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怀夕,觉得幸福真是来的太突然了,她快活地似脚下踩着云朵,飘飘然,迫不及待想出去同小艾分享自己的喜悦。
小艾一直呆在院外,心里一直牵挂担心姑娘真要被留在主宅,帕子都叫自己揉烂了。
怀夕的喜怒向来都写在脸上,待她咧着嘴从宋家祠堂走出来时,原本忧心忡忡的小艾这才将悬着心的心放回肚子里。
她就知道,公子这么疼姑娘,怎么会将她孤身留在这里。
主仆二人牵着手往外走,眼角眉梢尽是笑意,路上的鸟儿都忍不住被她们的欢乐感染,叽叽喳喳唱和着,只是欢快的笑声很快被一道粗壮的身影覆盖。
那身影熟悉如斯,怀夕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今日已经闹过一次了,还要来一次?
怀夕绕过那道身影就要往外走,可她往哪走,对方就往哪走,就是不肯让她过去。
“宋承林,你有完没完?让开!”怀夕语气里尽是不耐烦。
宋承林还是不让开。
是可忍孰不可忍。
怀夕上前,推了他一把。
......
纹丝不动。
看着眼前女孩气得跳脚,宋承林面上也不见欢喜,脸色更是沉了沉,“宋怀夕,你真的要走吗?”
“哥哥走,我自然也要走。”怀夕瞪了他一眼,“放心吧,以后我们再不相见!”
怀夕提防地看着宋承林,见他用力地攥了攥手,立刻牵着小艾往后退了两步。
她如今这幅身
板,她可打不过他。
可宋承林看到怀夕往后退的动作后,一副不可置信很受伤的样子,红着眼眶问她,“你就这样讨厌我?”
丢下这话后,宋承林也不等怀夕说话,转身就走了。
......
怀夕和小艾目目相觑。
——难道他是第一天知道自己讨厌他么?
第13章 第13章哄也不行,斥也不行……
宋家小宅子。
“小艾,你去门口看看,哥哥可回来了?”
“姑娘,奴婢刚刚才去看过……”
“……”
“许妈妈呢?你把许妈妈请过来,娘亲去年为我做的衣裳放哪了,怎地找不到?”
“许妈妈下午告假了,姑娘又忘了么……”
从主宅回来后,怀夕似有使不完的牛劲,小艾跟在她后面忙来跑去,累得喘气。正想拉个小杌子歇会,屁股还没沾到,又被怀夕拉走。
“哎呀小艾,你别坐下,快起来。一会收完我的衣服,还要收你的。”
“奴婢知道姑娘高兴,可还有好几日才启程,姑娘现在就把东西收起来,晚些要用还得再翻找呢。”小艾语气难掩失落,“况且,奴婢也不知道能不能陪姑娘一起去......”
小艾是宋家的家生子,自小就在白氏房里侍候,与怀夕年纪相当,两人一同长大,情分深厚。
二公子此去金陵要带上姑娘,小艾自然为怀夕高兴,可公子会带上姑娘,却不一定会将她一起带去。
想到要当姑娘分离,小艾心里难受得如刀割。
“你这是什么话,哥哥既要将我带上,自然也要将你带上……”
“公子是去进学的,况且京城不比泸州,听说到处都是贵人,若是给公子惹麻烦……”
小艾说的也有道理......怀夕听完,刚刚的欢快劲一下子又被可能的分别冲淡。
她不想与哥哥分开......
也不想同小艾分开......
主仆二人手牵手坐在罗汉床上,一起陷入新的惆怅里。最后,还是怀夕同小艾打包票,说她会去求哥哥带上她,才勉强将小艾哄好。
小艾去外头找许妈妈,回来后同怀夕说,许妈妈在门外跟着一精壮男子说话,那男子手里提着好些东西。许妈妈还把那男子请了进来,喝了壶茶才走。小艾捂着嘴笑,说碧儿姐姐给她们上了茶之后,就红着脸跑回屋里去了。
-
晚膳时分,宋承云终于回来,兄妹二人一同在花房用膳。
宋承云向来秉承食不言寝不语,怀夕也同前几日一般不曾开口,可屋里气氛却显然松快的多。
小艾上完菜退下后,偷偷瞧了怀夕一眼,怀夕向她挤了挤眼,示意她放心。
怀夕平日饭量不小,瓷白小脸吃得圆嘟嘟的,白中带粉,极是娇俏可爱。今晚因为心里有事,只吃了小半碗便落了筷。
宋承云见她吃得少,拿起勺子,又替她添了一碗汤。
怀夕一口一口乖乖喝着汤,眼神却总是偷偷瞥向宋承云。
十二岁的小姑娘,偏偏装作大人般,可明明小心思都写在脸上,宋承云没有再假装看不见她不时瞥过来的眼神,“夕儿,用膳时莫要东张西望。”
怀夕见宋承云放下碗筷,也跟着放下。
“你昨日为何...”
“哥哥,我有话同你...”
