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雾瞠目结舌地看着倒在地面上的嘉乐,没注意眼前的两点红光忽然缩小,直到冰凉的触感爬上手腕才回神。
也是在这时,九雾脚下再次想起沙藤的蠕动的声音,沙藤散去,脚下的桎梏消失。
九雾摸了摸手腕,巨
蟒化成的手镯动了动,细微的红光如两颗红色宝石闪烁着。
“宿主,那公主该不会真的是捡来的吧?”
系统茫然地看着九雾手上带着蛇磷纹路的银镯,难不成宿主对许砚随口胡诌的身份,竟是真的?
若是如此,宿主便不是被人抛弃的弃子,但……
好像更惨了。
九雾茫然一瞬,下意识摇头。
她总觉得,不是这样。
虽然西决这地方对她而言实在优待的过分,就连这沙笼里的巨蟒对她也不同寻常。
西决王室血脉的身份,的确可以解答她心中的疑惑。
可她就是莫名感觉,她不是。
“我忘了许多事情,但我记得,父王与母后亲手杀死我,又将通身的灵力都注入我的魂力,这才保我魂魄永不消散,我在此处等你,是他们的遗志,因为你……”
九雾看向又坐起身的嘉乐,开口问道:“为何要等我?”
“因为你……”嘉乐敲了敲额侧,苦恼的怵起眉,想了许久,终是一无所获。
“我忘了……总归你不是父王和母后的孩子。”
她说完,怕九雾不信,伸出三根手指:“真的,我没有骗你,我的魂魄在此处太久了,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说不定过些时日我就想起来了。”
九雾走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得早些想起来啊,不然……我可真就怀疑你是捡来的了。”
这话自然是逗嘉乐的,她没有跟别人抢爹娘的癖好。
嘉乐的话,也并非全无信息,西决王与王后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倾注自身灵力令她魂魄永不消散……
那时西决已毁,万里之境荒无人烟,纵使嘉乐魂魄遗留在世间,也注定孤独,如此没有尽头的活着,当真是比入幽冥还要折磨人。
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们要嘉乐等着她,又是从何得知,她会来?
那时距今已经数万年,难道自己……
数万年前就已经存在于世间了吗?可她自又记忆起,不过是一个在河流中飘泊的婴孩。
九雾看向嘉乐:“你又是如何确定,要等的人是我。”
嘉乐抱着膝,认真地看向九雾:“因为你不一样,魂魄是无法分辨这世间的颜色的,但你是有颜色的。”
“我母后说了,你来了,我一定会认出来,因为你不一样。”
九雾心中有很多疑惑之处,可偏偏,嘉乐忘记了最重要的那部分,只能等她想起来,才能解答。
“没想过离开这吗?”
纵使是魂魄,独守在这荒芜的地方,也着实难熬。
嘉乐撑起下巴,明明已经历经了数万载,目光仍纯粹如稚子:“这几日我跟在你身边,看到了天空上的星星与月亮,也看到了高高矮矮的房屋,还有好多好多的人。”
九雾目光变得复杂:“那我没有出现时呢?”
“你没有出现时,我一直在瀑布后面的山洞里呀。”
嘉乐伸了个懒腰:“父王和母后给我留了许多东西,有书本,有画卷,那里面写的可真好,画的也好,我从未见过花,也不曾看过高山溪流,更没有见过有许多人的街市,有时我都怀疑,这些东西不会是瞎编乱造的吧?你从外界来,你给我说说,书里记载的,可是真的?”
九雾摸了摸嘉乐的脑袋:“是真的,桃花是粉色的,就像我的衣裙一般的颜色。”
九雾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裙子:“还有很多好看的花,什么颜色都有,街市上有好吃的食物,有漂亮的首饰和挂件,若遇节日,街道上人挤人热闹极了……”
九雾的声音缓缓道来,言语间不过是最普通寻常的事物,却让嘉乐听得双眼亮晶晶的,拉着九雾问东问西,好似怎么也听不够般。
到了第二天清晨,九雾的嗓子已经有些干哑了,直到沙笼的机关处传来异响,才在嘉乐意犹未尽的目光中息了声音。
王戟带着人走下沙笼,有些不忍的垂下眼睫,现下想想主上的话,也觉得九雾的身份很可能是她胡口编撰的,但她请他们喝花露浓,看向他们的目光也真诚,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心中已然对九雾升起恻隐之心。
西决毁灭时,此间天地所有的活物都断了声息,所有人自然而然的认为沙笼中的地王蟒自是也不会残存于世,是以沙笼中不过是些沙藤与机关,九雾不是凡人,此处能抑制她的灵力,到底身手还在,拖到此时才解除沙笼机关,是许砚的授意。
半宿过去,想来是被折磨的不清了吧……
王戟步入沙笼,刚好九雾站起身来,含笑对他挥了挥手。
“这……”王戟震惊的看着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的九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向身侧的护卫,带着人退后一步:“开启沙笼机关。”
机关开启,想像中的沙藤和机关全都静止不动,王戟与几个护卫面面相觑,皆在对方脸上看到动容之色。
“你,快将九雾姑娘,不,快将殿下带出来。”
王戟说完,又看向另一人:“快去告知主上,九雾姑娘就是我西决的公主,快!”
