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不肯成全。
山间雾气分明刺骨的湿冷,可和着他的吐息自耳边吹过,莫名令人耳廓发烫。心头软了又软,完全招架不住的南星几乎想落荒而逃。
“我是怕……”她深吸一口气,取出厘魂刀,幽绿的光芒在暮色中流转,“怕混沌利用我伤害你。”
厘魂刀的微光,映亮了她眼底深藏的忧虑。这是她唯一没有把握的事,因为她输不起。
谢澄却低笑一声,那点笑意像风拂过林梢,轻松得不可思议。他夺过厘魂刀,随手丢在厚厚的枫叶上,扣住她的手腕。
“就因为这个?”
“这很重要。”
“你不是羲黎,我们也不会重蹈覆辙。”
他俯身靠近,枫叶的清苦气息混着他身上干净的冷香,将她完全笼罩。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就算真死在你手里,我也甘之如饴。”
南星心神巨震。
未及弱冠的年纪,重逾千钧的承诺,就这样轻飘飘地给出了。
她想说些什么,唇瓣微启,却发不出声音。
晚风掠过,几片绯红的枫叶旋转着落下,有一片恰好沾在他的发间。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为他拂去。
指尖刚触碰到那微凉的发丝,便被他握住,将她的手径直按在了他的心口。
“动听的情话谁都会说,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她试图挣扎,声音却软了下来。
“不信?那你听好——”
他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侧脸,眼中映着天边最后的霞光。
“皇天诸神在上,列祖列宗在下,如我适才所言有半分虚言,便让我谢澄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困在南星身边,任她驱遣。”
脸颊被晚霞染上绯红,她试图抽回手:“你这发誓算什么啊,横竖一点亏都不肯吃。”
谢澄笑意愈浓:“你可以驱遣我,也没吃亏,双赢,考虑一下?”
他面色从容自若,波澜不惊,仿佛尽在掌握似的。
可隔着一层衣料,掌下是他失控的、剧烈的心跳。怦怦然,一声声,如飞蛾x扑火,不顾一切地撞进她掌心,与她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
这颗心是为她而跳的。
她忽然不再挣扎了。
指尖在他胸口微微蜷缩,仿佛想要抓住那为她而狂乱的律动。
山间的风变得轻柔,远处归巢的鸟鸣也模糊起来,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和这具身体传递给她的、无声却最滚烫的告白。
那份如附骨之疽、关于混沌的隐忧,此刻在他雷霆般的心跳声里,竟显得遥远而模糊,像冰雪遇初阳,悄无声息地消融了一角。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命运本就是一场豪赌,她运气虽差,却从不曾输。
她心一横,脱口而出:“我当然也只喜欢你。”
“……”
暧昧抚摸下,本就心绪翻沸的谢澄哪里经得住她这种话?他长睫轻颤,单手揽过她腰,又将人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拥进怀里。
两人胸腔紧贴,心跳同频,气息交换,她全心全意属于他,他也全心全意被她占据。
“能不能再说一遍。”
“……哪句?”
“明知故问。”
“求我。”她下巴微微扬起,笑眼盈盈弯如月牙,明知道他在意的那句话,就是不肯说。
眼前人张牙舞爪,朱唇微启,还下意识收拢手指,轻轻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这无异于盛情邀请。
谢澄隐忍地颤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咬住她的唇,在默许中攻城略地,酥麻的快感瞬间传到全身,两人始终十指交握的手双双收紧。
不同于初次少知慕艾的青涩懵懂,和上次酒后的意乱情迷,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吻她。
像他想象过无数次的那样。
起初是轻柔的触碰,带着枫叶气息的微凉。随即,他温热的气息彻底将她淹没。她闭上眼,感受着唇上传来的、小心翼翼的珍重,然后是逐渐加深的、不容错辨的渴望。
情酣意浓间,她感到他微微撤离,滚烫的唇流连于她的唇角,暗哑的嗓音带着诱哄般的蛊惑,再次问道:“我们成婚,好不好?”
