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好友还有联系，徐娇娇，她毕业后也留在了那里。她不会主动提起田洋，我也没有问。

　　有一次她来看我，我们聊了很多，聊以前的回忆，聊现在的生活。她结婚了，不是和那个男朋友，而是和一个公司的社长。

　　住着独栋的海景房，开着跑车，雇着保姆，过的轻松惬意。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说的出来，也做的出来。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和她住在一起，她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

　　她要离开的时候，盯着我的眼睛问我：“小雪，你后悔吗？”她知道我没有跟吕一铭在一起。

　　我没有回答。

　　“他硕博连读毕业后，就留在东大当老师，完成了很多实验项目。就教授那个项目还得奖了呢。”

　　我笑着点点头，说：“那就好，希望他以后也一切顺利。”

　　我们拥抱告别，她没有提及他是否结婚，我也没有勇气去问。只是在看了她给我发的照片后，我同意了相亲。

　　照片里的他笑的很温暖，手里还提着一个粉色的保温杯。

　　反正我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了，那么找谁结婚都一样，都是将就。

　　看了看对面坐着的男子，很安静，样子普通，表情普通，各方面都很普通。小姨正讲着彼此的情况，我则开始了我的神游。

　　我弟离婚了，我母亲很受打击，总是重复着一句话：“不知道他们怎么啦？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离婚了。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目无尊长，和家里说都没说，就自己决定了。”

　　母亲不知道，我们的习惯都是报喜不报忧，不好的她都不会知道。

　　我陪着她散步，她牵着我家的小狗，邻居张阿姨拉着小孙子从外面回来，热情的和母亲打招呼。

　　“阿姨好。”我也笑着打了招呼。

　　白白胖胖的小孩儿，正在认真的舔着手里的冰激凌。

　　邻居走后，母亲叹了口气的拽着手里的狗绳往前走，“你看看，像我这个岁数的，谁不是抱着外孙领着孙子，而我只能领着狗。辛苦了一辈子，老了也不能如愿。”

　　见我没反应，母亲接着说：“你说说你，你缺什么，你同学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看你老了怎么办。”

　　我只是笑笑没说话，看着前面被狗绳拉着不能到处跑的小狗，它想生狗宝宝，母亲不让。

　　为人子女，总要如了父母的意，毕竟他们这一生都很不如意。所以我结婚了，结婚之前我问对方：“你想好了，觉得我可以？”对方回答是。

　　于是两家大人开始紧锣密鼓的张罗，很快就敲定了婚期，好像生怕我们反悔一样。

　　对方叫李凡，有稳定工作，俗称铁饭碗，挣得不多，而我是自由职业者，收入还可以，就是没什么社会地位。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相敬如宾，我什么都不计较，事儿也少。后来李凡开始优越感爆棚，觉得以他的工作配我，有点儿委屈他，事事想我顺着他。

　　我也没有异议，因为没什么能牵动我的情绪，我也不会去顾及他的情绪。他觉得我木讷没有情趣，而我只想着孕育一个小生命。

　　当我知道自己怀孕以后，我就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我生了个儿子，当我把小宝贝抱在怀里的时候，我的心里就装了两个人，而且一点儿都不挤。

　　我要做一个温柔的母亲，像田洋母亲那样，把他培养成田洋那样温暖的男孩儿。

　　在我照顾孩子不能出去工作的时候，李凡连买罐奶粉都不愿意。后来上早教，上幼儿园，买衣服，买玩具，他护着他的钱包，生怕我抢了去。

　　李凡母亲说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不同的父母教育孩子的方法不一样，我不评价对错，只是觉得如果他还是个孩子，应该留在父母身边，不应该成家，因为他撑不起一个家。