九雾自然知道几人在想什么,也不否认,跟着人走出沙笼。
嘉乐在王戟等人走进来时便已隐匿了身形,九雾小声对她道:“我还得借用你身份一段时间,莫怪莫怪。”
“不怪不怪,反正我也不是活人,这身份你想用便用,作为报答,你可得多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呀!”
九雾收回视线,弯了下唇角。
九雾离开后,王戟想了想,还是觉得谨慎些,自己走进沙笼,命人打开沙笼机关。
“嗖!”
“轰隆隆…”
几处机关一同发出异响,随后便是疾速如雷的沙藤袭来!
见此情形,手外外面的护卫赶关闭机关,将满头冷汗的王戟带出。
王戟神色激动:“沙笼一切如常,九雾姑娘是我西决的公主殿下没错!”
……
九雾回到住处时,许砚并未在房中,她换了身衣物,又接过护卫准备好的东西洗漱一番,刚打理好,便听到“叩叩”地敲门声。
九雾挑了挑眉:“进。”
有些意外,门外并非许砚,而是王戟。
王戟弯下腰,神色比先前更加恭敬:“殿下移步。”
九雾跟着他走了出去,刚到院中,便见到院中央的许砚,许砚看向九雾的目光很是复杂,倒是没有了先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错怪殿下,是臣之错,唯有自罚一百军鞭,以表臣心之愧意。”
许砚说完,被人扶下轮椅,跪坐在地面上。
九雾轻啧了一声,此刻这人倒是不自称“本君”了,一番做派从呲嘴獠牙的猎豹变成了病猫。
“青芜君言重了,经过昨夜,本宫已经心如明镜,如今西决与父王母后都不在了,本宫这个公主又算得了什么呢,如今青芜君才是这里的主子,就连本宫日后都得仰仗青芜君过活呢,青芜君快快起来,莫要折煞了本宫。”
九雾这番话后,有许多想开口为许砚求情的护卫默默垂下头,他们不曾忘记西决,想要光复西决,那么西决的公主,便是天骄之女,金尊玉贵,容不得半点不敬。
青芜君自认罪罚,若没有个惩处,那往后,岂不是有样学样,人人都可对西决遗留在世唯一的公主不敬了?
若真如此失了根骨上的东西,轻视了王族最后的血脉,又谈什么怀念故土,光复西决。
许砚此时已经无瑕分辨九雾的言外之意,阴阳与否,拄在地面的指尖缓缓收紧,脑海中纷乱无比。
“打。”他垂着头,冷声吩咐着身后的护卫。
空气寂静,带着倒刺的长鞭扬起,“簌簌”声划破半空,长鞭甩在脊背之上,华丽衣绸被割裂开来,倒刺扎进血肉又拔出,血珠在衣衫之上绽放开来。
“啪!啪!啪!……”
从许砚愈渐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出,行刑之人并未作假,如今不过三十鞭,许砚这具身体好似要随时晕厥过去一般。
九雾抱着手臂,他将她送进沙笼,可是想要了她的命的,三十鞭,岂不是便宜他了?
“青芜君这般受罪实在令本宫心中难安,方才原想着劝阻青芜君你勿要继续受苦,三十鞭已经够了,但转念一想,青芜君作为我西决遗民的领袖,说出口的话自然是比之千金,本宫若阻止青芜君受刑,反倒是有碍于青芜君的声名了。”九雾担忧的望着许砚,许砚狼狈抬眸,唇角勾起一抹隐昧的弧度来,似是看透了九雾心中所想。
“殿下,咳咳,放心…
…臣自当受满百鞭咳咳咳。”
许砚不断地咳着,单薄的脊背一颤一颤的,拄在地面的指尖泛着白,下一瞬,竟是向一旁栽了下去,倒下之前,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九雾。
她是公主又如何?他本就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忠臣良将,凭何要受那百鞭之苦?
许砚倒下,还未等众人有所动作,一盆冷水在他倒地的同时浇在他脸上,水柱如同巴掌一般冲击的许砚脑袋发懵。
九雾掩住唇重重地咳了起来,唇角的笑意被手中帕子遮挡住。
“青芜君无需道谢,今晨净颜之水,出来的仓促,竟装到储物袋中一同带出来了。”
许砚被浇了个透心凉,又听闻那水是用过的污水,恨得牙痒痒。
可偏偏众目睽睽之下,九雾身份又得到证实,就算他再是不忿,面上也不能流露出半分。
“公主“好意”,许砚记下了。”许砚僵硬地弯了弯唇。
九雾状似不经意地看向许砚身后行刑之人:“青芜君看起来比之前清醒多了,快些动手吧,莫要让青芜君跪在此处太久。”
身后护卫反应过来,颌首道:“是,殿下说得有理。”
长鞭抽打在血肉上的声音再次响起,许砚闭上眼眸,紧紧握紧拳。
就在九雾看得兴起之时,系统的电子音在她耳边响起:
“叮,女配逆袭系统任务发布,宿主不可拒绝。”
“滴!发布任务——请宿主获取许砚(青芜君)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信任度,任务时间,一年内。”
九雾怔愣许久,回过神来,连许砚受罚都觉寡然无味了。
她表情不太自然的看向许砚,许砚发丝还滴落着水珠,整个人湿漉漉的,十分狼狈,察觉九雾视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九雾:“……”
这任务,但凡早一炷香发布呢?
许砚紧闭着眼,喉间时不时因脊背的鞭刑痛意而闷哼出声,心里不住的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