两人一齐开口。
怀夕瞪着圆溜溜的大眼,失笑道:“哥哥先说。”
宋承云也没推辞,“昨日真是肚子痛?”
想到自己昨日白白生了一天的气,怀夕有些尴尬,两颊泛起了红晕,“哥哥既然要带我走,为何不早些说?夕儿还以为……”
宋承云了然,原来是以为他要抛下她独自去金陵城?
怎么会呢?他已经将她当作自己的妹妹了,怎么会看着她被人欺负?何况,他答应母亲,会好好照看妹妹的。
只是没想到小姑娘气性倒大,竟能憋着两天同他暗暗置气。
看着她头越埋越低,宋承云难得起了逗她的心思,“所以你昨夜故意不用膳同我置气?”
闻言,怀夕更是心虚,俏白小脸皱紧,颇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倒也不完全是,昨日晌午吃多了两块酥,夜里肚子有些胀……”
毕竟是自己错了,怀夕攥了攥自己的裙摆,郑重地抬起头,直视宋承云双眸:“哥哥,夕儿蠢笨,许多事哥哥若是不讲,夕儿常常不明白。这次是夕儿的错,夕儿不该听信别人的话误会哥哥。夕儿发誓,以后事事以哥哥为重,再不怀疑哥哥待夕儿的心了。”
怀夕见宋承云听得认真,反而有些局促起来,却坚持把心中所想说出:“哥哥也要答应夕儿,以后事事都同夕儿讲明,莫要瞒着夕儿,可好?”
宋承云有些讶异怀夕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说话时眸子极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懵懂又天真,仿佛他是她最珍贵的宝物,要小心翼翼地斟酌对待。
宋承云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真正了解这个妹妹。一直以来,他觉得她满心清透,不染尘色,无忧无虑,让周围的人快乐对她而言似乎是件很简单的事。
可此刻他捕捉到她语气间潜藏的小心翼翼。
原来,她也会害怕,害怕自己是累赘,是被抛弃的存在。
若是母亲还在,她定不会说这些话。
——因为她完全信任母亲。
是他没有做好。
宋承云在心里叹了口气,同样郑重地回道:“是哥哥思虑不周。”他眼神凝住她,“夕儿说万事以哥哥为重,哥哥却希望夕儿能以自己为重。这世上,自轻者则被轻贱,往后无论在何境地,都不要妄自菲薄,也莫要目无下尘。夕儿如今这般,就很好。”
怀夕怔了一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宋承云见状,轻笑着抚了抚她的头。
怀夕顺势往上蹭了蹭哥哥的手,笑容如初春花瓣轻轻绽放,明媚无瑕。
兄妹俩之间流淌着一种默契,他们都知道,似乎在这一刻后他们终于认定对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与哥哥说开之后,怀夕对自己的心思更不藏着掖着,直接歪着脑袋看向起身的宋承云,“哥哥,那许妈妈她们可跟着我们一同去金陵?还有小艾...”
“此去金陵,除了你我,便只带上松毫和小艾。”宋承云淡淡说道。
“那许妈妈和碧儿姐姐呢?他们不走吗?还有厨房的大牛叔呢?”
“许妈妈的儿子已成家,再过两月孙子就要出生。许妈妈陪在我们身边的日子已经很久了,也该回去颐养天年,享儿孙绕膝之福了。”宋承云耐心解释:“至于碧儿,从前母亲就替她定了门亲事,是许妈妈的侄子......还有大牛叔,待我们走了之后,他会在林春路开家小食肆......”
家里侍候的人不多,宋承云已经尽可能地好好安顿她们。
许妈妈的事怀夕从前倒是听母亲说过不少,不过碧儿的婚事,她也是刚刚得知。既然哥哥都安排好了,她对小艾也有交待了,终于放下心。
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怀夕继续问:“那碧儿姐姐将来成亲后还能陪我和小艾玩吗?”
这样孩子气的问题,宋承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妹妹那样期待的眼神,仿佛他无所不知一般,宋承云有些失笑:“那你要去问问碧儿了。”
......
-
泸州县离金陵城路程遥远,陆路加水路要七八日路程。宋承云因带着家眷,脚程又慢了许多。
前几日坐马车时,怀夕还兴奋得不行,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面探,见到什么都新奇得不得了。
因她是第一次出远门,宋承云也纵着她。而他自己似乎在哪都一样,一如既往安静地看书。
偶尔马车颠簸些,他便把书放到一旁,闭着眼睛冥想养神。
只是身边待着个闹腾的小姑娘,宋承云总是要分出一丝心神来看顾她。
没曾想,换了水路后,小姑娘如同三月琼花,只绽放几日便肉眼可见地蔫了。
怀夕晕船,而且是很厉害的那种,上了船不久,就吐了好几次。宋承云没料到她会晕得这么厉害,好在船上有船医,吃了药止了吐。
之后几天,怀夕还是止不住发晕,整日晕晕沉沉地躺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