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有愧。”
她念叨着这个词。
倘若选择了自己，那么周鹤鸣就要辜负陆白。
倘若选择了陆白，那么，周鹤鸣就要伤害自己。
无论怎么选，周鹤鸣都会问心有愧。
甚至于，最初，十八岁的程霜降无法接受周鹤鸣，也是因为，两人会因此而问心有愧。
从一开始，那坦坦荡荡，毫无芥蒂，问心无愧的爱情，就不存在于他们之间。
“可你们不是相互喜欢吗？”
程霜降抬眼。
“人会和别人将就一辈子，但很奇怪，却不能和相爱的人将就。”
傅与青有点儿自嘲般说道。
“倘若我们为了在一起而有一方抛弃责任，那这件事就会变成一个疙瘩，它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被再度触及，也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让这段情感戛然而止，我和他，都不是能够将就的人。”
说到这里，傅与青看了眼程霜降。
“相忘于江湖，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爱情，就我和他而言，理想更加重要。”
“......大伯说，是你先中断了联系。”
程霜降又说。
“是的，一是因为，当时的瀚海乡确实没有通讯的条件，哪怕寄信都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二是因为，我希望他不要再执著于我，所以表现得很决绝，没有告诉他我后续的行踪，这里很大，大到，这么多年，他也没找到过我。”
傅与青沉声道。
如果一切不曾改变。
那么对程灵均而言。
或许只有多年后，一条冷冰冰的新闻报道，告知他傅与青在救助学生的过程中不幸去世。
人和人总是在不经意间见了最后一面。
程霜降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傅老师，其实，大伯并不是没有找到你。”
*
周六。
冷冽的清晨，就连水龙头里的水都好像掺了冰渣子。
季雁时打了个冷颤，她平日都用的热水洗脸，但现在热水有限，只能冷水凑合下。
顿时清醒，她看了眼旁边正在洗漱的陆白与程霜降。
一左一右，让位于中间的季雁时非常尴尬。
这两天，上课倒是还算正常，无论陆白还是程霜降，包括周鹤鸣，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状况。
可季雁时知道，这就是最不正常的。
这三人指定憋着点儿什么大的。
就像今天，本来是三组分开行动，但导演说因为天气原因，临时改了安排，让周鹤鸣他们三人去护林员的小屋，季雁时他们则留在村里帮助这边的牧民做农活。
一方面松了一口气的季雁时终于不需要待在那俩火药味十足的女人身边了。
另一方面，她开始担心这三人去护林员小屋会不会到时候只有两个人能回来，甚至一个人都回不来。
一段时间后。
十几公里外。
护林员的小屋。
将三人放下，布置好屋子里和屋外的摄像机，交待了一些电器和发电机的使用方法，负责这边的护林员叔叔和节目组的人便离开了。
周鹤鸣走进屋子，打量四周。
说是小屋，其实也是这两年混凝土建造的正经房子，除了居住的地方，旁边还有一座哨塔，爬上去就能俯瞰这片白桦林。
每年冬天，护林员们就会在这边驻扎，看护森林，防止偷猎或者偷摸砍伐树木的，也防止火灾。
虽然小屋通了电，但如果遇到极端条件，还是有可能停电，所以常备了柴油发电机。
另外，屋子还有壁炉，有柴火，就算发电机动力耗尽，至少还可以烧木头取暖。
窗外，天空阴霾，看不见太阳，寒风呼啸，似乎马上就要下雪。
周鹤鸣看了眼陆白和程霜降，直接把屋里的摄像机和别在他们身上的麦克风关掉了。
“呼——”
长舒一口气，他坐到了屋子的木头椅子上。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闻言。
先前还好像在生闷气的两位女生，骤然也放松下来。
“我们不拍点素材没问题吗？”
陆白来到屋子的厨房，冰箱里有些节目组塞来的赞助商给的零食饮料，一些简单的食材什么的，至少不用担心被饿死。
“待会儿拍，按照程霜降说的，应该是中午过后会开始下雪？”
周鹤鸣看了眼还站着的程霜降。
“是的，如果按照上一个世界线的发展，下午一点左右开始下大雪，两点雪到了最大，后来就是事故了。”
程霜降两只手放在身前，轻轻捏紧。
“我不知道具体的事故发展，只知道傅老师后来为了去找被困住的学生，骑马出去，最后学生们回到了学校，但傅老师没能回去。”
“我和导演确认过这屋子的状态，这里本来就是冬季给护林员们过冬驻扎的，所以保暖能力没有问题，在停电的情况下有柴油发电机，还有壁炉取暖，正常情况下，只要待在屋子里，支撑个两三天是完全足够的。”
周鹤鸣环顾四周，简单说出了他根据程霜降说的情况，“还原”的当时的情况。
在这种林地草原，下了大雪之后，车很容易抛锚，反而骑马能在雪还没完全堆积起来的时候行动。
但这里距离瀚海乡十几公里，正常情况下傅老师也不可能在风雪来临的时候选择骑马十几公里来救人。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
“所以，只有可能是，当时节目组在得知了天气变化后，带着学生们一起开车回去，却没想到中途遇到大雪导致车出了问题被困，傅老师才会去营救的。”
想要欺骗命运，周鹤鸣就需要尽可能还原上一个世界线的场景。
通过程霜降和陆白的针锋相对，让节目产生巨大的危机，从而获得周鹤鸣与副导演何有乌谈判的资本，让他们三人能够来这小屋拍摄。
等到大雪落下，他们只需要待在屋子里等雪停，相关人员组织救援就行了。
至于傅老师那边。
至少在见证者的眼中，她需要骑马离开学校，然后马跟着学生回来，她没有回来。
“傅老师那边，希望程霜降你的安排能起效吧。”
周鹤鸣看了眼少女。
从目前的剧本来看，至少，这一次不会有人会因为风雪而遭遇意外，但能否欺骗命运，改变由程霜降锚定的现实，让她不会因此而再度消失，才是关键。
“不用担心啦，这场大雪会下到深夜，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程霜降莞尔，来到刚才被关掉的摄像机这边。
“既然这样，来拍些素材吧，三个人一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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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阿鹤，我的故事结束了
周鹤鸣愣了愣，看了眼窗外的阴霾天空。
林子里非常安静，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但屋子里却很暖和，陆白把取暖器打开，坐在前面烤火。
“我们是不是最好弄点儿柴火进来，万一下雪停电呢。”
她瞥了眼壁炉。
周鹤鸣知道，陆白其实就是想点壁炉烧火玩。
“我们的确应该试试炉子能不能用，有些壁炉的烟囱其实已经被堵住了，二氧化碳出不去，最后反而会......”
程霜降说着说着，忽然沉默了下来。
“先趁着天气好试试。”
周鹤鸣立刻站了起来，打破了沉默。
他到外面院子，弄了些足够烧到明天的柴火和木炭回来，废了老大劲才用点火器和碎木屑把火点起来。
要是搁真正的末世或者荒野求生，周鹤鸣觉得自己别说一百小时生存挑战了，第一天恐怕就会死于点不起火。
等到木柴燃起，木炭变红，周鹤鸣到了屋子外面，看到烟囱处确实升起了烟雾，才确信壁炉能正常工作。
“要是壁炉坏了，到时候再停电，那可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周鹤鸣走进屋子里，看到陆白已经拆开了零食包装，坐在沙发上大口吃起来。
“大不了咱们三个就在这里待个几天，冰箱里的吃的我看还够。”
她毫不在意。
“你不吃午饭了吗？”
周鹤鸣问道，随后看了眼已经到厨房里准备点火做饭的程霜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