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做?”
“昨日我包了饺子和汤圆。”怀夕也不是真要卖弄,说完有些心虚起来,“饺子我打下手了。”之后声音又高了一分,“但是汤圆我搓了许多的!”
宋承云揉了揉她的鬓发,浅笑哄道:“好,那哥哥今日多吃些,不辜负夕儿的手艺。”
一日的时间过得飞快,午后怀夕听说丁心兰得了风寒,忙过着小艾过去看她。
所幸还好,丁心兰只是有些头疼,怕传染给怀夕,没让怀夕久坐。怀夕只好回自己院子又小睡了一会,便跟小艾去厨房张罗晚膳。
说是张罗,其实刘婆子大都准备好了,清脆爽口的几盘小菜已腌好,只待饺子和汤圆下锅就可以。
不过,等两个小姑娘将膳食端出,天边已经些许擦黑了。
松毫搬出前两月新做的糯米酒,拿出勾勺打了几盏,放到食桌边上。
家中就四人,既是为了热闹,也是将松毫和小艾看作家人,怀夕让他们晚膳一起围坐。
没想到,松毫直接回绝,小艾也是支支吾吾不敢答应。
怀夕见说不动他们,只好将眼神求助到宋承云身上。
果然,宋承云一开口,松毫和小艾就乖乖围坐上来。在怀夕的欢声笑语间,松毫和小艾勉强克服心中的拘谨,几人将昨日包的几屉饺子和汤圆几乎吃完。
不过饭后,松毫和小艾将桌子收拾好,放上几碟点心,还是很快退了下去。
怀夕主动拿出勾勺,往自己杯里又倒了一盏糯米酒。
宋承云瞥了一眼,也没阻她。他刚刚小尝了两口,酒劲并不大。
偏房的窗半开着,兄妹二人边饮酒边赏雪,怀夕间或说几句听来的见闻。
但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沉默着。
待怀夕将手伸向宋承云面前的酒杯,宋承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怀夕已将几盏糯米酒喝下肚。
糯米酒酒性浅,原本也不碍事
。但他没想到,怀夕酒量这般差......
莹白的两颊被洇出粉红,清灵透亮的双眸浸上水雾,被他压住手背时,小姑娘怔愣了几秒,目光显得有些呆滞。
好一会,她似乎反应过来,解释道:“我帮哥哥喝。”
宋承云见她执着地想抓住他的酒杯,觉得她的醉态有些好笑,轻呵了下。而后在她的注视下,端起酒杯,将剩余的半杯糯米酒一饮而尽。
甜腻腻的,他并不是很喜欢,喝完后眉头忍不住一皱。
怀夕见状,扁了扁嘴,颇有不满之色。
“你喝醉了,回屋休息吧。”宋承云走过来想扶她,却在走近时被怀夕拉住袖子。
怀夕低着头,宋承云看不见她的神色。
袖子被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抓着,他只好顺势蹲了下来。
蹲下来后,两人目光正好平视。
晶莹泪珠扑簌簌地从那双清透明净的眼眸里涌出,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落在他袍子上。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想说话却哽咽住,眼圈因憋着眼泪而泛红。
宋承云看着那泛红的眼圈,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他伸手,就这样半蹲着将坐着的怀夕轻轻揽入怀里。
没有出言安慰,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轻轻拍着,耐心地安抚着......
酒劲上头,宋承云越是安抚,怀夕哭得越厉害。
哭累了,在昏昏欲睡前,她埋近宋承云脖颈间,低声咽道:“哥哥,我想娘亲了。”
......
憋了一整晚,怀夕还是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其实,宋承云一早就发现怀夕的小情绪了。
这是娘亲去世后的第一个冬至,或许小姑娘怕他伤怀,始终憋着没提起......
可她心思纯净,向来藏不住心思。
况且,娘亲也是他的娘亲,他焉能不知怀夕的思念......
妹妹就这样趴着他肩头,不时抽噎着,某一刻,嘴巴不知喃喃说着什么。
宋承云轻歪了下头去听。
一滴眼泪顺着他的姿势洇进他的领口,灼热的有些发烫。
冬至大如年,向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如今他们的小家,便只剩他们兄妹二人了。
他们是亲人,彼此唯一的亲人
宋承云将睡着的怀夕抱了起来,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将身上的披风覆紧怀中的妹妹,低头在怀夕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话语声很快被寒风卷走,清冽的音色毫无缝隙地融入风雪里。
.......
