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还没挂。
“睡着了？”
周鹤鸣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挠了挠头，有点儿不知所措。
挂断？总不能一直通话吧？
思考之时，语音对面的少女忽然发出了微妙的哼唧声，随后又是一个哈欠。
“不好...意思，太困了，睡了。”
“...晚安。”
周鹤鸣话音未落，就听到滴的一声，陆白挂断了语音。
他看了眼微信，通话时间，一个小时四十七分钟。
“下次得控制在一个小时之内。”
因为明天是假期最后一天，还可以七点半起床，周鹤鸣决定再熬一会儿，他拿出了模拟题册，按下圆珠笔，继续做题。
思考的间隙，左手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构成了某种经典的旋律。
*
“没睡好？”
公交车上，坐在窗边，正低头看手里英语单词本的程霜降瞥了眼身边的少年。
“还好。”
周鹤鸣打了个哈欠，继续看向手机里的答题软件，专注做题。
要说没睡好，他其实睡得还挺香，一觉到天亮。
就是睡得有点儿晚。
正常情况下，周鹤鸣会在十二点躺下，十二点半之前入睡。
但最近这一周，他晚上要和陆白学钢琴，所以耽误了一个小时，经常过一点才睡，中午又会把午睡的时间拿来学习，一来二去，今天略显困倦。
“今天就是月考了，紧张吗？”
年级第一的少女好整以暇地问道。
“不紧张，第一门语文，一般要等考完才会开始紧张。”
周鹤鸣自嘲般笑了笑。
“你做完题了吗？”
程霜降又瞥了眼周鹤鸣的手机屏幕。
“还有两道。”
少年转过视线，刷刷两下做出选择。
他的左手不自觉地在膝盖上轻点，动作微小，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
查看结果，十题选择全对，这在过去是不敢想的。
“真厉害呀你~♪”
轻盈的夸赞声如同《幻想即兴曲》般雀跃而至。
“是程老师教得好。”
周鹤鸣揉了揉鼻子，放下手机。
他口中的程老师，自然指的是程霜降。
除了理综的辅导之外，包括数学的答题策略，英语的语法时态，作文模板，程霜降倾囊相授，几乎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周鹤鸣。
小镇做题家掌握的技巧确实非常有用，周鹤鸣这几天晚上做模拟卷拿到的成绩，已经比之前提升了太多，能稳定在580到590分之间。
当然，最终还是要看临场发挥。
万一心态崩了，考砸了也不是不可能。
“嘻嘻，既然阿鹤进步这么大，那我要奖励一下你。”
程霜降莞尔。
“奖励我什么？”
周鹤鸣好奇。
“奖励你，在到站之前，靠在我怀里休息一会儿吧。”
程霜降将延迟满足理论撕得粉碎。
“知道吗，你有个习惯，当你说‘还好’的时候，一般就意味着不好。”
“……这，是不是有点太张扬了。”
公交车上还有其他江城中学的学生，虽然他俩早就已经成为学校的常识，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但公然秀恩爱什么的，还是没有在大庭广众下那么张扬的。
“就现在哦，错过不候~”
少女笑盈盈地看着他。
“......谢谢。”
周鹤鸣轻轻将脑袋靠了过去，程霜降同时坐直身体，让他的头得以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与座位靠背正好形成一个夹角，可以更加舒服而不会导致脖子僵硬。
他闭上双眼，很快，被书包遮挡的右手就感觉一个温暖，柔软，略有些磨蹭感的事物钻进了掌心里，几乎没有思考地，他合拢手掌，与之十指相扣，感受那令人迷恋的触感。
安心感笼罩了周鹤鸣，他很快在这略显喧闹的清晨公交车上酣然睡去，呼吸变得缓慢而有节奏。
公交车转过一个弯，金黄而辽远的晨曦恰好落在少年的侧脸，少女怀里的书页偶尔被风吹动，页脚掠过他额前的发梢。
阳光正好，风也温柔，像是月遇从云，像是花遇和风，像是只属于她的，半截的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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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作文题，侧面
“我上次月考没参加，按道理应该是算零分，但后来学校觉得让我去十二号考场不合适，就给我排在了一号考场的最后一名。”
走进学校里，路过走廊里有着上次月考排名的荣誉墙时，程霜降说道。
学校按照月考排名来排下次考试的座次，一号考场就是年级前五十。
“我是八号考场。”
江城中学一本率在50%往上，他平常大概就这个水平。
两人在楼梯分别的时候，程霜降叫住了他。
“怎么？”
“手给我。”
周鹤鸣伸出手，程霜降在他掌心写下文字，合拢他的手指，将其推了回去。
“借给你好运。”
“必拿下。”
周鹤鸣用那只手在胸口锤了锤。
这算不算一种，“将心比心”？
“中午见~”
程霜降挥手与他道别，走进了学霸云集的一号考场。
周鹤鸣则继续上楼，来到了属于他的八号考场。
升到高三之后，很多人的成绩都趋于稳定，因此，考场里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比如坐在周鹤鸣前面两个位置的女生，英语很好，但数学非常差，做题总是慢悠悠的，让人担心她能不能及时涂完答题卡。
比如坐在这教室排名第一位置的男生，就是那个正在和隔壁的同学插科打诨的，他经常徘徊在七八号考场，最喜欢考完试和别人对答案。
又比如坐在倒数第二排靠走廊的女生，以前有一次考试因为太紧张导致呕吐了，差点儿牵连到前座的学生，也因此，坊间流传出了一些坐在她前面就会不吉利的传闻。
将笔拿出来，周鹤鸣听到隔了两排的人一边看着他一边小声议论着什么，不过他并不在意。
眼下，周鹤鸣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考出最好的水平。
八号考场的监考老师其中一位是六班的班主任，一位姓潘的数学老师，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个大金表，头发稀疏，很有社会大哥的感觉，哪怕只是盯着，都会让人感觉恐惧。
另一位则是一名姓刘的心理老师，周鹤鸣和她不熟，只在高二的心理课上听过诸如职业规划，MBTI之类的新型赛博星座算命，他就是那时候测出来的INFP。
他很庆幸不是语文老师监考，不然对方多半会长期徘徊在自己这一块附近，干扰其他学生答题。
闭上双眼，周鹤鸣浮现出来，并非期待着自己的少女的模样，而是，母亲去世的病房，父亲跪地的客厅，深夜幽静无人的殡仪馆走廊。
预备考试的铃声响起，捏了捏手里的笔，他睁开双眼。
他坐的是倒数第二排靠窗，这个考场倒数第二的位置，试卷传递了一会儿才落到他的手里。
周鹤鸣首先看了眼作文题。
【苏轼《题西林壁》里写到，横看成岭侧成峰，有时候，事物的不同侧面会给人截然不同的印象，请结合你的体验和感悟，写一篇文章。】
【文体不限（诗歌除外），不少于800字。】
“侧面......”
周鹤鸣脑中思考着题目，又瞄了眼背诵默写，才翻开第一页，开始答题。
语文卷对他而言并不困难，他从小学的时候就对文字有一种特殊的敏感，能够更快地把握住文章的内容，其中蕴含的思绪，而且阅读速度很快。
也正因此，周鹤鸣的英语听力和阅读理解分数同样不错，哪怕他的语法一团稀烂。
在考场上，时间总是比平常更快一点儿。
还剩下一个小时，周鹤鸣写完所有的题目，检查完毕，涂好答题卡，准备写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