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后。
严向华长长吐了一口胸中浊气。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样一句话竟然不是道德鞭策的话语,行善真能积德,积德竞能救命。
他又想到了那颗没有用的药。
都是很神奇的治疗经历。
这时不得不感叹白云观不愧是道统正传,跟那些野门野派,完全不该相提并论。
一个治疗像是在施舍逗弄,收费奇高。
一个慷慨施疗,分文不取,劝人向善。
既然道观不愿收钱,严向华打算下山后以严淼的名义成立一个救治基金会,打算从每年盈利里抽出一部分投到这个基金会中。直接对接医院,专项帮助那些因为没有钱而放弃治疗的家庭。
淼淼还小,没有能力,但他这个父亲可以帮她行好事,积功德。
只盼这孩子经过这一遭,以后的人生能够顺遂光明。
严向华刚回寮房没多久,正和妻子在收拾东西准备下山,星河小道士来了,瞅了一眼道:“哦,已经在收了,那行,我没别的事,就是师爷让我来看看,提醒一下你们。”
严向华:“……”
白云观这还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啊,还派人来监督他们“办理出院”。
想他那么大一个投资商,走到哪里不是人的座上宾,被人小心奉承,哪想还有这么被嫌弃的时候。
不过想想,他除了有钱,好像也不值当什么,没什么可以拿出来说的,连去菜园摘菜拔草一开始都被其他人嫌弃来着。
这么想着,严向华竟然也觉得自己好像重生了一回似的,胸中明悟开朗。还向观里买了几本经书放在行李里带回去。
只是,严向华至今没有明白,那廊下的柿子和治疗有什么关系。
临走前,他还特意去走廊下一一看过,那些原本装了柿子的坛子全都空。
所以,柿子是进行治疗仪式重要环节道具?这还挺奇怪的,当时治疗似乎也没看到有柿子出现。
这个问题,大概会成为严向华人生中一个重要的不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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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擎上山给人兑了一次功德,顺便收获一堆果香醉人的柿子。
这次救严淼秦擎没有直接出面,用作治疗的静室里有一面芦苇编的屏风,她便坐在屏风里面参与仪式。而且以后都打算这么干。
免得跟成凌一样,每次碰到她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
还有小孩张皓宸,一口一个道长姐姐。而且孩子小,还把秦擎和他曾经看过的动画片形象融合在一起了,在他嘴里,秦擎已经是一个比奥特曼和喜羊羊还要无所不能的存在了。
道长们是真慷慨,第一批捂好的柿子他们是一个没留,全都给了秦擎。
为了让她更好拿走,还把几个坛子都从膳堂后厨运到了寮房那边。
寮房后面有个角门,让她不必当着众多游客的面连吃带拿。
白云观还要把严向华捐的香油钱分账给她。
秦擎没要,这在原本约定好的合同里也没有写。
几位老道长看起来还挺愧疚的。
认为她大公无私,一心向善。待秦擎的态度就更好了。
待秦擎像家里的亲近晚辈,她现在有时候上山错过了饭点,无吞道长还能重新开火给她炒个炒饭下个素面什么的。
在他们眼里,秦擎跑一趟什么都没拿,就是在打白工。
实际上呢,她能从兑换功德的手续费里抽成。
这几次治疗每次都有5-10分的功德收入。
截止目前,秦擎的功德总数已经攒到了一百三十多。
这可比拿钱实在得多。再说了,她还要靠白云观给她揽单子。
真算起来,她可不亏。
带回来的那些果子。
她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给小粉丝张浩辰留了一些,拿回去又给工作室,爸妈,还有警局那边分了一点。
当然分不了多少,没人也就一两个。
前段时间差太一紫微道,肃清了一把市内秩序,查了不少犯罪分子。
局长开会回来还带回了市局的口头嘉奖。
但局里自己知道,这个案子吧,查得虎头蛇尾,让人憋屈。
对于少枢画像的测绘基本作废,已经封卷。
找不到少枢,线索也就断了。
往后怎么查基本无从下手。
对于局里的其他人来说,对这件案子的兴趣要大于责任,排在它之前闹出人命的刑事案件可比这个装神弄鬼的邪教重要得多。
周一,工作室例会上。
大家一起看最近一周排的单子。
秦方好和杨桑逐个介绍每个单子的背景情况,并且做具体排期。以便邀约客户上门。
秦方好:“……说下一个,这是昨晚刚提的单子,提单子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叫周麟。他的诉求是驱邪,涉事人是他的妻子杨广美。据他所说,他和妻子是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两家人知根知底,家族没有人有精神病史。
“双方父母本来就是朋友,婚后几个家庭关系和谐,有一定的家底没有什么金钱上的烦恼。现在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健康可爱。杨广美本人也是一个乐观开朗的人。周麟之所以把信息提供这么详细,是因为想让我们相信杨广美确实是中邪,而不是什么精神疾病或者心理疾病导致的精神崩溃。
“他特意强调,杨广美是在某一天一觉醒来突然疯的,头一天晚上睡觉时还好好的……”
听到这里,秦擎忽然抬头,放下正在转的笔,发出“嗑”的脆响。
秦方好停止介绍,转头看她,等她发言。
秦擎没什么想说,只是觉得“一觉醒来突然”这个句式很耳熟。
她和林枫去那两位突发急性心脏病去世的人家里是,他们的家人就是如此反复地念叨着这句。
“分明头一天晚上还好好的,那么大个人还撒娇和我要第二天的早饭吃炒河粉,我一觉醒来发现他就这么突然地走了。”
如此反复念叨。
在场的亲朋好友也是唏嘘“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一觉醒来突然就死了呢”。
听得多了,秦擎只是觉得耳熟而已。
见与会的其他人都看向自己,秦擎也就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丈夫有说吗?”
