钟，居然也犯病了，大步流星向马厩跑去，连帽子都忘戴了。

　　“明军、明军……明军出城啦！”

　　与此同时，大营外两匹战马一前一后飞奔而来，马背上的哥萨克骑手边挥舞马鞭边高声叫喊，试图引起卫兵的注意，提前将拒马挪开。

　　“对对对，再来股气流……就这样、就这样……稳住、稳住……打旗语，还有3公里，保持高度，注意横风！”

　　米格双手紧紧握住舵杆，双眼死死盯着正前方地平线上那一大片灰色的帐篷，屏住呼吸全身心的体会着风力作用在机身上的反应，努力寻找着能让坐骑提升高度的湍流。

　　忽然间机身左右摇摆起来，上升气流找到了！这让米格欣喜万分，总算没辜负领队的重担，有了这股气流，自己的中队就能赢得更多投弹时间和安全返回高度。

　　米格，原御马监四卫营百户，现任雄鹰大队滑翔机第一中队中队长。他原名叫高三娃，祖籍宛平府，一家七口靠父亲和大哥下窑挖煤过得还算温饱。

　　五岁那年西山突发洪水，不光把房子、院子和几亩山坡地全冲没了，还把父兄工作的煤井也给淹了，一下子让全家人陷入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