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懒得碰她。”
护卫哽住,一言难尽地看着任由女子靠在他肩头的许砚,心中暗道主上脾气古怪极了,压下心底的不解执行命令。
他探了探九雾的脉搏,放下心来:“主上,九雾姑娘的确是睡着了。”
此话刚落,许砚静静点了点头,然后……
他指尖抵在怀中之人的肩头,轻轻一点,少女的身躯从他怀中掉落在黄沙地面上,沙尘将少女熟睡的侧颜染得灰扑扑的。
许砚面色淡然,眼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愉悦,矜持有度的操控着轮椅扬长而去……
护卫呆在原地,看着自己阴晴不定毫无风度可言的主上的背影,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好在,这个问题无需他来解决。
九雾吃了一嘴沙子,缓缓爬起身,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臂。
原来是梦,她的手没断。
她眼里恢复清明,刚醒,便听到系统自顾自的谩骂许砚,自也明白了她怎么睡着睡着睡到了沙子里。
九雾爬起身,毫不迟疑的追上前方轮椅上的青年。
“许公子。”
许砚不耐的转过头,对上九雾那双含着笑意的杏眸,只见那双好看的杏眸,对上他的目光时,笑意更甚。
随即便是天旋地转,轮椅甩出两米远。
再回神,许砚整个人以极其狼狈的姿势趴在黄沙中……
第64章
许砚面上神情短暂地懵然一瞬,而后在几个护卫的目光下,脸色涨红浮现愠怒。
护卫回过神来,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许砚扶到轮椅上。
许砚阴狠的目光落在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神色畅快的少女脸上,唇角掀开,压抑着暴怒的声音挤出几个字来:“关,去,沙,笼。”
护卫脸上闪过犹疑:“主上,九雾姑娘毕竟是王脉……”
“正因为是王上血脉,王上待本君如同亲子,本君何忍看其子嗣长歪生裂,今日便是背上骂名,也要替王上好好管教一番。”
许砚缓慢而言,嘴角勾了下,对上九雾的目光。
“王上王后生前贤明善和,相信殿下自会理解本君的一番苦心。沙笼掩于地下,若是寻常人去了,自是要承受那地流沙藤绞杀之刑,可殿下贵为西决皇脉,西决中万物有灵,自是会顾念旧主,那恐怖的沙笼于殿下而言,不过是一夜紧闭而已。”
九雾挑了挑眉,怪不得先前他在屋内有恃无恐,直言有法子对付她。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看来若她非西决皇脉,进入那沙笼,势必要脱层皮下来。
先前他不曾提起过这沙笼,或许是想看她假装西决皇脉有何目的,又或许并未寻到正当理由。
九雾弯起唇角,意味不明地说道:“青芜君,你可莫要反悔。”
许砚摆了摆手:“不送。”
九雾转身之际,眸光一闪。
他想知晓她身份,她又何尝,不是呢?
西决。
这片西决的故土,到底隐瞒了什么?
九雾垂眸看向手心中的残沙,刚刚的梦境,那般真实,细密的沙砾包裹全身涌入鼻腔口齿,她非但不觉可怕,心中反而隐隐生出雀跃与安心。
九雾一直以为,自己不过一个弃婴,有些运气,才在那河流的波动中平稳落地活了下来。
直到到了此地,这一片
荒芜的漠海,传闻中,这里灵力匮乏,早已供养不起天地万物,是被天道遗弃的死地。
可于她来说,却在此处感受到了这一方天地的馈赠的,盎然的生机。
传说中的灵力匮乏之地,却让她的修炼日以千倾,灵息争相奔涌进她体内,就如这沧芜漠海中一望无尽的黄沙,数之不尽。
九雾被带走后,许砚收回视线,对身侧护卫道:“外界如何?”