　　一个人养孩子真的很累，因为总是做不到两头兼顾，不是伤了自己就是苦了孩子。这时我才明白了做父母的不容易。

　　李凡作为一个旁观者，既不会锦上添花，也不会雪中送炭，只会冷言冷语冷暴力。

　　后来因为孩子上学的问题，我们产生了很大的分歧，我很不能理解一个人怎么能自私到用自己的无能来决定孩子的命运。

　　后来我们分开了，我始终表现的很疏离，没有伤心，没有不甘，只是觉得惋惜，第一次给了一个这样的人真是浪费，早知道当初和田洋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不必那么隐忍。

　　我第一次在母亲的脸上看到了自责：“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当初就不应该逼你。你说你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可怎么活？”

第14章 忽然很想去看看

　　儿子七岁了，我每天接他放学回家，都会牵着他的小手，追地上的影子，踢路边的石头。

　　走着走着，就看到到处挂着彩灯，身边已经开始有了圣诞氛围，忽然很想去看看，回到那个地方，看看那个人。

　　把儿子托付给母亲，买了机票，落地了久违了18年的城市。站在机场的时候，仿佛又看到了18年前那个抱着皮箱哭得撕心裂肺的我。

　　因为是突然决定要来的，所以我没有带什么行李，只带了我。

　　凭着记忆来到了以前住的地方，那栋楼静静的立在那里，经过了时间的磋磨，颜色也变得斑驳。

　　那一层层挂外楼梯，就仿佛这18年的光景，遥远而又落寞。

　　我没有上去，跟着导航走到了东大门口，才想起我们以前也来过这里，是在一个午后，站在校门口，他笑着对我说：“我的梦想会在这里发光发热。而你要陪我一起。”

　　他牵着我的手，走过了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那时怎么就忘了呢，也许是说过的话太多，被我遗忘在了角落。

　　他现在就在这里，他的梦想，他的生活，他的未来，都在这里，而我只能做一个旁观者，悄悄的来过，再悄悄的走。

　　可能是中午午休的时间，校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我向着里面观望了一会儿，就转身走开了。

　　我始终没有勇气踏进去，那是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没有我。

　　我沿着一条路一直走，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我走到了以前打工餐馆的楼下。这里和东大离的不远。

　　上了楼，找了个位置落座，经理已经换人了，装修风格也完全变了样子，变得和这个时代很契合。

　　没了以前的卡座，米白色的墙，淡蓝色的窗，一个个简约的小桌子，唯一没变的就是在通往卫生间的走廊墙上，还有一个贴满照片的角落。

　　那是我曾经提议的杰作，这里是大学园区，总是有很多学生在这里打工，那时是希望能把我们努力的样子留在这里，证明我们都来过。

　　我在贴满照片的墙上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我们的照片，可能日子太久了，早就被遗落。我记得那是我们唯一的一张合影。

　　点了以前经常吃的菜，味道变了很多，想要从中找点回忆，看来很难。

　　坐到了快放学的时间，我又走回了东大门口，找了个不惹眼的角落。

　　学生们陆陆续续的出了校园，青春阳光，朝气蓬勃。

　　我努力的睁大眼睛，生怕看不到就这么错过。也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课。

　　等的天都黑了，也没看到他出来，也许他今天没课，也许他已经不在这里了。这么多年了，人生的变数很多。

　　我正准备离开，就听到了女生爽朗的笑，带着好奇望过去，就看到了一前一后走出来的两个身影。一个青春靓丽，一个温文尔雅。

　　只需要一眼，远远的一眼，就不会认错。那个少年如今依旧高大挺拔，身体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多了一份成熟，举手投足就很优雅。像他的母亲。

　　我低下头往后面躲了躲，直到看到他们的身影走远了，才悄悄的跟了上去。

　　她旁边的女生笑盈盈的说着话，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田洋歪着头看着她。笑笑的摸了摸她的头顶，然后两个人并肩走远了。

　　我的脚步停在原地，他的招牌动作摸头杀又出现了，以前专属于我，现在属于别人。

　　我笑了笑，依旧是跟了上去。因为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大多时候都是女孩在说话，偶尔能听到田洋低低的笑。

