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滚吧。”
殿中之人应声,几道落在官员身上的目光才挪开。
官员离开后,一名侍者走到殿前:“帝主,玄意少主犯了万树宗宗门大忌,如今受刑已有半月,您看……”
玄意少主幼时与帝主一同在帝宫相伴数年,互为好友,想来帝主亦不愿看到玄意少主受罪。
“道仙姑不是回来了吗?没管?”
殿中之人好似起了兴致,声音里的倦意一扫而光。
“道仙姑的确是管了的,但万树宗宗主的脾气你也知晓,万树宗此刻一团乱。”
侍者说完,殿中之人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身上夸张繁复的挂饰叮当作响。
“孤看,既然他犯了大错,不如让他去探察无尽深渊?”
侍者嘴角一抽:“无尽深渊图纸还不知是否准确,若就这么冒险进入,万一行差踏错,可就没命了……”
殿中之人轻嗤一声:“孤看他本身也不想活了,与其被雷劈死,不如为苍生做点好事,去吧,就这么办。”
侍者想了想,眼前微亮。
帝主这招看似惊险,但若玄意少主从无尽深渊里活着出来,便是这世间的大功臣,到时帝主再加以褒奖,他就算将那女子领回宗门,功过相抵,万树宗也不会再说什么。
侍者领命,身形顷刻间消失于神庭……
接下来的几日,揽月各宗门因这千百年来唯一一张无尽深渊地形图纸而掀起波澜。
而澜鸦城,作为人族的边城,很快便会迎来诸多前来探察的宗门弟子。
九雾整日待在院落,鲜少出门,对此自是不知。
自从那日后,许墨白对九雾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九雾也心安理得享受着,吃饭要喂,更衣要伺候,睡觉要哄着,便是说话声音大一点,都觉得许墨白在凶她,气鼓鼓地将许墨白的被子扔在地上。
饶是如此,许墨白好似没有脾气一般。
“我都这样对他了,你说他为什么不生气?”九雾不解的对系统说道。
系统:“你能不能别作了……”
九雾撑
着下巴,无聊地看着院中写写画画的许墨白。
她只是……
不相信他真的会爱她。
她想要证明他是装的,这样,她心里才能说服自己,只把他当做一个替代品呀。
可是,他好像真的…喜欢她。
九雾趴在窗檐上,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有点开心,又有些不安。
脑袋里有两只小人儿在拉扯,一只在说,不要沉迷于眼前的安乐,没有人会真的爱你,想得多会再一次受伤。
另一只说,他很好,是不是可以试着,不把他当做别人的影子……
九雾眼睫颤了颤,漆黑的瞳仁已经不知不觉看了许墨白好久。
她不曾发觉,往日里,许墨白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目光。
今日……
“啪!”他按下手中的毛笔,滴落的墨汁在纸页上划出乌黑的墨痕。
他沉默地看着指尖的漆黑,眉间拢出一道印褶。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几夜的星辰天象他都熟记于脑,为何还是不行?四象阵于他来说并不算难,可这几日来他无数次绘制,就是无法成立……
连纸上都说服不了自己,如何能精准布阵。
下一次月缺在十日后,他必须要在十日内布下四象阵,否则,不仅仅是她,就连村中百姓都难逃劫难。
指尖上的墨汁被温热的面巾擦拭掉,他抬起眸,紧皱的眉头松开。
“你看起来有些难过,为什么?”九雾捧住他的脸颊。
许墨白将她抱在怀中,下颌靠在她肩头。
“我没事,抱歉,让你担心了。”
九雾看向桌上的绘图,扬了扬眉:“四象阵?”
许墨白侧目:“你认得?”
九雾点头:“之前在宗门曾看过关于阵法的古书。”她指了指没被墨汁晕染之处:“这里不对,此处星辰对应的是云绛,不是天衡。”
许墨白看向那处,可他昨夜看到的明明是……
“你可确定?”
“自然,云绛星不常见,我不会记错。”
九雾将墨汁点到他鼻尖上,而后笑了起来。
许墨白看着九雾唇边浮现的梨涡,轻轻吻了吻她唇角:“今日想吃什么?”
