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接着又要问,话刚开个头赵弋就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几乎是立刻打断。
“我跟他不一样。”
时枌眨眨眼,看向她附近最近的另一个男人。
听的一清二楚的副官:“我也不一样!”
赵弋:“……”
副官继续苦着个脸:“赵队去办公室看看吧,还有一堆线上的邮件等着您回复啊。”
赵弋澡都没能洗,就被办公室的活绊住了脚,时枌还约了叶枝蔚和周霓采蘑菇,没办法陪他去。
她眉飞色舞给他讲自己最近的日常。
“我们在基地后山上发现了一群鸡枞菌,上次吃了一点,最近又下过雨,我观察了,它们又长出来了,正好我还有只鸡,等我们把菌子摘回来炖汤喝,给你们补补身体!”时枌说。
理由充分。
“我今晚要回家住。”赵弋说。
时枌看他一身装备,“嗯,能理解啦,你这样确实要回去好好洗洗。”
赵弋:“晚点见。”
“嗯嗯。”
时枌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感觉脚还能用用力,之前还需要双拐,现在单拐都很灵活。
她跟叶枝蔚一起去找周霓。
周霓家也住在家属区,毕竟来阳县之后她升了官,也算个小领导了,她俩到的时候周霓正在吹头发。
她家也是差不多的户型,只是是个六层楼,阳台的方向也不一样。
比起赵弋家,周霓家就显得温馨很多,家里有不少她从兰城带来的小摆件,玄关的柜子上还有一个陶瓷的小猫咪高高竖起尾巴用来挂钥匙,时枌进屋时摸了好半天。
“出去太久了,家里没啥东西招待你们,别介意哈~”周霓一边整理着她的卷发,一边扭头跟她们说。
她憋了快半个月,这头发是终于能洗上了,她足足洗了三遍才洗干净,后来又涂护发素,上精油,现在周霓整颗脑袋都是香喷喷的。
头发吹到半干,周霓去换了身短袖短裤,踩了双凉鞋就跟她们出去了。
她来阳县后先是忙着收拾屋子,然后是上班,最近又被赵弋派去出任务,根本没闲下来过,不然怎么会连“基地后山上有鸡枞菌”这种事都不知道?
“这次我能休七天假,能好好带枌枌玩了。”周霓乐乐呵呵。
叶枝蔚笑:“不一定哦,时枌现在对阳县比你熟悉,说不定是她带你玩呢。”
时枌认真点头,“是的!我跟老中医把那边那片林子都走遍了,还有后山,还有矿山山脚……要不是没有车,我们还能去那边挖药材。”
时枌伸手一指最高的那座。
除了很有名的山,周围这些小山坡都是没有名字的,大家说起来也就是这座那座,没那么多讲究。
“不愧是枌枌!”周霓笑着挽上她胳膊。
时枌左手一个,右手边一个,被两人夹在中间,就这么边走边聊爬上了后山。
周霓还以为她脚不方便爬不上来,没想到时枌使拐杖这么灵活,速度比她还快。
很快就找到了那片鸡枞菌,周霓远远就看见了那一窝一窝的小伞,走近了乐得合不拢嘴,一边找长树枝开挖。
鸡枞脚长,直接拔容易拔断,得拿长棍斜着插进土里给它翘出来。
周霓不愧是会认菌子的,挖菌子技术也是一流,速度比时枌跟叶枝蔚快多了。
三人啃哧吭哧把这一片菌子都挖完才回去。
清洗的活儿就交给秦丰,鸡时枌也交给他了,等着一会儿晚上再来食堂喝鸡汤。
时枌又带着叶枝蔚跟周霓去吃冰棍,再去山脚边摘桃子,热出一身汗,坐在基地训练场地双杠上啃桃子。
都是女孩,时枌就把自己的好奇大大方方说了出来,“所以,人的鸡鸡,跟虎子的也差不多?”
她顺便解释了下今天看见的那一幕。
周霓默默伸出双手捂住她的耳朵,试图洗脑:“你什么都没看见你什么都没看见……”
叶枝蔚:“……也不是全都这样吧,秦丰说,那种 ,算残疾吧。”
周霓跟时枌同时扭头看向她。
“咳咳,”周霓严肃起来,“我觉得算。”
时枌恍然大悟,“啊,他跟张克一样都是残疾人。”
周霓和叶枝蔚:“……”
还好张克不在这。
三人等到晚上秦丰做好鸡汤,叫上张照照白芳跟糯糯,又分了一碗给刚回来的骨头,吃完好歹还剩一碗,就交给时枌带回家给赵队。
以表明他们这些人心里还是有他这个领导的。
他们闲着没事,觉得时枌一个人这样拎着汤蹦跶不太安全,突发奇想一起送她回家。
就这样,一行人队伍浩浩荡荡往家属区走。
时枌头一回有种“是不是太隆重”的局促感。
不过还没进家属区,基地门口有人叫她,“时枌!有人找!”