睡梦中的怀夕听见了,在宋承云怀中动了动,挪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安心地睡过去。
第17章 第17章我可没法同你哥哥交待了……
从冬至开始,大雪断断续续下到年十二才停。
瑞雪兆丰年,皇帝以此为祥兆,下旨开仓赠粮,并昭告元宵那日,要前往郊庙祭天,供奉天帝神明,以表对神明赐福的敬意。
当今皇帝即位不足十年,战乱初定,百姓过了几年安居乐业的日子。
天子深得民心,百姓看到诏令后纷纷效仿,各地寺庙香火前所未有地旺盛。
百姓不知,天子一道诏令,百官呼应,其中要付出多少物力人力。
祭祀仪式繁琐复杂,但时间足够,都能解决。
唯有一项,常常让百官们挠破头,那便是祭天祝文,也称祭天青辞。
青辞类似读书人所作的骈文,却不可只堆砌华丽词藻,不仅要表帝之恳切,又要做到辞旨简而不华,实而不芜。
总而言之,并不好写,即便是学富五车的王老太师也常常觉得无法尽善尽美。
因此,自皇帝诏令下到内阁后,首辅沈震不仅要翰林院的每一位翰林都要在期限内为皇帝进献一篇祝文,还找到王老太师,希望清河书院的学生们也能助一臂之力。
写青辞简单,可写好青辞却不简单。一旦你能胜任,你的名字就在首辅,甚至皇帝的面前挂上号,因此清河书院的学生们对王老太师吩咐下来的这件事情重视非常。
虽说在书院颁了通令,可王老太师还是单独找了几个学生,让他们尽心写出一篇能叫首辅、能叫皇帝满意的青辞,而其中就有宋承云,和住在他对面的杨铭。
于是,过完年初五,宋承云和杨铭开始早出晚归。
怀夕还算习惯,从前宋承云在梁家书院进学的时候,每半个月才会回家一次,如今每日都能见到,怀夕没什么不满足的。
但丁心兰就不同了,她本就身子娇弱,又在前些日探出喜脉,一时有些离不开杨铭。
不过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看到丈夫深夜回来之后每每还要亲自过问她每日吃食和一应起居。丁心兰心里也算熨贴。
只是怀了孕,脾气似乎更娇了,但凡有些不舒服,总是忍不住对丈夫没有好脸色。
白日看不见他,反而心情更加平和。每日和怀夕相伴,欢声笑语,丁心兰也觉得怀孕的不适日渐减退。
云销雪霁,天光大亮,今日偏房难得开了一片窗,怀夕和丁心兰坐在罗汉床上看小艾和画眉编荷叶篓,准备做荷叶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桌几上一盏腌梅子很快被丁心兰捏见底,见丁兰心吃得有滋有味,怀夕没忍住,也捏了一颗。
丁心兰看怀夕莹白小脸皱成一团,连忙端起茶壶给她添满。
怀夕强忍着没吐掉,猛灌下几杯茶,才把酸味压了下去。
“这都酸掉牙了,姐姐,你莫吃太多,伤胃。”
丁心兰叹了一口气,“这几日没胃口,也就你家刘婆子做的这腌青梅勉强能吃一点......”
怀夕心疼地看着丁心兰,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怎么也看不出这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宝宝。
丁心兰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温柔地在肚皮上抚了抚,“还不到三个月,看不出来呢。”
怀夕双手撑着桌,眉眼弯弯,抬高身子凑近丁心兰的肚子,“小宝宝,你要乖乖,莫让你娘亲难受,好么?”
丁心兰被逗笑,轻轻推开她:“你同她说这作什么,她哪里懂。”
怀夕坐正了些,眸子被屋内的炭火烘得水润润,娇俏地挑了下眉,笃定地说道:“懂的。”
丁心兰自怀孕后,虽一直胃口不佳,但气色却比之前更好些。她自小就是个药罐子,对自己的身子很清楚,因此,觉得肚子里这个宝宝定是个福宝。
虽然,丈夫怕她身子承受不住,原本并不愿意她太早有孕。但对于丈夫的顾虑她不以为然,成婚已有三年,她觉得也是时候了。
荷叶饭的香味很快顺着敞开的窗户飘了进来,外头是刘婆子喊摆饭的声音,小艾应声而去,画眉也跟着一起去帮手。
怀夕利落下了床,走到丁心兰这边,替她掀开盖在身上的小薄毯,伸手去扶她。
丁心兰苦笑,怀夕这样的小心翼翼倒是同丈夫如出一辙。她握住怀夕的手腕慢慢挪下来,看着她还稍显稚嫩的脸盘,边笑着说道:“明明你还比我小四岁,有时总觉得你似姐姐一般。你这般聪慧细心,你哥哥又那般才华横溢,你母亲到底是个什么巧人,能教出你们这么一对兄妹......”
丁心兰大概知道怀夕一些家事,知道是因为娘亲去世,她哥哥才会带着她来金陵城。
不过相处久了,看着在丈夫口中不苟言笑的惊世奇才对怀夕这个妹妹几近有求必应,丁心兰对宋承云倒是有不同的认识。
长兄待她如师如父,怀夕也算是有福气的人了。
两人从早待到午膳后,待丁心兰有些困乏后,才起身告别回家。她边走边嘱咐怀夕:“夜里凉,晚上游灯多穿些。午后也莫要贪嘴,春风楼有你爱吃的炙羊肉,隔壁玲珑阁的蜜饯也好吃......”
怀夕牵着丁心兰把她送到宅子外,乖巧地听着,笑意盈盈的眼眸里,欢喜就要满溢出来。
今夜元宵灯节,哥哥答应要陪她去游花灯的。
只是,酉时刚过,松毫带回来的消息却让翘首以待的怀夕大失所望
——首辅亲临清河书院,整个清河书院戒严,所有人员暂时不得离开。
怀夕过年前就已经十分期待元宵的花灯节,况且,未料到哥哥这种
突发情况,她午后小憩了一会,早早就起来妆扮,现下连斗篷都已经穿上......