九雾想了想:“想吃甜糕,你去给我买好不好?”
许墨白又扫了一眼图纸,而后将九雾抱在椅子上:“我去给你买。”
许墨白走进城中,便发觉澜鸦城比以往热闹许多,三两百姓聚在一起,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驻足片刻。
“城主府的人都被仙门之人带走了,我亲眼瞧见的。”
“听说老城主死了,城主次子也死了,被带走的是城主府长子赵括,你们说城主府究竟犯了何事,怎么一夜之间就被抄家了?”
“有人看见城主府与血杀门勾结,杀害了许多仙门弟子呢!”
几个澜鸦城街坊正说着呢,就见一个俊秀的公子走到他们几人面前。
许墨白看向几人:“婶子可知是哪一宗门的人带走了城主府的人?”
“是四大剑宗最厉害的那个,叫,叫万树宗。”
许墨白眸光一闪,还未开口言谢,便听到街边传来惊呼声。
所有人向远处望去,天际一架飞马云轿自远处而来,层叠的纱幔垂落在云轿四周随风飘摇,前方有仙鹤探路,四位身着紫衣道袍仙风道骨的长老,守在云轿四周御剑伴行,云轿落在不远处的城主府门口。
一道身姿修长的雪色身影从中走出。
许墨白耳边传来吸气声,几个婶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被簇拥着的青年。
“我滴个老天爷,这娃生得比话本里的神仙还好看呢。”
“我瞅着想玉雕成的人呢,仙气飘飘的。”
“真好看,就是没有活气儿,看起来冷冰冰的。”
许墨白看向那人,身侧划过疾风,一道紫色的身影从他身侧跑过:“少主,你要的甜糕。”
青年淡淡向他这个方向瞥了一眼,那双狭长的眼眸落在他身上短短一瞬,眼里没有喜怒,好似只是扫过路边一块石头,不在意,目空一切。
澜鸦城街道的百姓因为青年的出现缓缓靠拢,当他们靠近城主府时,青年已经进入其中,城主府的门也随之关闭。
许墨白收回视线,去了一旁的甜糕铺,街道上所有人都在讨论今日所发生之事,话里话外免不得提起那位清冷如谪仙的青年,猜测他的身份。
许墨白拿着糖糕离开,那人的身份并不难猜。
万树宗少主,玄意。
亦是,她的师兄。
那人在此时来,大抵是因为无尽深渊之事,她与他已经结束了,所以,就算他不告诉她那人的消息,也没什么的。
这般想着,许墨白走进院落。
九雾坐在椅子上不曾动过,她看着许墨白拎着甜糕回来,对他张开双臂。
许墨白将她起来坐在自己腿上。
九雾捻起一块甜糕喂给许墨白,许墨白顺势吻上她的唇,一小块甜糕在两人嘴里融化。
九雾推开他,娇嗔道:“你干嘛?”
她话音刚落,便被许墨白扛在肩上,走进房间。
“哎,我还没吃甜糕呢…”
“我先吃。”
……
许久后,九雾踹了踹许墨白的肩膀:“感觉你不太对。”
少年抬起头淡色的唇泛着一丝粉红,九雾弯腰那帕子擦拭掉他鼻尖的一丝晶莹,将他拉到身侧。
“你到底怎么了?”
许墨白垂下眼睫,他也不知他怎么了。
许墨白为人淡薄,从来不与他人比较,可见到那人后,心底有些失控,竟变得不像自己,开始嫉妒起来,嫉妒他曾被她爱着,更不安她是否还没忘了他。
她让他唤他“阿九”便是因为那个人吧。
若是他来寻她,她会不会…不要他了。
一想到她也曾跟那个人做如此这般亲密之事,心脏便如万千蚁虫啃蚀一般酸涩胀痛。
许墨白看向九雾:“这几日我不去钓鱼了,也不去山上采药,就在家里陪着你好不好?”
家?
九雾将这个字含在舌尖。
而后弯起眉眼:“好,你就在家里陪着我。”
许墨白想吻她,九雾躲开,嫌弃地道:“你去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