“说是一个月前,大概是十一月分吧。”
“十一月?”本也是随口一问,结果再次获得一个耳熟的月份,她不由追问:“几号,具体有说吗?”
“我查查,应该有。”秦方好快速翻着后台信息,片刻后回答道:“11月12号,周麟说杨广美头一天晚上睡前还在疯狂清购物车,激情满满。”
11月12号,竟然也是这个日子。
那两个猝死的案子,法医判定的死亡时间也是在11月12号凌晨,这个日子很好记忆,两人在头天晚上去酒吧也是参加酒吧当晚的单身主题派对。
是巧合吗?
同样的一个日期里,有人突然死了,有人突然疯了。
11月12日,这一天有什么特别。
那种该死的熟悉无力感又来了。
没有证据证明有关系,但是明眼人看着就是不对。
连涉事人的家属反映都差不多。
秦方好:“周麟说这两个月去看了不少医生,医院束手无策,又找了一些神婆,还有一些土办法,能试的手段全都试过了,全都无用。周麟自己的意见也是更偏向中邪了,他家请去的一个神婆斩钉截铁地说是中邪,只是她道行不够,要他找道行够的人处理。找我们也是冲着名气来的,他是死马当活马医。”
介绍完,秦方好见秦擎一直没说话,就问:“老板,这个单子咱们接吗?”
“接!你和家属联系一下,我们下午就过去。”
秦擎本想叫上警局那边的人,说不定这也是一个新的线索,但年底了,本来案子就多,再加上还要写各种报告。那边是真的忙得不可开交,秦擎也就打算自己先去探查一番,如果有线索再说。
周麟看着憔悴,家里有人疯比有人病更折磨人。
秦擎到时,还看到他在小区门口送人,那人她见过,第一次见瞬阿婆时的那个委托,在院子里为难她的人中就有这人。
她等人走了才下的车。
周麟见到秦擎,已经有些麻木了,估计最近见的这种所谓的玄门人士有点多。
他只问了秦擎一句。
“方便问一下您的驱邪方式吗?我不想她受太多苦,还治不好。”
秦擎通过白云观的学习,也了解有些人的奇怪手段。
她十分理解家属的顾虑。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吃奇怪的东西,没有你的同意我也不会触碰她。”
周麟这才点点头,带她们上楼。
边走边介绍情况:“广美她现在神智不清晰,有时候还会攻击人,所以我们把她锁在卧室了。其实大多数时间还好,很安静,都缩在被子、桌子、柜子这类有遮挡物的地方,就像是在躲着什么,有时候还会把孩子拉去一起躲着。”
“有一次我出门了,孩子悄悄进了房间找妈妈。广美就把她拉着一起躲进了衣柜,孩子奶奶进来找孩子吃饭时,广美一把死死捂住了孩子的口鼻不让,差点孩子就窒息了。”说起来周麟都在后怕。
“广美有时候能认得家里的人,有时候认不得。认得人的时候长长拉着我和孩子的手,让我们快跑。认不得的时候有人靠近她就会被她攻击,她甚至能提着刀砍。”
周麟说着就呜呜咽咽地哭了:“我老婆以前连杀鱼都不敢看。现在……”
秦擎听着,先是看了他的面板,他说的是真话,所有消息消息和事实没什么出入。
家里的长辈也是真心疼爱杨广美,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家庭矛盾小人作祟。
秦擎再切到杨广美的日志,从当天一天天往回查,除开一些发疯日常以外,都没什么异常。
直到她翻到了11月12日那天。
那一天,日志页面出现了一大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