护卫道:“据我们的人传来消息,仙门一直在四处寻找九雾姑娘的下落,帝京中因帝主离开而产生的波动逐渐平息,魅魔将混沌月泉摧毁,吸收了混沌之力,无尽深渊的结界岌岌可危,想来不久后魅魔的真身便可突破仙门桎梏,重临世间。”
“主上,魅魔到底是混沌妖神,于我们来说也是个变数,主上大计未成,是否需要阻拦他离开无尽深渊?”
许砚抬眸看向夜空,本该星辰闪烁一望无垠的天际,被混浊的尘烟遮住,不见星辰,连圆月都朦胧。
与身在帝京时看到的夜色,像是两个世界。
“不阻止,人多热闹。”许砚垂下眼睫,看向衣摆上的细沙尘灰,唇角微微掀起:“这戏台已经搭成,自然是戏角越多,越精彩。”
护卫颌首,继续道:“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前几日帝宫里似有魔族出没,剑指许墨白,许墨白那厮为人谨慎,此事除他身边之人并未流露出半点风声,若非我们的人当日恰巧当值,这事便也就这般被许墨白遮掩过去了,听闻那魔力量十分强大,对付数十天阶高手不过弹指间,说来奇怪,许墨白如今贵为监国,被那魔伤得不轻,不仅不怪罪,反而帮其遮掩……”
许砚听闻,笑了起来,他玉面俊颜,黝黑的瞳孔好似也混杂了些许天色的朦胧,眼底浑浊,笑意愉悦。
护卫目露茫然。
许砚笑着拍了拍手:“天之骄子,仙门未来,左不过一个痴情种子,既然时机已到,便将幽冥下的那位,请出来吧。”
他等了万年,谋划了万年,在他重新化为人形,入世之初,踏足的第一个地方,便是幽冥。
蒋家时代守护的地方,果真是惊喜异常。
一护卫领命而去,另一侧的护卫王戟犹豫问道:“主上,那仙门少主所爱之人,可是殿下?”
他刚说完,便见许砚幽幽看向自己,王戟垂头,更正道:“属下失言,九雾姑娘。”
“不然,你以为本君为何留她性命。”
“可她的确知晓主上过往秘事……”
许砚上下打量王戟一眼:“你不会当真以为她是王上与王后的血脉吧?蠢货,这世间奇门异法众多,入梦术窥心术本君甚至听闻过与死物灵物对话的术法,鬼知晓她用了什么邪术装神弄鬼,妖言惑众。”
“先前留着她不过想看看她冒充小殿下身份,到底打了什么鬼主意,如今风云变换重要关头,本君便不陪她玩这个猜谜游戏了,开启沙笼,让她尝尝胆敢愚弄本君的下场,对了……她可是一颗重要棋子呢,务必让守着沙笼的守卫看紧了,别给弄死了,留口气。”
许砚伸手拂落衣上的灰尘,眸光森然。
王戟吞吞吐吐地道:“沙笼不会伤及王族血脉,若九雾姑娘当真是公主殿下……”
众目睽睽之下,主上又该如何收场……
凡事,都有个万一吧?
许砚哼笑一声,眉宇间有些不耐:“莫要啰嗦,她绝不会是西决王族血脉。”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数万年前,西决毁灭时那般绝望又凄凉的景象,他又何尝不想保住王族血脉,撑着气力耗尽的身体,不眠不休寻了整整三个月,寻到这片一望无尽的漠海,再无一声呼吸,一丝灵息。
许砚看向众人,这些人,皆是他自漠海中舍命带出的,是漠怪,更是与他一同效忠,不舍西决的亲信。
“本君知晓你们对西决的感情,所以才会凭借着三言两语便信了那女子的鬼话,本君比你们任何人都希望西决王脉还在人世,今日本君给你们一个交代,那沙笼便是验证她身份最好的证明,若沙笼启动,她仍安然无虞,本君便自认那以下犯上的不敬之罪,军法自处。”
那赝品说的谎,明日清晨,自见分晓。
地下的空间脸朦胧的月色都没有,轰隆隆的声音在黑暗中无限放大,九雾警惕的环顾四周,耳尖动了动,黄沙化成的地蛇与藤蔓自四周蔓延,以九雾为中心缓缓收拢,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已蔓延至九雾脚下。
幽暗中,两点的红光缓缓生气,凭借着这诡异的晖晕,九雾看清了面前之物,一条巨蟒,竖立着身子在她眼前,那两点红光,正是它的眸子!