南星半眯着氤氲的眼,脑中昏沉,被他气息全然包裹,下意识地便顺着那诱哄呢喃出声:“……好。”
谢澄动作一顿,几乎是屏息凝神,黑沉的眼眸紧紧锁住她,很快,带着得偿所愿的狂喜,更深的吻便覆了上来。
直到南星磕磕绊绊又复述一遍他想听的话后,他才意犹未尽将人放过。
她脸颊贴在他胸膛上轻喘,以至于他默默运气,试图平稳愈发紊乱的心跳。否则落在她耳边,定是怦然作响。
如此想着,心反而跳得更快了。
南星趴在他怀里,听了半晌,终究是没忍住闷笑。
“你练剑时可别想我,万一走火入魔,倒成了我的罪过。”
谢澄耳廓一红,浓密纤长的睫毛微抖,捏住她后颈,低头重新堵住她这张淬了毒汁的嘴。
软软的唇瓣,含起来跟杏脯似的酸酸甜甜。分明是他追着她的舌缠弄,也是他将她全然抱住,可却莫名觉着自己深陷在她的气息中,受她掌控,漫山遍野、满心满眼都是澹月梨的冷香。
浓烈到,他想把自己埋进她身体里。
握在腰后的手扶着她往上托了托。
南星顺势手环住他脖子,上半身微微后仰,半眯着眼,近距离细看他那张仙怒人妒的俊脸,越看越满意。
毕竟是她的人,样样都是最好的。
就在两人都满心旖旎之时——
“你们在干什么?!”沈酣棠难以置信的惊叫声在身后炸响。
南星浑身一僵,几乎是本能地要将谢澄推开。慌乱间,她编的那条红玉髓手绳却与谢澄的墨发死死缠在了一处,越是心急,越是解不开这突如其来的纠缠。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谢澄的镇定自若。他右手仍稳稳揽在她腰间,没有丝毫要松开的迹象,反而就着这个被迫紧密相贴的姿势,低头慢条斯理地去解那缕顽皮的发丝。
灼热的呼吸掠过她敏感到发红的耳畔,声音里带着未散的笑意与餍足:“慌什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么?”
沈酣棠一双杏眼瞪得溜圆,饱含怒气地盯着眼前这对“难舍难分”的男女,痛心疾首地控诉:“解释!”
他们四个并肩作战好朋友,突然有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背叛了这纯洁无瑕的伟大友谊!
沈酣棠简直要两眼一黑,表示强烈的谴责与不齿,回头一把抓住吴涯的袖子,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自己受到冲击的道心。“天呐,我得缓缓……吴涯你看到了吗?他们、他们竟然……”
吴涯的目光淡淡扫过谢澄——后者眉梢眼角那藏不住的春风得意,早已说明了一切。
他心下了然,语气却依旧平静无波,三言两语将正事说明,试图将跑偏的话题拉回:“谢子尧自尽。宴席已散。谢家来人找你。”
谢子尧那种人会自尽?
这消息让谢澄微微一怔,他不着痕迹地望向南星。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南星也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自得与一点点邀功似的狡黠,仿佛在静静等待他的反应。
就像只高傲的猫儿叼着刚捕到的猎物回来,尾巴翘得老高,却偏不开口,只默默等着他来夸奖。
他心头霎时软成一片。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收拾了谢子尧,是为他撑腰;在谢子尧对他动杀心后果断出手,是替他报仇;如今做得这般滴水不漏,更是为他铺平了前路。
他何德何能。
“辛苦了。”他语气缱绻。
南星面上依旧维持着往日的平静风范,一本正经地微微颔首,端的是云淡风轻:“嗯,不谢。”
而后,趁沈酣棠还在那里捶胸顿足,她飞快地、悄悄地冲他眨了眨右眼,眸中流光溢彩,胜过千言万语。
做完这个小动作,她便转身跑去安抚濒临崩溃的好友了。
谢澄:“……”
他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牵起嘴角。
好吧,他果然还是……有点见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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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总算定情啦。
马上要到文案中的剧情,好激动,感谢大家一路相伴~
谢谢金金金、打怪、沉年、agoni^的霸王票[红心]
谢谢你是谁啊、六六、花坞、金金金、桐木、学神怎么可能不帅、VS、暮白、想捡钱的小鱼、玛卡巴卡的花园、献给元元、黑夜里的米虫、小芙蝶、墨思钰、拾忆、49855383、骑着蜗牛闯天下、35547212、沉年、随即抓住一个大大、子荔枝、看风说雨、茉的浇灌[绿心]
第108章 忆梦
南星一行人踏上归途。
谢子尧的死,如一枚石子投入深潭,初时涟漪阵阵,很快便沉底无声。
在得知其“自尽而亡”的死讯后,大多人只是长吁短叹,感慨人生无常。
唯一隐隐知晓内情的姚宝祯却如惊弓之鸟,以抱恙之名躲回家中,闭门谢客。没多久,姚家便匆匆忙忙另择亲家,将其远嫁蜀州。
谢澄收到消息后,只是轻描淡写地对冷凇说:“骨肉分隔两地,也是人生憾事,索性让姚典举家搬迁,全了这份天伦。”
数日后,姚家便悄无声息地换了新主。
皇甫烨则莫名其妙着手广建庙宇,“普文寺”、“梦石庵”……谢澄甚至还以南星的名义捐了笔数额惊人的善款,说要为庙中神佛齐镀金衣,再添香火。
南星问起缘由,他却玄之又玄道是为了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