　　我心里想着：真好，他能这样笑。

　　女孩充满了朝气，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学生，多年不见，他的桃花运还是很旺。

　　看着他们停下的脚步，才发现居然走到了我们以前住的地方，他们上了楼。

　　怎么觉得那层层楼梯变得好短，真想让它们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我就要走了，真想再多看看。看着上面已经关上的门，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屋子还是那个屋子，只是住在里面的人换了。

　　看着手里的小石头，我自嘲的笑了笑，这是在东大门口捡的，我决定从这里一路把它踢回去，物归原主。

　　18年太久，久到我都不敢有所希冀，看到他过的很好，就很好。

　　我抬头望了一眼，甩了甩头，转身再往回走。我走的慢也走了很久，这条路以前走过很多遍，很少一个人走。

　　小石头在前面蹦哒着走，我在后面慢慢跟着走。

　　以前我们总是手牵着手一起走，或是趴在他的背上慢慢的走，在他背上看着地上重叠的影子，就会开心到忍不住在他的耳朵上咬上一口。

　　他也不躲，只是笑的声音很大。

　　悲伤是一条河，它绵延婉转，四处为家。有时候在脸上，有时候在心里。

　　来之前我幻想过很多再见的情景，各种场景各种桥段，疯狂的怨恨也有，相对无言也有，满是冷漠也有，拥抱痛苦也有，握手言和也有，一笑而过也有。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么安静的独角戏。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这样应该是最好的，起码曾经的那些甜蜜留在记忆中，没有因为现在的种种变了颜色。

　　他很幸福，不管是和谁，都说明我的选择没有错。

　　到了校门口，我把小石头捡起来擦了擦，放在了它以前待着的安静角落。

　　人生也像这块石头，原来在那里，现在回到那里，才是适合。

　　我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下，远远看了看还有灯光亮起的教室，还有人影浮现的校园，应该是还有莘莘学子在为了理想而努力着。

　　再看看地上自己的影子，如果有机会，要带我的儿子来看看。

　　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我眼前，踩住了我的影子，我往左边挪了挪，那双鞋也挪了过来，我往右边挪了挪，那双鞋也跟着往相同的方向挪。

　　我忍不住一脚踩上去，他也不躲。我抬起头看这双鞋的主人，他背着光站在那里，看不清楚脸。只感觉他用手摸了摸我的头顶。

　　时间像是定在了这一刻，以前的美好片段疯狂的闪过，我想要抓住点什么，又觉得是在梦里出现过。

第15章 年后的再见

　　这样的场景，曾经在无数个梦里出现过。对，这就是梦，一定是梦。梦里我还是以前的我，我们没有错过。

　　既然是在梦里，就算我自私一点也不会有错，我扑进他的怀抱里，紧紧地抱着他。

　　这样的场景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这一次是不同的，这一次他也抱住了我，越来越紧。

　　真好，在这里做梦就是不一样，早知道应该早点来。

　　感觉手上凉凉的，睁开眼看到天上飘起了雪花，这里的圣诞节总是能下雪的，居然在梦里也会。

　　我一手抱着他，一手去接雪花，一片，两片，雪花在我手心里凉凉的融化，眼前也越来越模糊，我想伸手擦擦眼泪，却怎么也动不了。

　　我用手狠狠地掐了他的腰，他没有躲，也没有放手。

　　看来这个梦里只有拥抱这一个设定，好温暖的怀抱，那就多抱一会吧。把脸埋在他颈间，用力的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很清爽，是我喜欢的洗衣粉味道。

　　忽然感觉脖子里湿湿的，我想应该是雪花落到了脖子里，暖暖的雪花。

　　我缩了一下脖子，环抱着我的人放开了我，拢了拢我的衣襟，又给我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牵起我的手，拉着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