此刻九雾难以分辨,它是活物还是沙砾幻化出的,却能听出它体内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嘶”声,分叉的蛇信子与她尽在咫尺,她下意识想要出手,这沙笼却好似禁锢了她的灵力,令她动掸不得。
眼看着那双赤红的眸子离她越来越近,情急之下,九雾喊道:“你还不出现吗?”
在她离开那沙瀑,系统就已经提醒过她,她身边出现一股特殊的波动,那时,九雾便知,沙瀑中那怪异的女子大抵是跟在了她身边。
之所以不惧来此,是因她已知晓那女子身份乃是西决王室血脉。
不远处,拖着长发的少女现了身形,她轻声道:“我的确是西决王脉,可……我的身躯早已在数不清多少年之前就已腐化,这沙笼,它也识别不出我的魂魄呀!”
九雾愣住。
系统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完了完了完了,宿主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早知该劝一劝你莫要惹怒了许砚的!”
“你们这沙笼,也太落后了些……”九雾紧盯着凑她越来越近的巨蟒,怔怔地道。
“这沙笼都好几万年前了,落后点也情有可原吧…”嘉乐缩了缩脖子,急得来回踱步,嘴里小声地道:“好不容易把人等到了,可不能死了呀,她要死了,我等这么多年又算什么,我得趁她死前把该做的事情给做了……”
她脚步一停,而后茫然自问:“我要做什么来着?”
嘉乐拍了拍脑袋:“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
九雾深吸一口气,全身汗毛直立,她把持着自己尽量不与面前的巨蟒对视,可那双尽在咫尺的赤红色眸子森寒的光亮却由不得她忽视,仿佛下一刻便要将她吞之入腹,胸口处“砰砰砰”地跳动着,耳边是系统与嘉乐聒噪的声音,纷乱中,哪个也听不清楚。
“系统,我此时可还能与你交易?”九雾问道。
“早知就该早点给宿主派发任务,宿主上一次与系统交易的任务未完成,这一次就连我也无法动用自身力量为宿主解除危机!”系统懊恼地道。
九雾皱起眉,到了此时,要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她自作聪明以为有嘉乐在,这沙笼便不会真的启动,谁知这沙笼只能识别活人……
她经历那么多才活到今天,难不成要死在这么个出乎意料的地方?
还是她自己作的……
九雾挣扎起来,脚下却如生了根,无法挪动半分。
巨蟒发出的嘶嘶声更响了,像是威慑,很急切。
下一刻,黑暗中那两点红光猛地向着九雾而来,九雾咬着唇,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睛。
“呃……”
“哎?”
九雾耳边同时传来系统和嘉乐的声音,而后肩头一重,九雾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只见巨蟒大大的脑袋在她肩上蹭了蹭,它太重了,每蹭一下九雾都感觉被千斤顶推压了一下,若非脚下不能动,此刻已经倒在地面上。
九雾尴尬的咳了一声,看向嘉乐:“难不成我也是西决王室血脉?”
嘉乐激动地站起身:“绝无可能!我父皇母后伉俪情深,只有我一个女儿!”
九雾:“你别激动,我这不是好奇吗,我既非王脉,为何这东西与我这般亲近?”
嘉乐跑到巨蟒旁边:“喂!大怪物,你怕不是在此处待久了,也傻了?”
巨蟒好似察觉到了嘉庆的魂魄,对着嘉乐的方向张开巨口“嘶”了一声,把嘉乐吓得跌坐在地上。
嘉乐喃喃道:“它竟如此对我,难不成我是捡来的…”她说着,竟接受不了般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