一行八个人同时扭头看过去。
被十六双眼睛注视的西芹突然紧张起来,手指用力绞着衣摆。
白芳糯糯不认识西芹,周霓他们也不认识,突然看见个十几岁小孩站门口还挺好奇,问时枌她是谁。
时枌也没想到西芹会来找她,跟他们说了一声就过去了,叶枝蔚帮忙解释原委。
时枌到门口,西芹就开了口。
“我听说赵队回来了。”
“啊,是的,”时枌看她这么紧张,大概猜到她是有什么事,“你要找他?”
“也不算是……”西芹看着她,就像看着某个救世主,“时枌,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时枌没回答这个问题,“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西芹太过紧张,没意识到她不回答这个问题就已经说明了这一切,她只是想迫切地解释自己的困境、提出自己的需求。
她本以为来到阳县生活就会好起来,一开始的确如此,她如愿找到了工作,能自己挣积分养活自己,可是,矿山的工作比她想象中要艰难得多,指甲缝里永远洗不干净的煤灰,衣服上沾染令人恶心的味道,那些光着膀子的矿工看向她的眼神……总让她想起曾经在保护区的日子。
那时她也是这样,被一双双野兽般的眼睛觊觎。
“我听说,你帮她们在医务室安排了工作,你跟赵队的关系……”西芹深吸一口气,“时枌,你能帮帮我吗?我也可以去医务室工作,我什么都愿意学,以后我赚的积分给你一半……”
“白芳是因为自己会才被收过去当学徒,至于糯糯,她未成年,只是在那边学习。她们的工作并不是我安排的,而且你不是有工作吗?”
她平静的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划开了所有遮羞布。
对,是她吃不了苦,是她太弱小,是她太天真,明明时枌已经拒绝过她一次,她是怎么好意思还来纠缠的呢?
“可是……我也是因为你才迁移来阳县啊……”西芹强忍泪水。
她在时枌的农场看到了除兰城之外另一种生存的可能,她知道了原来生活可以没那么艰难,她怎么能不心生向往呢?
所以在兰城政府发布通知后,她才劝哥哥跟她一起来阳县。
时枌皱眉:“你在怪我?”
这简直是一团乱麻,时枌从未处理过这么复杂的事情,她只能凭直觉做出第一反应,并且不愿意去细想这一切,因为身体的反应告诉她其中的原因必定会让她苦恼。
西芹抹掉眼泪,脸颊上又被蹭上一抹煤灰,“你对所有人都很好,为什么不能对我也好一点呢?”
“……我觉得你遇到问题第一时间不应该是找人帮忙,你得自己处理问题。”
“可我处理不好啊。”来到阳县后她再次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我也没办法。”时枌不太想跟她多聊,“阳县目前不收每月十个积分,矿山工作每天免费发两只营养液,你的生存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也不是神灯,你张张嘴许个愿我就给你安排好一切。”
西芹哭着跑了。
她俩聊天虽然离的有段距离,但是期间西芹情绪激动,声音有点大,他们多多少少都听见了,刚了解完事情始末的骨头说:“哎呀,小孩子嘛,我十六岁也这样,别扭矫情,以自我为中心,被我爸两皮带就抽好了。”
张照照:“我家是我妈打我,拿柳条抽。”
秦丰:“我家是竹条,有时候竹子没削干净,上边有点枝桠,能给我死人抽活。”
周霓搂着还不太高兴的时枌:“别多想啦,人生很长的,总有几个奇奇怪怪的人路过,别有心理负担哦,明天说好要陪我去树林找松茸的哦。”
糯糯也拉着时枌的手,仰头看着她,“我明天偷药房的柴胡、枳实、芍药、甘草给时枌姐姐顺顺气。”
白芳:“……”
时枌摸摸她小脑袋,笑了起来,“偷东西不好哦。”
这点小插曲很快就在大家插科打诨中过去,他们把她送到门口,秦丰亲自去把鸡汤放进冰箱后才撤退。
周霓走前还劝她:“别多想哦~”
关上门,时枌自己一个人在家,晃了晃乱糟糟的脑袋,心里闷闷的,于是决定去洗个头再洗个澡清醒一下。
她已经习惯了单脚洗头,洗完再躺进澡盆里翘着腿洗个澡,——澡盆是叶枝蔚给她买的。
舒舒服服换上干净的睡裙,心情就好了很多,哼着从财务科电脑听来的歌,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在餐桌前翻看上次罗辉过来给她带来的书。
她二楼的书借给烈烈跟阳阳看,两个小孩都很守规矩,每次看完一本才去拿第二本,这次的书也是时枌托他们帮你挑然后让罗辉带过来的。
这一本是成语故事,偏偏看到了“升米恩斗米仇”,时枌心情又不好了。
“晦气。”她合上书,抬头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心想也该睡觉了,突然传来敲门声。
时枌这才想起赵弋说今天要回的。
她单脚蹦过去开门,一打开,果然是他。
不过跟在基地不太一样,他手里拎着个包,身上作战服也换了下来,是跟张克他们一样的白衬衣黑裤,脸上也干干净净的,只是有点小伤口,应该是在办公室清洗过了。
时枌第一反应是看向他手里的包,露出一种很……难以言喻的表情。
毕竟他回来时手里也拎了个袋子,袋子里装的是新鲜割下来的人头。
他不会把那玩意往家里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